螞蟻洞距離米米城直線距離252公裏，考慮到螞蟻可能不喜歡工業環境，周圍並沒有設置火車站，最近的車站設在5公裏以外，是31號車站。

    從研究所出來，墨莫的車直接開上一輛火車的平板車，然後一路向東。到達車站後，開著車沿著一條林間土路行駛了大約二十分鍾，就到了這個洞口。洞口已經被士兵們重重保護起來，一些穿著白大褂的科研人員進進出出。

    “還有多少時間？”墨莫問米婭。

    【很快了，說話間就好了。】

    進入了洞穴，然後墨莫又看到了那個螞蟻。它就像死了一樣，耷拉在那裏。周圍是好幾圈綠色的嫩藤，也無力的垂落下來。以前墨莫以為中央那個深綠色的柱子是樹幹，可是等到之後專家們走到近處看，發現是扭曲纏繞在一起的老藤，基本上和樹幹沒有什麽兩樣，非常硬，有的已經完全幹了，全是木頭沒有一點柔軟度。

    墨莫走近了那隻螞蟻。上次沒仔細看，這次墨莫踩著藤蔓繞它轉了好幾圈。它真的很大，頭部和胸部很光滑，沒有一般蟲子那種惡心的剛毛，隻有在胸部末端有覆蓋體表的細密純黑色絨毛。嘴上大顎的長度隻有大約三十厘米，比起其他螞蟻來說算是小的了，那些和米軍作戰的螞蟻有的大顎近一米長。當它的顎部完全閉合的時候，頭部就就一個標準的瓜子型。雖然顎很小，但是兩對複眼很大，還有三個亮晶晶的單眼，除此之外最醒目的就是額頭中央的那枚生命係晶核了。它全身都是黑的，隻有這枚晶核是嫩綠色。

    在它背部，墨莫找到了斷掉的翅膀。翅膀根還連在身上，但是從上方一點的位置被剪掉了，切口整齊而光滑。是什麽人幹的？不得而知。

    就在墨莫一步步觀察它的時候，心靈空間發生了劇烈的變化。那個立方體外麵，出現了一個碩大的綠色光點，就像一個太陽一般，靜靜懸浮在無邊無際的虛幻空間中。從立方體上伸出的一根細線，慢慢的延伸到綠點那裏，然後準確的連接在上麵。

    這一瞬間，墨莫突然感覺到思維了多了什麽東西。眼前的這隻巨大的螞蟻，看起來是那麽親切。

    【完成。現在可以看看它的記憶和思維。】

    墨莫來到了心靈空間中，以一個點的視角來看外麵那個綠色太陽。這時，一道思緒傳進墨莫的腦海裏。

    【別殺我，聽你的，別殺我，聽你的。】

    這種對話方式都是墨莫和米婭專享的，現在出現了第三個聲音，把墨莫嚇了一跳。然後意識到這就是它的思維。

    墨莫：【這都兩天了還是這個想法？】

    米婭：【它的思維器官太簡單了，這也是我們能直接控製它的原因，它下一個想法產生需要好久。不過現在它隻是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超脫了生理的限製，可以進行複雜思考了。我們還是先看看它的記憶吧。】

    墨莫：【怎麽看？】

    【看見這條線了嗎？視角點可以沿著它過去，到達那邊。】

    墨莫試了試。這條從米婭的光球中伸出來的線，穿透空間壁，一直延伸到那個綠點之中。因為僅僅是思維在這裏，墨莫可以很輕鬆實現到這個空間每個角落的位移。當墨莫的視角碰到這條線的時候，就像是突然進入了高速寬帶，一瞬間，墨莫就出現在了立方體的外麵。

    這還是墨莫第一次從外麵看這個立方體，就像一個魔方一樣，方方正正的，裏麵一條線連接過來。然後下一刻，墨莫就失去了所有感知。

    ……

    黑暗，陰冷，但是通風情況良好，氧氣也很充足。

    這是墨莫的第一感覺，他現在知道自己是什麽情況。自己正在以那隻螞蟻的視角經曆它所經曆的一切。

    【現在應該是在洞穴裏。】米婭的聲音就像是畫外音一樣。

    【你沒看過？】

    【嘻嘻，因為想和哥哥一起看。】

    【好吧，一起看。】

    接下來，視角隻是在黑、白、灰之間轉換，然後墨莫依次感覺到了各種各樣的氣味，這些氣味人類當然是聞不到的，但是螞蟻卻可以聞到，這是同類散發的信息素。

    旁邊土粒的觸覺告訴墨莫，現在這隻螞蟻的尺寸，大概隻有一厘米左右。背後的翅膀完好，一切都像是墨莫熟知的螞蟻那樣生活。作為雌蟻，它幾乎不出洞穴。墨莫可以感受到它的此刻的想法：思維一片空白，沒有任何想法。聞到什麽氣味的信息素，就根據那種信息去行動。就像是一部精確的機器一樣。

    日子一天天過去，米婭調快了時間，直到感知中出現了不一樣的事情。

    大量雌蟻或雄蟻聚集在洞口，反正觸角探查到的全都是帶翅膀的。顯然又到了一年的交配季。不過，當爬出蟻巢，一片白光刺入每一個視覺細胞之後，墨莫就感覺到，這隻螞蟻，被兩個粗大的東西捏住了。

    “&%&￥&”一陣巨烈而刺耳的聲音從身體的每個感音器官中傳出，但是根本分辨不出來是什麽聲音。

    米婭：【應該是捏住它的這個生物說話的聲音。】

    【能翻譯嗎？】

    【大概就是‘*&*&*’這樣的。】

    好吧，米婭將螞蟻聽到的聲音，成功翻譯成了人類聽到的聲音，這一點隻要知道螞蟻感聲器官的結構就能反推出來。這是挺深沉的一個老女人的聲音，但是她說的什麽墨莫是一句都不懂。

    被抓住的時候，螞蟻傳遞的情緒是茫然，不知所措，恐懼，總之就是這一類的。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這隻螞蟻不知道被帶到了哪裏，反正就是沒有任何同類的信息素了。眼睛除了能看到模糊的光點之外，就再也看不到其他的東西了。在這之前，為了防止它飛走，那雙手的主人將它的翅膀剪掉了。而觸角碰觸到的是冰涼、堅硬、光滑的弧形牆壁。

    【這是玻璃！】墨莫說道。

    遲遲接收不到同類的信息素，又沒有婚飛，讓這隻螞蟻很快瀕臨死亡。一天之後，當它探查到了這個關著它的囚籠的每個角落，確認無法逃脫，它一動不動的趴在那裏。此刻墨莫和米婭依舊沒有感受到它的任何主動的想法，沒有害怕，沒有絕望。它就這麽靜靜的等待死亡。

    【好可憐的蟲子，連絕望都無法感受到。】米婭似乎很同情它，或者說，她從一開始就很同情這隻蟲子。墨莫允許將這隻螞蟻接入心靈連接那時，墨莫就感覺到了她的心情。因為她當初也是這樣的，作為ai，一個程序，連自主意識都沒有，隻是人類製造出來的思考機器。這隻螞蟻，引起了她的共鳴。

    【現在它不就可以感受到了嗎？】墨莫安慰道，【而且絕望有什麽好感受的，它現在可以感受到愛。】

    就在等待中，墨莫和米婭也知道了這是個什麽東西。這就像是一個化學實驗中經常會用到的廣口瓶一樣，上麵一塊平板玻璃將其蓋住了，隻留了一絲縫隙。墨莫著重看了玻璃的材質，基本趨於無色了，比當前大陸人類製造玻璃的技術要強一些。

    終於，變故在第3天出現了。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玻璃瓶突然猛烈的搖晃起來，然後翻倒。接著是一股失重感襲來，當啷一聲脆響，瓶子碎了。

    意識模糊的螞蟻，動了動觸角。聞不到同類的信息素，以及雄性的信息素。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極度危險的氣味，米婭說，這是草木灰燼的味道。

    身下的地麵依舊光滑、平整，塵土極少，顯然不是在室外。複眼向周圍看去，除了能看到地板上的木色花紋之外，看不到其他任何事物。平整無比的地板好像延伸到無限遠的位置，漸漸變得模糊。

    就在它四周亂看的時候，地板不斷震動，一件又一件碩大的物體從高空掉下來，然後摔得粉碎。它被氣流所影響，被吹飛起來。等它落下的時候，剛剛光滑的地板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泥土氣味。

    求生的本能，讓它拚盡全力向泥土下方挖去。但是這個泥土好像不太一樣，當把一層土皮弄破，它看到的是一抹深綠色，好像是某種植物的莖。然後這個深綠色的植物莖猛然震動一下，接著它又被帶飛了。猛烈的空氣迎麵吹來，它死死的用六條腿上的倒鉤抓住這個植物莖杆。伴隨著一陣劇烈的震動，它昏過去了，最後一刻，複眼看到的是綠色、紅色、藍色的模糊光影……

    【那是什麽？】墨莫問道，【綠色的是植物，藍色的是天空，那麽紅色的呢？】

    【火，足以和天空媲美的大火。】米婭回答道，【這隻螞蟻好像經曆了不得了的事情啊。哥哥我們給它取個名字吧？】

    墨莫：【你取一個？】

    【嗯，】米婭想了想，【零，這個名字怎麽樣？】

    墨莫一愣，【好聽。】

    【哪裏，我的思維偏向於數據和邏輯，一般用數字來代指任何事物，下一個名字就取一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