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小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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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餃子下到嘴裏,那種甜鹹麻辣的豐富口味兒頓時襲擊了整個口腔和舌頭,陳媽媽哎呦一聲,卻沒有把餃子吐出來。而是接連下筷子,把一小碗十來個餃子吃完了,就問胭脂,“那獅子頭你都燉了一上午,沒有爛就夠好了,還真能落地不碎?”
胭脂笑著應聲,“從樓上扔下去都不會碎。”又拿出一個帶蓋的小碗遞給她。
陳媽媽十分詫異,打開蓋子,裏麵是一個還冒著熱氣的獅子頭,她笑意盈盈的深深的看了眼胭脂,“這麽稀罕的肉丸子,我也算沾光了。”
她這邊剛吃完,那邊有小丫頭過來傳話兒,老夫人要見胭脂。
胭脂扯了扯衣裳,和吳子川交換個眼神,跟著陳媽媽一路去了上房。
後麵的小丫頭看她一路垂著眼,絲毫不到處亂看,低眉順眼的樣子,看著也讓人心裏舒服,就提點她等會見老夫人要怎麽行禮。
在門外等了一會,一個丫頭進去傳了話,出來打了簾子,讓陳媽媽帶胭脂進去。
陳媽媽先給上座白發蒼蒼的老夫人行了禮,又給一旁的幾位太太夫人見禮,介紹胭脂,“這就是做菜的那位女子,胭脂。”
胭脂抬眼看了上座的老夫人,她還是滿臉威嚴,今兒穿著棕紅色繡方勝紋的通袖襖,正朝胭脂看過來。她恭敬的屈膝行禮,問好,“老夫人幾月不見你好!各位太太好。”
她本來就不是受過訓練的,行禮不標準,倒沒人怪罪。
老夫人抬手讓她起來,仔細打量著她,幾月不見,已經長得如花似玉,皮膚白皙,彬彬有禮。
屋裏的其餘人也都在打量胭脂,有詫異,有好奇。
胭脂泰然處之,萬人的演講會她都上過,還怕幾個人看?
看了一會,老夫人見她淡然的模樣,眼裏閃過一絲讚賞,開口道,“胭脂,你可否再回到府裏做掌廚?月例隨你開。”
老夫人的話一出口,屋裏不少人驚異。一個小小的廚娘,竟然讓老夫人這麽喜歡,月例隨她開。
胭脂卻歉意的婉拒,“回老夫人,我家裏年前剛開辦了一個作坊,開春我還有一堆活計要幹。要忙的事情很多,沒有打算再出來做廚娘。老夫人若是像往常一樣喜歡我做的魚,菜,可以讓人捎信給我。”
聽她問也不問月例能拿到多少就拒絕,好幾個驚詫她的大膽拒絕。
老夫人眉頭微皺,本來頗有威嚴更是揭示她的不虞,甚至有些慍怒。
陳媽媽給胭脂使眼色,讓她答應。老夫人都親自開口了,這是準備讓她做府裏的私家大廚,月例還隨她開,多大的麵子,她竟然還不識抬舉?
胭脂不卑不亢,在現代她做菜也是興趣,因為特別喜歡,才從小就學。再說她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誰會再進來吃這份苦,遭這份罪。
過了一會,已經不止一個給胭脂使眼色,大太太有些怒的要開口。
老夫人出聲,“罷了。你既然家裏有生意,我也不非拉你來我家做菜。你以後每個月來兩趟,來府裏做菜即可。”她看得出來她還在為以前的事情生氣,不過幾月不見她心高氣長,變得清高又傲氣,不再不屑做個被人使喚的廚娘。
胭脂鬆了口氣,“多謝老夫人體諒。”
老夫人點點頭,又問起那獅子頭,“你說扔地上而不散不碎,我倒想見識一下。”
胭脂眉頭微挑,原來是在這等著。看一個丫頭端過來一個碗,裏麵正是她做的獅子頭,看來是特意留下的,她應聲,“可從屋頂扔下來,不散不碎。”
一聽她這麽說,屋裏的人都來了興趣。
老夫人也扶著丫頭出來。
院子裏,兩婆子搬來梯子,端著獅子頭爬上屋頂,站在屋頂上,端著碗使勁往下一砸,把獅子頭砸下來。
的獅子頭從屋頂砸下來,仰著頭看的人都提起了心。
胭脂卻對自己的手藝很有信心,對這菜有信心。
獅子頭從屋頂砸下,嘭的落地,彈了起來,連著彈了幾次,滾到了一邊,結果不散,不碎。
看的人就吸了口氣,露出驚歎的目光。
老夫人扭頭看一旁依舊淡自若的胭脂,笑起來,“不錯,的確不錯。”叫了自已身旁的大丫頭,“賞她個荷包,兩塊料子。”
那大丫頭應聲,拿了個荷包,並兩塊細棉布的厚料子給胭脂。
胭脂道謝接了。隨著陳媽媽出來。
陳媽媽這下看胭脂的眼神也有些不一樣了,“沒想到姑娘還有這等絕技,真是真不露像。”
胭脂這會就算再謙虛,陳媽媽也是認定了她是會做菜藏私的人,也就笑笑不多說了。
吳子川見她出來,忙上前一步,眼含擔憂。
胭脂衝他一笑,告訴他沒事兒,都解決了。
陳媽媽又讓倆人吃飯。
胭脂隻喝了碗湯,說是兩個饃饃吃就行了。
剛剛老夫人就說下話了,陳媽媽把一隻燒雞和一個肘子,還有些肉,點心,裝了一堆給胭脂。
這是沒法招她再做廚娘,就開始收攬她。反正不要也是給這些廚娘和幫廚吃了,胭脂全都拿上。
陳媽媽還特意送他們一程。
從後門出來,倆人直接拐彎,從巷子穿過去,一路到了城門口。
胭脂有些佩服的看著吳子川,“你咋知道從那邊走到城門口來的路啊?”那麽多巷子,繞來繞去的,她早就繞暈了。
吳子川笑著看她一眼,“城門就在南邊,現在正是晌午的時候,朝著這個方向走總不會錯的。”
胭脂恍然的點點頭,古代的確比現代的路要好認,因為這邊都是正南朝北,不像現代,斜著的,環形的,基本沒有正南朝北的路,所以即便有太陽,她有時候也搞不懂東西南北,轉一圈就迷路了。
倆人出了城門,搭了輛驢車,坐到雨花鎮。
驢車趕的快,到雨花鎮天還沒有黑。到家還有大半個時辰,吳子川租了輛驢車送他們到村口大路上。
胭紅和還在家裏等豐,因為胭脂說了今晚回來,她不知道會多晚,就做好飯一直在家裏等。聽到鬧響動,忙問,“誰啊?”
大姐,開門。”胭脂在院外喊著。
來了,來了。”胭紅鬆了口氣,忙跑出來,“不是說昨晚就做完了,咋今兒個回來那麽晚?”說著伸手接了包袱。
晌午又做了一頓,就回來的晚了。”胭脂笑著解釋,轉身閂上門。
大姨。”兩三天沒見到胭脂,上來牽住她的和。
胭脂抱起親了親,啃了又啃,疼愛有加。
胭紅看到,忙讓他下來,“你都累了幾天了。”停了停,又說道,“你這樣喜歡孩子,你跟妹夫都老大不小了應該考慮子嗣的問題了。”
大姐,現在時機不成熟,能要孩子的時候我一定會要的。但不是現在。”胭脂扭頭就往屋裏走。
你給我站住。”胭紅低喝道。
大姐,你別責怪她了。子嗣這問題我們會考慮的,現兒真的時機不成熟。”吳子川瞅著胭紅在怒喝著胭脂心裏有些心疼。
胭紅見他都不著急,便沒在說啥。
拉著胭脂的手讓她坐在凳子上別生氣。
快點洗了手,先喝點熱湯。這一路不定凍成啥樣了。”胭紅連忙轉移開話題,就舀了熱熱的骨頭湯端上來。
倆人洗了手臉,先喝了碗骨頭湯暖胃,這才吃飯。
包袱裏有燒雞和肘子,熱一下就能吃。”胭脂拿了包袱來打開。
胭紅詫異,“這些都是做飯給的嗎?還是你又花錢買的?”
都是給的。”胭脂回她。
胭紅做了三個菜,一個蘑菇炒雞蛋,一個曼青炒肉,一個糖醋白菜,“不用拿了,這個不留著明兒個吃吧。放在冰缸裏,反正也不壞。”
胭脂應聲,把燒雞和肘子,肉都拿出來放到冰缸裏凍著。
吃了飯,胭紅燒了一鍋熱水,“你們趕緊泡泡腳睡吧。我帶恩豪先過去那邊了。”
胭脂起來送她們過去。胭紅不讓,“你們趕緊快點歇下吧。”
還是送大姐過去吧,一個女人家帶著,晚上也不安全。”吳子川也不太放心,和胭脂出來送了娘倆進了劉婆婆家門,又送上兩盒點心,這才回來洗漱了睡下。
躺在自家炕上,熱騰騰的被窩,胭脂發出一聲感歎,“還是自家睡著舒服。”
吳子川笑看她一眼,“那就好好睡一覺,明兒個晚點起來。”
胭脂突然摟住吳子川翻身睡在他身上道,“相公,今兒聽了我大姐的話,心裏覺得對你十分愧疚。你都快二十出頭,現兒還沒一兒半女,我…。”
吳子川緊緊把她摟住,“娘子,我深知你的苦衷。你現兒不想要孩子我們就不要,當你想要時,我們再說,成不?你心裏也不要有太多的愧疚,好好的睡上一覺吧。“
吳子川輕輕地把她從身上抱起,她今天心裏不錯,成功躲掉了吳天會和曾氏,府台府不再叫她去當廚娘,這一趟去還得了差不多三十兩銀子。
把銀子鎖進櫃子裏的匣子裏,在炕上打了兩個滾。
吳子川拉了被子鋪好,把她被窩裏,“快點睡了。“
胭脂躺好,“不知道你娘他們有沒有拿銀子出去叫人看看真假。”
明兒個就知道了。”吳子川把被子給她掖好。
而吳天會和曾氏還在縣城裏堵兩個人,等到傍晚了,沒見到人,由孫家家丁去了門房的人,塞了一串錢才打聽到,胭脂和吳子川已經走了。
仨人都氣憤的不行,曾氏惱恨的咬牙切齒,恨不得啃掉胭脂一塊肉。把胭脂和吳子川渾身上下祖宗幾代罵了幾遍,次日一大早搭了車往回趕。
吳子胭過來,本來是看看情況,見家裏有人,她驚訝的睜大眼,“你們回來了啊?大伯,大伯娘不是跟你們一塊的,你們回來了,咋不見他們倆回來啊?”
我們去府台府做了菜就回來了,他們就不知道了,我們沒在一塊。”胭脂挑挑眉。倆人是丟了,難道還怨她不成?
你們不是在一塊住著的嗎?都住在孫老爺家的縣城裏院子了。”吳子胭奇怪。
我和你沒去。”胭脂拿了點心問她要不要。
吳子胭伸手抓了幾塊,“你們還往老宅送不?”
不送了。我們還要去大姑家走親戚呢。今兒個初七了。”胭脂拿出來的意思就讓她多拿點,好歹她拿回去,家裏有些人還能吃一口。
吳子胭聽出來了,三下兩下把一盒點心都包在手帕裏兜著,“我們昨兒個去大姑家,原還想著你們一塊,誰知道你們沒有回來。”
胭脂拾如掇了籃子,點心和米餅都拿上一大盒,昨兒拿回來的幾斤肉,切了一半裝上,拿了幾個蘋果和橘子,兩個饃饃,和吳子川出門。
吳子胭出來,“我跟你們一塊去吧。反正我在家裏也沒事兒。”家裏不來客人,就不做好吃的,走親戚就能吃好吃的。
吳子川冷淡看著她。
吳子胭抿了下嘴,“我不跟你們一塊去了。”
吳子川就拎著籃子和胭脂出門,交代了胭紅幾句,倆人就到大路上搭了牛車,去吳氏家。
牛車隻通到村子一裏外的大路上,到吳氏家的一段路還是得走過去。
吳氏還以為倆人不來了,這都初七了,就算避開李青兒家,也早就避開了,出門打個水,就見吳子川領著胭脂來了。她笑起來,忙拎著桶過來接倆人回家。
到家拜了年,吳氏婆婆陳婆子還在炕上躺著,聽說來客人了,撐著坐起來,受了兩人拜年,掏了兩個紅包遞過來。
紅包是吳氏準備的,她別外還有一份紅包,“桂枝和墨玉來,我給的都是一樣的,你們倆也是一樣。”
兩人道了謝。
吳氏和跟他相公馬長河隻生了一雙兒女,兒子馬春剛十六,閨女叫馬春香才十一,都是上次吳桂枝成親的時候看見的。
馬春香兩個不大的眼睛很是機靈,拉著胭脂叫表嫂,眼裏帶著佩服,“過年的時候我幫著娘做菜,被她罵了好幾遍。表嫂你做的魚那麽好吃,說是做別的菜也好吃,你咋學會的呢?”
其實多放點調料,多放點油就好了。”胭脂笑道。
那表嫂晌午就做兩個菜吃吧。也讓我看看,學學。省的我娘說我的不是。”馬春香說道。
胭脂笑著應聲。
吳氏瞪了眼馬春香,“你表嫂是客,還有讓她走親戚還做飯的理兒。”
胭脂忙說沒事,晌午幫著炒了菜。
馬婆子撐著起來吃飯,看看吳子川,又看看胭脂,笑的兩眼渾濁,一個勁兒的的勸倆人吃肉。
胭脂一想才明白,她是吳子川的親外婆,看吳子川一眼,笑著也給她也夾了一筷子菜,“奶奶嚐嚐我做的菜咋樣。”她隨著馬春香叫奶奶。
李婆子應聲,還沒吃就好吃的很。
他們走的時候,她出門來送,拉著胭脂叫常來。
馬春香和馬春一直送倆人到大路上,等到牛車了,看他們搭了車才回去。
胭脂看著都是一樣的土坯房,歎了口氣。
多愁善感?”吳子川看她。
胭脂斜眼看他。這樣的人家太多太多,真要愁,真的愁不過來。
等倆人回到吳家村,胭脂是真的愁了。
他們正好碰上了被打的皮青臉腫,棉襖撕爛,露著棉絮的吳天會和曾氏。
曾氏看著胭脂,兩眼噴著火,咬著牙,恨不得撕吃了胭脂一塊肉。心裏擠壓了幾天的怒火暴漲,又被打了一頓,她簡直恨死了胭脂和吳子川,看見倆人,就衝過來,“該死的賤人,老娘今兒個不打死你,我就不姓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