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以父之名(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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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秒鍾的時間有多久?
    那是稍縱即逝的一瞬,似乎也囊括了漫長而死寂的一聲。
    據說人在死亡之前的一秒鍾裏可以看到自己一生經曆的所有事情,如同浮光掠影,走馬觀花。
    李東城之前一直都不太了解這種狀態。
    可隨著絕望臨近,元素的氣息以一種充斥星空的方式覆蓋過來,隨著一身神形強行啟動,去溝通被囚禁在自己體內的極限權柄。
    神形太一在綻放著光芒。
    屬於戰神的鋒銳在無聲之中衝破了束縛。
    在極致宏大卻又無聲的震動中,他清晰的感覺到屬於自己這具身體最後一點的痕跡被完全的磨滅。
    自己的血脈消失了,天賦消失了,實力消失了,感知消失了。
    壽命在以一種凝聚到極致的方式無限的收縮。
    防禦,速度,意誌,一切的一切都在消散。
    他人生的一切都在這一瞬間停留在了最後的一秒鍾裏。
    時間在這一秒鍾內徹底凝固。
    刹那永恒。
    往事像是一副又一副老舊的畫麵,各種思維在他的眼前不斷翻湧,畫麵在活躍的思維裏開始不斷變得清晰。
    如同永恒般漫長而凝固的一秒,他經曆的所有事情都開始以最詳細的方式開始不斷的倒放。
    他看到了自己從戰神界來到荒原星域的痕跡。
    看到了君天神侯府,荒山域的大雪。
    看到了自己的表姐一次次徘徊在懸崖前那座涼亭中無數次欲言又止的模樣。
    一幅幅的畫麵速度越來越快。
    劇烈到仿佛觸及了靈魂的痛苦在這一秒鍾的意識中不斷的爆發。
    他看到了戰神一道一道的將自己的神形一點點的碾碎。
    百年的時光裏,如同煉獄一般的折磨,折磨的是什麽?
    是意誌。
    以巔峰修羅的狀態想要去承擔權柄,哪怕隻是一秒鍾,需要的也是近乎非人的意誌。
    他承載的是極限權柄。
    被囚禁權柄囚禁了的極限權柄。
    他看到象征著自由權柄的兩把長劍一次次的撕裂自己的身體,雙方的氣息隨著血脈的力量而不斷交匯,與意誌融合。
    他看到了自己第一次接觸自由權柄的時候,太昊看著自己的複雜眼神。
    之後他經曆的,來自於大哥的家庭暴力的一幕幕...
    之前他並不能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麽。
    可現在在這一秒鍾如同至尊的狀態裏,他卻能夠清晰的看到太昊當初動手時所有的痕跡。
    似乎在絕大多數的家庭中,長子都不如幼子受寵,李天瀾的家庭似乎也是這樣。
    所以太昊在動手的時候真的沒有一點客氣的,一拳一拳,專門打臉。
    這多少有點吃醋的成分,可此時在看這些畫麵,李東城卻能夠清楚的看到,落在自己身上的每一拳,都帶著氣運的痕跡。
    就是在那個時候,一個開始信仰太昊的豪門,所有的氣運都被轉移到了李東城身上,成了反噬他的利刃。
    畫麵再次往前。
    他看到了百年前荒山域的那片大雪。
    看到自己一年又一年的坐在那裏。
    看到戰神自雲霧之中出現在自己麵前。
    那個無欲無求的自己,一動不動,沒有波瀾,像是一塊石頭。
    君天神候的榮耀,不過是自己正常成長道路上的結果。
    所謂殺神,所謂至尊,都是幻夢,毫無意義。
    他在最平靜的時光裏麵對著荒山域連續下了一年又一年的風雪,看著眼前氤氳浮動的雲霧,期待著自己一個人的天荒地老。
    再次回想他站在琉璃麵前,說著你已經沒有機會的樣子...
    恍惚之中,就像是兩個人一樣。
    人總要改變。
    他的改變隻是剛剛開始,但毫無疑問,他已經走在了改變的道路上,在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時候。
    畫麵從大雪閃爍到了漫漫星空。
    一個個的對手,一場場的戰鬥。
    那是自己走上君天神候這個位置的階梯。
    隨著時間的倒退,他在階梯上一層層的往下走,走回了鋒城,走回了前往鋒城的道路,一步一步,走回了奇跡之城。
    於是所有虛幻的感覺都開始一點點的變得真實起來。
    這是屬於他自己的時空。
    他的奇跡之城,他的黑暗世界,他的劍王朝。
    沒有朝歌的存在,沒有變幻的末日。
    自他離開之後,這裏已經平靜的發展了數十年的時光。
    劍王朝依舊存在。
    劍神的稱號依舊是這個時代最耀眼也最深沉的陰影。
    隨著第一代的劍神離開前往星空。
    劍王朝的一切都被李東城交給了林族。
    二代劍神自林族內部走了出來,走過了絕對無敵的大半生。
    如今劍王朝的三代劍神正處在巔峰時期,黑暗世界內部,他就是唯一的意誌。
    三代劍神東城野。
    名字是二代劍神取的,而隨著三代劍神的出現,一個嶄新的東城家族正在從林族內部開始凝聚起來。
    李東城安靜的看著這一切。
    在飛快流轉的時光裏,他看到了在奇跡之城時的自己。
    靜謐唯美的西子湖。
    深沉而沉默的墓碑。
    屬於劍王朝的一幕幕開始倒退。
    北海王氏,昆侖城,李氏。
    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以倒放的形式再次出現。
    隨著越來越多的往事出現,這凝固的一秒鍾似乎變得更加穩定。
    這是李東城的人生。
    他人生中絕大多數的關鍵記憶,都在奇跡之城。
    他看到了少年時期沉默寡言經常好幾天都不說話的自己。
    看到了幼小時期的自己和表姐。
    看到了一個表情平靜,相貌完美,但眼神卻時不時閃爍著淩亂癲狂,時而恍惚時而溫柔的女人。
    女人還活著,但整體卻像是失去了靈魂的死物,失魂落魄,如同行屍走肉。
    她懷裏抱著一個孩子,像是一個瘋子一樣,在反複的對著懷裏的孩子說著話,不斷湧動的精神力在她無意識的情況下將孩子一層一層的籠罩著。
    女人有些語無倫次,有時候她是以自己的身份說話,有時候又是以其他身份說話,有時候她在對孩子說話,有時候則是自言自語,又或者以不同的身份咒罵著自己。
    她穿著髒兮兮的紅色長裙,看起來如此的精致,如此的完美,但又如此的恐怖。
    女人已經瘋了。
    在她精神最不正常的時光裏,唯有抱著孩子的時候,才是她最平靜的時候。
    李東城木然的注視著這一切。
    在不斷流轉的畫麵裏,那個狂亂又絕望的女人似乎在不斷的刺激著他的整段人生。
    他在女人身邊看到了自己的師父林楓亭。
    這段時間,似乎是女人最正常的一段時間。
    李東城看到女人對懷裏的孩子說著一些什麽,那是她最後說的一段話。
    李東城曾經無數次的回憶過。
    但他記得小時候她對自己說的所有的話,可卻唯獨忘記了她對自己說過的最後一段話是什麽。
    因為沒有記憶。
    所以畫麵裏女人開口同樣是無聲的。
    那是母子間的最後一麵。
    在說那些話的時候,她的眼眸中莫名的沒有了之前的混亂和恍惚,隻有平靜。
    那種平靜裏,似乎透著一種叫希望的情緒。
    她的眼眸深邃而恬淡,如同一片星空。
    畫麵在這一刻開始靜止,然後所有的往事在不斷的扭曲。
    李東城依舊在看著,他的目光落在了女人身上,無意識的開口:“媽媽...”
    無數的往事,無數的畫麵扭曲了。
    大量的光影混雜成了一團,開始不斷的翻湧。
    這是他的人生。
    他所有的人生在他麵前聚合,凝聚成了一個台階。
    李東城恍恍惚惚的走到了台階上麵。
    眼前似乎有無數金色的光芒在閃爍。
    以人生,記憶,認知形成的台階無比穩固。
    而下一層台階,是他的道路,理念,以及思維。
    一層一層的台階鋪開。
    李東城不知道這些台階最終會通向哪裏,但他知道,這一切的終點,也許就是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在期待。
    時間在流逝。
    時間在凝固。
    宇宙中的時光在不斷的動蕩。
    而屬於李東城的這一秒似乎真的成了凝固般的永恒。
    ......
    “媽媽...”
    朝歌。
    天啟域。
    秦微白猛然聽到了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
    兩個秦微白幾乎同時抬起頭來,神色有些怔忪。
    “我們的孩子...”
    秦微白輕聲道。
    “他在叫我...”
    曦白的表情有些迷茫。
    耳邊那道聲音消失了。
    可兩個秦微白卻再也無法保持平靜。
    “到底發生了什麽?”
    曦白想著之前那種血脈仿佛在消失的感覺,聲音變得有些混亂:“我找過軒轅無殤,那個死胖子什麽都不知道,小輕舞也不在這裏,我...”
    “別急。”
    秦微白輕聲道,她似乎下定了決心,平靜道:“既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那我過去看一看。”
    “你...”
    曦白吃了一驚:“你要去哪?”
    “不知道。”
    秦微白仔細的感受著什麽,他的眉心開始閃閃發光,那是黎明雙子的光芒:“現在我過去,應該不是在時空回廊,不過無論在哪,都比在這裏要好,至少,我能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知道了具體情況,我們也就會明白應該怎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