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以父之名(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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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東城在後退。
說後退其實並不準確。
凝固的時間,凝固的空間,前後左右,沒有方向,也沒有距離。
站在八級權限巔峰的層次上,他此生經曆的一切過往在他的視線中撲麵而來,在生命的最後一秒,他還沒來得及感受那種前所未有的強大,就已經被過去洶湧的記憶徹底淹沒。
是他的人生,他的過往,他的記憶在後退。
後退到不是君天神候的時期。
後退到身為弱者的時期。
後退到身為劍神的時期。
以及複仇的歲月。
無數的畫麵一路閃爍,閃爍會了幼年,甚至是懵懂的嬰兒時光裏。
他經曆的一切在這一秒鍾內凝固。
凝固成了一道無比堅實的台階。
台階也在後退。
於是在這片凝固到連距離都沒有的時空中,李東城自然而然的站在了第二層的台階上。
自身的道路,自身的理念,自身的意誌與堅持,自身的方向。
如果說凝聚成第一道台階的過往畫麵每一幅都是寫實而清晰的話,那麽第二層台階上的一切,都開始變得抽象且迷離。
還是曾經,還是過往。
那是仿佛鋪天蓋地,占據了所有思維的劍光。
是李東城小時候第一次握住劍柄讓劍鋒揚起來的弧線。
是長劍刺入血肉,飛揚在血液中的鋒芒。
是寒光斬破所有阻礙的淩厲。
是一劍斬碎群星後的淡漠。
第二層台階上,密密麻麻,全部都是劍光。
那一道道的光芒從最基礎的理念一點點延伸,形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劍道。
所謂劍道並非是一往無前的。
一往無前的是理念。
而李東城從最初走到現在的劍道,錯綜複雜,他的道路上,是一個又一個通向未知方向的分叉路口。
執劍之人,每一次的拔劍,都等於是一場生死抉擇。
錯綜複雜的劍道在李東城的視線裏開始飛快的後退,那一個個分岔路口隨著後退開始消失,然後前方開始出現更多的分岔路。
每一條分岔路口,都等於是他在過往所做的抉擇。
如今在這片凝固的時空裏,他過往所做的抉擇再次出現。
李東城的內心沒有絲毫的波動,他的人生就是如此,就算重來一千次一萬次,在同樣的環境裏,他還是會做同一個選擇。
他每一次的選擇都極為堅定,所以他視線內劍道後退的速度完全就是在飛。
一次次的選擇,最終形成了自身的理念。
視線之內,由一道道劍光構建的劍道也隨著理念的出現開始變幻。
在凝固的時空中,無數的光芒變成了一劍又一劍。
拔劍的方式。
出劍的角度。
發力的技巧。
簡單,流暢,清晰。
那完全是一個個最基礎的劍道動作。
可隨著一個個動作開始加快,李東城所有的武道理念都在動蕩。
以劍為根基,所有的理念都在升華。
速度最快的直刺。
殺傷範圍最廣的旋轉。
殺傷力最強的豎劈。
適用於各種情況的橫掃。
幹淨,簡單,有效。
劍隻是工具。
而此時展現在李東城眼前的每一個動作,都在工具的加持下,將道的各個方麵發揮到了極致,達到極限,最終超越極限。
劍二十四。
戰神的劍二十四。
從羽世界到人世界,被無數人熟知,被無數人記住,甚至被無數人快要用爛的劍二十四。
這是戰神的劍道。
戰神界上到神鋒,下到普通軍團精銳人手一份,戰神界之外,幾十個宇宙幣能買一整套的劍二十四。
中立陣營掌握著劍二十四的所謂武道強者每天都在被人吊起來打,一批一批被打的懷疑人生。
各種破劍二十四的理論和所謂實戰已經到了所有人都懶得看的地步。
可戰神手中的劍二十四就是無人能破。
所有人都看得懂。
但所有人都接不住。
但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所有人都認為這說明不了什麽。
沒人否認劍二十四的強度,但所有人都認為劍二十四在當前中立陣營的環境裏已經相當落伍。
因為傳播太廣,戰神的劍二十四早就被人解析的徹底,已經沒有了潛力。
沒有人擋得住戰神的劍二十四,完全是因為戰神是至尊,僅此而已。
錦繡的劍二十四被風輕舞打過。
曾經號稱中立陣營第一天絕的軒轅輪回手裏的劍二十四也輸給過謊言權限。
林九同樣不認可劍二十四,在武道裏走向了別的方向。
越來越多的人覺得劍二十四落伍了,太俗了,爛大街了,甚至很多剛剛掌握了武道權限的人都不願意去學了。
直到李東城的出現。
一樣的武道,一樣的劍二十四。
他沒有權柄,不是巔峰強者,沒有歸一這種神形,但劍二十四在他手裏,同層次下,同樣沒人能破。
是同層次,而不是同權限。
如果按照科技權限的劃分,同一級權限,是能分出0.1和0.9級權限的。
林十一的劍二十四,就是那種在四點一級權限能打四點七級以上權限的劍二十四。
如果說這是占了至尊血脈的便宜,讓他在低層次下可以獲得高級權限的特質的話,那麽生命層次飛升之後,剛剛進入七級權限不久的李東城,照樣殺過七級權限的上位天絕。
而進入八級權限之後,李東城手裏的劍二十四還是以一種幾乎毫無懸念的姿態橫掃了中立陣營所有權限的八級強者。
什麽神形搭配完美之類的理由,硬是要找,自然找得到,實在找不到,甚至可以說李東城的對手當時沒吃飯。
但事實是擺在所有人麵前的。
那就是李東城橫掃中立陣營八級權限強者的時候,自身甚至還有到達八級權限的巔峰。
他到達八級權限巔峰,是在最後一站即將落幕徹底成為君天神候的時候。
八級權限沒往前一步,都等於是一個新的層次,不到八級權限巔峰,意味著當時李東城所謂的完美神形搭配根本就是差了一道神形。
這就已經足以說明問題了。
這就是李東城的劍二十四。
也是戰神的劍二十四。
更是整個中立陣營的劍二十四。
至尊的劍道就擺在這裏,每一個動作,每一個技巧,每一個變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到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但同樣的劍道,在絕大多數人手裏或許平平無奇,可在個別人手裏,就是至高無上。
劍二十四在其他人手中,是劍,即便是錦繡,即便是軒轅輪回,即便是戰神界其他的天才,他們手裏的劍二十四,也是劍,或許他們的劍已經到達了頂尖,但劍終歸是劍,是工具。
而戰神和李東城手裏的劍二十四,則是道。
所謂劍,隻是他們發揮道的工具。
如此對比,自然高下立判。
劍二十四如今真的已經沒有了什麽秘密,強弱的區分,就是劍與道的區別,所有人都明白,可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戰神的道是什麽?
或者換個更直白一點的說法,戰神的權柄,是什麽?
是極限。
劍二十四如今流傳極廣,所有人都可以說劍二十四俗套,也可以說劍二十四簡單,但沒有任何人敢說劍二十四不強。
從劍一到二十四,每一劍,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發力技巧,都被戰神在兩個世界的時光裏打磨到了最完美的地步,返璞歸真,大道至簡。
在絕對的樸素裏,同層次的情況下,李東城拔劍,隻要比別人快半秒,又或者發力比對手多集中那麽一點點,那展現出來的劍二十四,跟別人就完全是兩回事。
越是接近極限,劍二十四的威力也就越誇張。
晉升修羅之前號稱中立陣營第一天絕的軒轅輪回做不到這一點。
錦繡即便是巔峰強者,目前也做不到這一點。
但李東城做到了。
所以當李東城橫空出世用劍二十四在奇跡之城建立劍王朝的時候,戰神到底有多麽驚喜完全可想而知。
漫長歲月,地老天荒,他就像是看到了另一個自己,同樣的鋒芒同樣的劍。
實力差距,血緣關係,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李東城不需要說話。
戰神也不需要說話。
隻是一個對視,兩人就可以了解彼此的想法,認同彼此的理念,直到彼此的方向。
這種契合,完全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戰神等了兩個世界的時光,才看到這樣一個人。
這樣一個...
衣缽傳人!
一個可以彼此完全認同,可以傳承自己的意誌,認可自己的方向的人。
事實上,當李東城離開奇跡之城來到星空,來到戰神界,進入鋒城...
在他看到戰神的第一眼開始,沒有任何客套和試探,那一聲老師,就是李東城主動叫的。
隻有很少的人清楚,那一刻的戰神笑容之燦爛,甚至比生了兒子還要高興。
世界在輪回,紀元在更迭,生命在凋零和盛放,時光匆匆,戰神與李東城能遇到彼此,是他們彼此的榮幸。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戰神培養李東城的計劃確實夠瘋狂也夠偉大。
但如果沒有李東城的出現,戰神也沒可能執行這個計劃。
因為出身和血脈,李東城可以以最低的代價去強行容納囚禁權柄。
因為完全契合的傳承,李東城可以最大限度的激發極限權柄。
他是最好的選擇。
也是戰神唯一的選擇。
凝固的時空裏,第二層台階上,一道道劍光交織的劍二十四速度越來越快,到處都是閃耀的光影,從最基礎到最繁瑣,從最繁瑣到最簡單。
戰神的傳承,李東城的理念在第二層台階上不斷的交織,隨後又生出了新的劍道。
當一條道路走到盡頭,腳下又出現了新的道路,那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方向。
新的道路,新的未來,新的可能。
李東城的表情平靜,可眼眸卻在這一刻變得前所未有的燦爛。
傳承與理念交織的道路蔓延到了虛無的盡頭。
他知道,但卻又不敢確定那到底意味著什麽。
可在這一刻,他至少能夠確定一件事。
他是君天神候,中立陣營八級權限的第一人,巔峰修羅。
此時此刻,在他腳下蔓延出去的嶄新道路,他不用去考慮道路的盡頭是什麽風景,他要考慮的,隻是往前走一步。
隻要走一步,那就是超越了巔峰修羅的位置。
隻要走一步,那就是巔峰強者的領域。
或許他不可能立刻晉升。
但當他的意誌和武道理念都完全進入這個方向的時候,剩下的,還能有多難?
李東城想要向前。
可腳下的台階卻開始主動後退。
李東城第一次回頭,看向了身後的台階。
一層,兩層。
那是過往,是曾經,是人生,是自己就走過的路,有過的思考,得到的傳承,揮出去的劍,一往無前的抉擇。
所有的...
此時都在李東城的身後,在他腳下,熠熠生輝,無比堅實。
李東城深深呼吸,來到了第三層台階。
他腳下的道路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同一時間,伴隨著意識中的劇痛,囚禁和極限兩種權柄開始在他體內蠢蠢欲動。
被氣運反噬一空的九道神形在他身邊浮現出了一個又一個朦朧的影子。
隻剩下虛影的神形已經沒有任何力量,但其中的理念卻沒有損失半分。
神形,囚禁,極限...
李東城感受到的一切在他站在第三個台階上的時候開始不斷震動,以最直接的方式刺激著他所有的理念。
他的理念在兩種權柄的刺激下開始飛快的完善,身邊一道道神形的虛影也在不斷的變化著形態,朝著更加完美的方向蛻變。
漫長到看不到盡頭的武道之路開始不斷的轟鳴。
他的第三台階。
是未來。
屬於他的未來。
那種未來就在他武道之路的盡頭,那或許是終點,或許不是,在無法確定的路程裏,李東城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陌生但卻又無比偉大的力量。
本來隻是虛影的神形在這一刻開始變得前所未有的凝實。
這一刻他被氣運反噬的實力開始隨著神形的變化而不斷的恢複。
他體內的權柄發出了嗡鳴。
那是隨著他實力的恢複,權柄即將無處安放,將要破體而出的疼痛。
李東城再次深深呼吸。
他的雙眼,他的感知在這一刻猛然間恢複了正常。
道路盡頭那種跟他無比契合的力量越來越清晰。
李東城緩緩抬起手臂,向前抓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