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日仇敵今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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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風細雨涼人心,許是蒼天知人意,落此傷心淚,綿綿斜斜,揚揚灑灑。

    漫漫細雨,寸寸灼心。

    “雨……子,雨……子!”

    姚心雨就那樣靜靜躺在那裏,像是熟睡了過去,雨水衝散了她臉上的淚痕,衝散了她唇角的血跡。

    聲聲嘶吼有心無力,冷蕭驟然得獲清明,少年之軀茫然無措,滿目惶然似蒼天空歎。

    草屋之中,姚無求眼神劃過姚心雨臉龐,對方乖巧的躺在床上,眉頭微微皺起,不知還有何心事不得解、還有何擔憂不得化。

    姚無求目露不忍,再看冷蕭,不由歎息,忍不住走上去按住他的肩膀:“孩子,你別衝動,姚爺爺不怪你,當務之急,是救醒千大哥,你要冷靜……”

    “走開!”

    冷蕭麵目猙獰,呼吸急促,身子劇烈顫抖,用力甩開姚無求的手臂,手上的藥材紛紛撒落,他麵露慌亂,連忙一株株撿起,放於桌案,小心非常,極力控製顫抖的手。

    可卻終究徒勞,雙手依然顫抖,仿佛置身冬日荒野,天寒地凍,瑟瑟發抖。冷蕭大叫一聲,雙手狠狠砸在桌案之上,聲音駭人。

    “孩子,你這是何苦!”姚無求被冷蕭推倒在地,拾起拐棍,艱難站起,目光悲戚,卯足了勁喊道:“冷蕭,雨子奄奄一息,千大哥昏迷不醒,你如此頹廢,對得起何人!”

    冷蕭身子愈加顫抖,雙目睜大,顫聲呢喃:“雨子……雨子……千爺爺……救他們,我要救他們!救……”

    他豁然躍起,在靠牆的一排櫃子來回走動,不停打開一個個抽屜,取出一味味藥材。

    “明朝花……明朝花,對,明朝花!姚爺爺,將這些搗碎,敷在千爺爺太陽穴上,輕輕按摩一炷香時間……”

    他匆匆將幾味藥材交到姚無求手中又投身於藥櫃之中,片刻後,手中端著一個煎藥壺又匆匆離去,半個時辰後,手中端了一碗湯藥,熱氣騰騰。

    姚無求連忙以袖子包裹手掌,接過藥湯,冷蕭混不在意手指燙出水泡,神色緊張,看向千壽,卻隻得到姚無求一聲搖頭歎息。

    一碗藥湯,吹溫送服,姚心雨依然沒有反應,冷蕭伸出二指探了脈搏,兩行淚水便再抑製不住,精神反倒清醒了些許。

    一下跪倒在姚無求麵前,心中酸澀非常:“姚爺爺,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

    姚無求心中亦灰暗三分,卻連忙扶起冷蕭:“孩子,你快起來!辦法總會有的,莫要輕易言棄!男兒膝下有黃金,我這把老骨頭,如何能夠受得你這一跪!”

    冷蕭跪地不起,姚無求扶之不得,卻聽他口中呢喃:“辦法,辦法……藥浴,藥浴!”

    “藥浴!”冷蕭目中再度煥發神采,找遍了整個草屋也沒有找到藥浴方子,隻得憑借記憶,不斷思索。

    見冷蕭趴在浴盆上喃喃自語,不時往裏麵投入一株藥材,姚無求拄著拐棍,來回踱步,再頓足,太陽已高掛。

    千壽睜眼刹那,姚無求老淚縱橫,激動的說不出話來。千壽見自己泡在浴盆之中,便已明晰一切,見冷蕭無礙,正鬆了一口氣,冷蕭卻一下子撲了上來。

    “千爺爺,你快救救雨子!”

    一炷香後,千壽手中靈氣一散,吐出一口濁氣麵色稍顯輕鬆,見二人目光焦急,立時說道:“雨子內傷頗重,難以調理,所需藥材頗多,不過家裏都有。卻獨缺一味九心蓮,此乃靈藥,此地無法尋到,不過若以土根蓮、青丹葉相佐,我再輔以靈氣,亦能生效。”

    “雖然藥效定大不如前,但是性命無虞,日後再慢慢調理便可。”

    得到確定的消息,冷蕭和姚無求皆鬆一口氣,冷蕭連忙便依著千壽口述搜羅藥材,細細研磨搗碎。

    千壽看向姚無求,輕歎一聲:“無求,此方還需你一滴精血作為藥引……”

    話音剛落,姚無求連連答應:“千大哥盡管取了便是,隻要能救雨子,莫說一滴,一碗都不成問題!”

    千壽被姚無求這話逗笑:“精血可非普通鮮血,乃是人體精氣神之根源……莫說一碗,你體質虛弱,縱使隻取一滴,恐怕也難以調理回來,這……是要折壽的。”

    姚無求笑意輕鬆,拐棍平靜拄地:“莫說折壽,便是讓我立即死去又有何妨?我這把老骨頭……死不足惜。”

    “死不足惜……”千壽閉目一歎,不知情何所起,“好一個死不足惜!”

    冷蕭手中動作更快,忽然停止搗藥,雙拳緊握:“千爺爺,我……我身強力壯,可否取我精血?”

    冷蕭眼神希冀,卻隻得到千壽輕輕搖頭:“少主,你跟老奴學了五年藥理,應當明白,作為藥引,自是要嫡親之人鮮血!否則老奴自取便是,如何能輪到少主。”

    千壽話音剛落,姚無求突然瞪大了雙眼,枯瘦的胳膊輕輕顫抖。

    “無求,你這是怎麽了?”

    姚無求目中含淚,緩緩道出一個塵封十年的故事:“當年趕考,為人從中作梗,一朝落榜,早已心如死灰,本了無生趣,可上天讓我在雪地中央撿到了雨子……我一生不曾娶妻,雨子就是我的全部,就是我的命!”

    “可我……我如今、卻救、救不了她的命!”姚無求身體搖晃,千壽連忙扶住他,再沒了主意。

    冷蕭木然,藥罐脫手猶不自知。

    千壽喟然長歎:“竟有此事?這茫茫人海,何處去尋雨子血親……多年過去,她的血親是否健在亦尚未可知。”

    “難道,就再無辦法了嗎?”

    沉思許久,千壽緩緩抬頭:“或許……還有最後一個辦法!”

    已是正午,縱然剛下過雨,陽光依然明媚如舊。

    入袂漫山遍野,搖搖擺擺,似乎不會有憂愁。

    參天梧桐目送一老一少遠去,風輕雲淡,仿佛早已見慣人間百態,成了它一圈又一圈沉澱的年輪。

    梧桐樹外,梧桐山,崇山峻嶺,綿延不斷,邊陲之地,無數年來也不曾見有幾人路過,這天,卻有一人踏虛而來,足載桃花,陰柔滿麵,卻眸中帶煞。

    桃紅掌心一晃,收起赤魂印,驀然立在半空之上,嘴角勾起,刻薄頓生。

    “老夫等你多時,來的……可真是太慢。”濃密樹林見忽然竄出一道虹芒,當空頓住,顯現出千壽身形。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更何況,這老仇人自己已記恨十年。桃紅森然道:“快又如何,慢又如何,老鼠,如何能逃得過貓呢?”

    千壽輕笑:“沒想到十年過去,桃紅長老覺悟又提高甚多,竟喜將自己比作畜生。有此覺悟,何愁不能更進一步?”

    至此,千壽好似才看見桃紅腰間那鬼氣森森的腰牌一般,驚訝道:“原來桃紅長老早已是森羅殿殿主,恕老夫眼拙,桃紅殿主,失敬,失敬啊!”

    “你!”桃紅胸膛起伏,顯然氣的不輕,卻並未爭此口舌之利,隻是心頭恨意更甚,目中寒光乍起。

    “千壽,你可認得此物?”桃紅冷笑一聲,猛然一捏赤魂印,千壽立即變了臉,大喝一聲攻了上來。

    “豎子,敢爾!”

    千壽一聲厲喝迎麵拍出一掌,桃紅麵色陰沉,身形一晃,落下片片桃花。

    一棵尋常樹下,冷蕭便不躲不藏站立在一側,對方手裏有赤魂印,藏與不藏早已了無意義。此戰非他能夠插手,隻求不成累贅,縱使桃紅一捏赤魂印,他亦未曾皺下眉頭,任冷汗涔涔去罷!

    白日青天當頭,烈火桃花飛揚。

    桃紅本名柳江,性格狠辣,偷師葬花殿鎮殿靈訣《葬綺羅》,花費十年時間修改靈訣,自創《桃花葬》,桃花一出,以生人為養分成就自身。

    當年他偷師葬花殿靈訣本是死罪,卻被林九霄一力救下,此後改名桃紅,效忠林九霄。

    此人雖狠辣,睚眥必報,卻也是天縱之才,此刻淩空乍起,手掌翻動宛如蝴蝶穿花,朵朵桃花綻,漫天皆綺羅!

    一朵桃花刹那臨近,千壽遙遙拍出一掌,靈氣化作烈火,刹那焚去桃花。對方有漫天桃花,他自有星星之火燎此桃源!

    火光赤如鮮血,詭似雲煙,流轉跳躍間直奔桃紅而去,桃紅麵不紅心不跳,霍然將赤魂印執於手中,對上烈火。

    千壽大驚,幸得控製了得,翻掌間烈火便似未曾出現過,刹那消散。

    桃花目光一閃,抓住此機會千百桃花瞬息落在千壽身上,這一幕唯美如畫,可下一霎卻似人間煉獄。朵朵桃花宛如惡鬼,附骨而上甩之不脫,竟直欲食其血肉,啖其生魂!

    地麵上冷蕭看得心中急切,麵上仍鎮定非常,雖然他未曾見識過千壽本事,但是桃紅異常忌憚千壽,顯然自歎弗如。

    果不其然,下一刻,千壽周身燃火,似浴火重生,卻絲毫不傷衣物。朵朵桃花宛若流星隕落,還未墜地便已化作飛灰。

    “桃紅,當年老夫能夠三掌敗你,今日,亦然!”千壽白發狂舞,衣衫無風自動,本是內斂之人,卻在此刻鋒芒畢露,殺氣森然!

    “哼!”

    桃紅冷笑一聲:“好,好啊!不愧是聖衛千壽!想不到被邪氣侵蝕十年,還能保存這般實力,不得不佩服……佩服啊!”

    “可惜啊……這可是蕭絳花生魂所煉,如今蕭絳花肉身完好,冰封於飄雪殿,說不定有朝一日還有的救,可是若我這麽輕輕一捏……”

    伴著桃紅手指緩緩收緊,冷蕭頓覺好似被人揪住心髒,痛徹心扉。而這種刻骨之痛,並非肉身之痛,便似有人在他靈魂之上剜下一刀又一刀!

    他抬頭極目而望,望著赤魂印。赤魂印在桃紅緊握的手中似要龜裂,已不堪重負!

    刹那間邪氣灌頂,冷蕭發出一聲淒厲嘶吼,身旁參天巨木被其一掌拍碎,露出一個深坑。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