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鬥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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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世欽一走, 魏縣令也不好幹巴巴的和幾個孩子聊天, 他幹脆離場, 順手就帶走了魏青青的丈夫——城南一家富商的兒子鄭鑫。

    魏青青頗有些迫不及待的說:“這個時節,花園裏的梅花也該開了,不如我們去逛逛吧。”

    花園——事故多發地, 魏景書話本沒白看, 再結合以前柳氏的手段,心裏自是有防備的。他捧著自己的大肚子溫柔的說:“還是不了,這天寒地凍的,小心別凍壞了你的侄兒。”

    魏青青捏了一下手掌, 眼神不耐, 當初明明隻要計劃得當,這賤人就得嫁給她娘的那個遠方親戚,沒想到卻給他躲過了幾次算計。忍著心中的不耐, 魏青青道:“這倒也是,哥哥你如今嫁給一個農家漢子,身邊也無人伺候, 是得小心一點。”

    哦, 對了。”魏青青一副突然想起的表情,說道:“哥哥如今應該也沒多少銀子去買一些補品吧,聽妹妹一句勸, 這懷孕期間多用些滋補身體的對孩子也好, 這該花的還是要花, 別在這些方麵省。若不然, 等妹妹回去了就叫下人給哥哥送一些燕窩、人參過來。”

    她當然知道魏景書有嫁妝了,畢竟是縣令嫡子,給的還不算少,但也就是些金銀珠寶較多,商鋪之類的也就兩個。張氏本是農家女子,私下也沒什麽體己能夠補貼給魏景書的。

    魏縣令自從得了男孩也就不再是萬物不動心的樣子,家裏的一切都想給兒子留著。畢竟也就是一個縣令,不算多大的官,還要孝敬上官,所以他給兩個出嫁孩子的東西並沒有想象的那麽多。

    而且她娘在府裏的地位早已穩固,所以魏景書的嫁妝多少,柳芊芊也是在魏縣令麵前吹了枕邊風的。真要算起來,魏青青一個庶女,嫁妝比之魏景書還真不差什麽。

    嫁妝是出嫁的哥兒日後生活的最大倚仗,魏青青說這話明顯是在嘲諷,剛嫁出去沒幾年就要動用自己的嫁妝,這也是變相的說他的夫君不給力。

    魏景書心裏暗暗戳小人,現在他不再是爹心中最寵愛的孩子了,而家中唯一的男孩還是魏青青她娘生的。這種境況下,魏景書早先受氣便找他爹幫忙罰人的法子自然是不好使了。

    他跟人鬥嘴不在行,但跟著二嫂吳氏,魏景書也算是學會了幾招,他道:“這就不需要妹妹擔心了,相公向來對我仔細周到,這些東西都是我喝膩了的。聽說妹夫的一個寵妾生下了鄭家的嫡長子是嗎?”

    就像吳氏跟何月對罵老是說人家生不出兒子,招式雖老,但相當管用。魏景書聽的多了,也覺得殺傷力極強。

    果然,魏青青的臉色一下子就變的極其難看。

    鄭家和大多數富貴家庭一樣,兒子十三四歲的時候就把身邊的丫鬟收入房中,當時倒是沒有在正妻未入門的時候鬧出人命,事後都是喝了避孕藥的。然而魏青青嫁過去兩三個月之後,這藥就停了。

    家裏老夫人也怕兒子被嫁過來的兒媳婦勾走了,新婚沒幾天就給鄭鑫賜了自己身邊伺候的兩個丫環過來。

    這兩人是老夫人身邊的,輕易動不得,魏青青過的極為憋屈,天天和後院的一群女子爭風吃醋,爭奪鄭鑫的寵愛。沒多久她就懷有身孕,心裏終於可以舒一口氣了,沒想到有兩個妾室也懷上了,並且還比她的大兩個月。

    魏青青自然不甘心長子是妾室所生,動手弄掉了一個,而另一個有老夫人護著,本身也是宅鬥技能滿點的厲害人物,硬是把肚子裏的孩子平安生下來了。而她自己最後折騰了半天生下了一個閨女,這事讓魏青青每每想起就抓心撓肺的難受。

    這會兒她也隻能裝作不在意的樣子道:“不過就是個庶子,也不值當什麽。”

    魏景書笑著附和:“妹妹說的對,不過就是個庶子。”最後兩字他加了重音,他這妹妹不也是個庶女嗎?一招製敵之後他就準備溜了,再說下去他怕自己招架不住。

    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魏景書站了起來:“我去看看小戈跑哪去了,這孩子天天在我麵前晃著,這一下不見了,還挺不習慣的。妹妹你要逛園子就自己去吧,我有事就不奉陪了。”說完他不待人回答就走了。

    漫漫雪色下,火紅的狐狸毛披風沒有一絲雜色,襯的魏景書的肌膚如雪,頗有些冰肌玉骨的模樣。魏青青這時才注意到這一點,火狐可不好找,這一件披風拿到京城大抵價值千金吧。

    她滿臉妒色的看著對方離去的身影,久久不能回神,服侍她的丫鬟叫了一聲:“夫人。”

    魏青青一路氣衝衝的來到柳氏的房間,一進門,不等她娘問話,便已經把桌上的茶碗推到地上,發出清脆的破碎聲。

    你這是怎麽了?”柳芊芊看著女兒怒氣滿滿的樣子,問道。

    魏青青咬牙道:“那個賤人居然敢看不起我,說我身份低賤。”

    柳芊芊輕笑一聲,拿起桌上丫環剛換上的一套新茶具,倒了一杯茶水,嘴唇輕輕瑉了一口,道:“你和他置什麽氣,從小到大他都是倚仗別人,自己沒點本事,他娘也就空占著正室的名頭,日後怎樣還不一定呢。你且看著,男人都是那麽回事,戚世欽現在慕他顏色寵他,待日後膩了,他那性子非得吃苦頭不可。”

    魏青青哼了一聲:“早知道他的腿能恢複,當初我就不做那麽多了。”她偏著頭看向虛空,想著現在的生活有些微微的後悔。

    從小她就被魏景書壓在下麵,爹從來就看不到她,那麽優秀好看的少年也是魏景書的未婚夫。他來到府上,從來都不會多看她一眼,笑容也是淡淡的不及眼底,這讓魏青青心裏是極為不滿的。

    她的生活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如此,隻有魏景書不要的,殘次品,才會給她。

    可是她也不想要呢。

    魏青青知道自己想要的一直都是最好的,所以當戚世欽遭難了,她反而更加冷靜了,抓住時機讓事情更符合自己利益。這就是她和魏景書最大的不同,魏景書是嬌養在園中的花朵,想事情帶著天真的幻想,又沒有反抗的能力,所以他隨波逐流,不夠狠心。

    魏景書對待戚世欽就像是分了感情階段,對人家有好感時,他處於觀望時期,若是順利就好,若是不順就算了。但他一旦愛上對方,就算自己隻是個拖後腿的,也想要和對方一起承受。

    很顯然,當年不過十五歲的魏景書,感情還很稚嫩,不夠深厚,也不夠他有勇氣去承擔外麵的風風雨雨。

    而魏青青就算愛上,也會一腳把人踢走,她會很快的把自己的心思埋藏在最深的地方。並且她希望對方一輩子就這樣,不要崛起,不要變的耀眼。

    因為如果對方過的好,她會變的越來越後悔。所以對方過的不好才是最好的,她才不會難過。

    而此刻的魏青青不禁懷疑自己當初的決定是否是正確的。

    柳芊芊顯然是了解自己女兒的,她說道:“既然早就做好了選擇,那麽就不要讓自己後悔。你也不要太在意那些妾室,現如今你最重要的,就是調養好身體,盡快生個嫡子出來。”

    魏青青臉色稍緩,戚世欽雖然治好了腿,但是也沒有進入官場,看那樣子,也許一輩子就是個教書先生了。

    畢竟,大皇子雖然沒有上位,但畢竟是皇室眾人,魏青青想著戚世欽應該是不能繼續他的科舉之路了。這麽一想,魏青青心裏輕鬆了許多。

    但是,魏青青道:“我明白這些的,那些人我早晚都會收拾幹淨。不過,我的這位哥哥,可也得給他一份見麵禮才對。”她笑容甜甜的卻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而這廂戚世欽給恩師拜了年之後也沒有多待,替兒子拿了一份禮物就回來了。他熟門熟路的就在魏景書未出閣時的屋子裏找到了娘倆,“小戈,看爹爹給你帶什麽回來了。”

    戚戈眼睛一亮,他爹出門一般都會給他帶些好玩的、好吃的,因此他的期待值很高。

    當即跑過去殷勤的給戚世欽倒了一杯茶,乖巧的說:“爹爹辛苦了,快喝杯茶去去寒氣。”

    戚世欽笑著坐下喝茶,“你自己打開看看。”

    戚戈小心的打開盒子,一旁的魏景書也好奇的湊了過來,隻見裏麵裝著的乃是一套文房四寶,還明顯是被人經常用過的,戚戈當即小嘴撅的都能掛個油壺了。

    倒是魏景書眼前一亮,親密的摸了一下戚戈的頭道:“這可是上品的青花硯,這種品種隻能每年秋冬季河水下降時才能下岩開采,它以石質優良、細膩滋潤和澀不留筆、滑不拒墨的優點,被推為「群硯之首」,現如今已成為貢品。而且這支筆——”

    他拿起來細細看了一遍:“這種製筆方式,難道是製筆大師李廣生的作品?”

    戚戈微微張大了嘴,他沒想到看起來一副什麽都不會的娘,居然能懂這麽多東西,不由得用崇拜的小眼神看著娘親。

    魏景書內心頗有些得意的受用了,這些對他來說都很簡單,他會的還多著呢。

    戚世欽肯定了他的答案:“對,這是恩師給咱們兒子的禮物,這些東西都是恩師常用的。”不過老頭那裏的好東西多,戚世欽拿的還挺順溜的。

    戚戈道:“爹你不是常教我,君子不奪人所好嗎?既然沈爺爺經常用這些東西,那麽這肯定都是他最喜愛的。”

    戚世欽首先肯定了一番戚戈的話,不讓兒子以後跟自己搶好吃的,轉而又道:“有俗語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如果不是爹爹把這份東西拿過來,那麽你沈爺爺庫房裏的一些同樣很珍貴,但卻無法重見天日的硯台不是就寶物蒙塵了嗎?”

    真正放在老人家心坎上的東西,戚世欽自然是不會討要的。而他經常跟沈院長耍賴皮其實對老人來說是一種別樣的開心,就像是父親,總是不吝於將好的東西給自己的孩子。

    他可算是從小就由沈院長教導長大的,甚至老頭家裏都給他準備的有專門的臥室。

    單純的戚戈想想那些可憐的寶貝,頓時大感同情的點點頭:“爹爹你說的太對了。”

    門外一個丫環走了進來,施禮道:“少爺、姑爺,老爺吩咐用膳了。”

    那我們走吧。”魏景書道。

    戚世欽淡淡的“嗯”了一聲,把魏景書放在椅背上的披風拿起來,細心的給他穿戴好。

    還有暖手爐。”戚戈在旁說道。

    好,謝謝兒子。”在戚世欽將兒子抱在手裏之後,魏景書湊過去在小孩白嫩的臉蛋上親了一口,害羞的戚戈當即小手抱著爹爹的脖子,小臉微紅。有些無措的想著:他都這麽大了,爹娘還是這麽喜歡親親他。

    其實這些本不必他們自己動手的,身邊伺候的丫環自會弄好,可是他們已經習慣於自己動手照顧對方。

    每一次的關心與接觸,都讓各自的心裏充滿著暖意,細細的溫馨在三人間緩緩的流淌。遠去的身影在雪地裏留下一串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