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舌戰曆史之父

字數:7790   加入書籤

A+A-




    “希羅多德,是希羅多德!”

    一些雅典人臉上露出了自豪的微笑,有的外邦人,也在私下談論這已經步入暮年的老人。

    在尊重文化的雅典,最受人尊敬的不是那些議員和元老——因為每一名成年男性雅典公民,都有機會當上。也不是執政官,現在的雅典人,絕大部分對權勢沒有興趣。

    最受人尊敬的,無疑是學者。

    希羅多德,編寫《曆史》一書,在整個雅典擁有崇高的地位。

    事實上,這些人並不知道希羅多德在後世,代表什麽。

    琰羅麵無表情的看著,前方這一身希臘白袍的老人,希羅多德目光透露出的是一種看透一切,充滿智慧,曆盡滄桑的溫和,他的腦海顯出了王東偉昨天,介紹的這個時代,希臘賢人情報。

    希羅多德:作家、曆史學家,西方文學的奠基人,人文主義的傑出代表。

    如果說這些頭銜還沒什麽,那麽,還有一個稱號自從古羅馬時代,一直流傳到了現代:

    “曆史之父”

    “孩子,你可以聽懂我說的語言嗎?”希羅多德詢問道——曾經在編撰《曆史》時,他走過很多地方,明白和任何人的交談辯論,必須有一個前提那就是語言相通。

    “當然可以,老先生,你可以暢所欲言。”

    說話的是琰羅,身後站著的王東偉和朱小勇,保持鎮靜不顫抖,就付出最大勇氣和努力了,在這個場合根本說不出話。

    “哦?”

    聽到琰羅說的古希臘語,希羅多德眼神微微一亮,微笑著:“從你的音調和用詞,我可以感覺到,你對我們的語言應該很精通。在我看來,之所以會學習一門外語,首先的心理驅動是感興趣,心生向往。”

    “那麽,孩子我問你,你學習希臘語,是因為仰慕希臘的文明,雅典的文化嗎?”

    “轟!”周圍的人們立刻,發出一陣會心的笑聲,這個提問實在太長誌氣了。

    一些雅典公民臉上,顯出了倨傲的神色,不少外邦人也挺直了脊梁,雖然他們不是雅典人,但大多數,都是希臘人。

    執政官和元老、議員們臉上浮現微笑。

    王東偉頓時有些心急。

    “該死的……不愧是擅長辯論的古希臘人,一開口就挖了一個坑。”

    他擔心的看著琰羅,雖然這2天,把相關時代的一些知識都說了一通,但這樣的場合下,琰羅能做到怎麽樣,他心中一點底子也沒有。一旦掉到坑裏,說是代表華夏使臣前來,卻仰慕希臘文明,立刻地位低了一等。

    “當然不是。”

    琰羅將戴著的“喜怒哀樂”麵具,設定在智力提升10%的“樂”,嘴角掛著一絲淡淡的微笑說道:“我們華夏之使者,前來雅典,不是告訴你們目的了嗎?是來傳播文明與文化,改變愚昧與野蠻。”

    希羅多德臉上微笑凝固。

    伯裏克利,和元老們的笑容,也戛然而止。

    你感受到了強烈的情感:

    憤怒+1,憤怒+1,憤怒+1……

    周圍希臘人們散發的怒意,簡直像潮水一般,將人淹沒。

    希羅多德說道:“姑且不談論你的話,是自大,還是故意想激怒一個偉大的國家……我聽說,你將我們希臘人稱為蠻人?”

    “是。”琰羅點頭。

    你感受到了強烈的情感:

    憤怒+1,憤怒+1,憤怒+1……

    琰羅的無心人偶僅僅能吸收附近的情感,即便如此,這一個命運天賦內,情感的累積也在迅速上升。

    “你看這萬神的殿堂,你看這盛裝的人們,難道你以為我們希臘,還有雅典是一個未開化的愚昧世界,我們是一群愚蠢的蠻人?”希羅多德的麵色有一些嚴厲,“如果你說是,我會認為,你是故意在眾神注視下,欺辱一個偉大的國家!我們會對外交使者仁慈,但不代表,我們會對一群來意不善的人大度,汙蔑我們的文明,連波斯人都不敢這樣做!”

    “說,你是不是錯了!”

    一些士兵,握緊手中的刺槍,一名名雅典人也怒目而視,希羅多德其實等於是在借勢了,用“勢”壓迫琰羅三人。

    朱小勇的腦門上,一滴滴汗珠流淌下去,幾乎要將盤領袍內的裏衣濕透,他不禁後悔,怎麽來到這樣一個體育競技世界,來就來了吧,還是古希臘,想參加奧運會,TM還要先和人辯論,還是TM的古人……真TM醉人。

    王東偉的心中有些憋屈,這一下問的簡直無法回答——如果琰羅回答沒有錯,那麽雅典借著機會發飆都有可能。如果回答錯了,自己一方的氣勢就會衰落下去,這一次,如果不能壓倒雅典,就不要想著參加奧運會了。

    雅典群賢,這僅僅是第一個人啊……

    不過說實話一上來就是“曆史之父”,也太強大了。

    “不知……琰羅會怎麽說?”

    正在他心焦之時,琰羅開口了:“是的,把你們稱為蠻人,我錯了。”

    “什麽?”

    王東偉頓時大失所望,不過他也明白,琰羅也是沒辦法。自己原本的期望太高了吧……他有些泄氣的想著:“如果孟子、韓非子、莊子這些華夏諸子……甚至公孫龍、蘇秦、張儀在這裏……絕不會這樣。”

    聽到琰羅回答“我錯了”,周圍的雅典人們,臉上又恢複笑容。

    “哈哈哈。”有一些人在哄笑著。

    伯裏克利暗暗點頭,果然直接讓希羅多德出麵詰問,這個做法是對的,現在做為執政官,還沒有代表雅典和希臘,正式與來使交談,就打消了對方的氣焰,甚至逼迫其親口認錯。

    你感受到了強烈的情感:

    得意+1,得意+1,得意+1……

    無心人偶內,情感值仍舊在上升,雅典人的談論和譏笑聲傳來,不過琰羅的臉上毫無表情,他深吸一口氣用洪亮的聲音,用漢語說道:

    “我們華夏有典籍:《禮記·王製》,上麵說了:戎夷,五方之民,皆有性也,不可推移。東方曰‘夷’,被發文身,有不火食者矣。南方曰‘蠻’,雕題交趾,有不火食者矣。西方曰‘戎’,被發衣皮,有不粒食者矣。北方曰‘狄’,衣羽穴居,有不粒食者矣。”

    鏗鏘有力的漢語,將所有人的聲音壓下,一些希臘人麵麵相覷,對方說的是什麽語言?什麽意思?

    接著,琰羅又用古希臘語,對這一段內容進行了翻譯——程序加載的模塊十分完美,他完全將這一篇“禮記”的話,翻譯成古希臘語並大聲傳遍了整個雅典衛城。

    不火食者,是諷刺蠻夷茹毛飲血,仿佛野人;不粒食者,是諷刺狄戎不吃穀物,隻會遊牧和掠奪,性格野蠻。

    “希臘處在華夏西方,準確說,你們應該是戎人,而不是蠻人。”琰羅說道。

    從蠻人變成戎人,本質上的意思還是沒有改變,都是一樣的野蠻和未開化。琰羅是完美的進行了翻譯,所有人都聽懂了這些話的意思,希臘人,有人甚至氣的鼻歪口斜,太侮辱人了。

    “哼!”

    希羅多德臉上略微顯出了一絲怒意,雖然是曆史之父,但做為人,做為對雅典文明,無比自豪的曆史學家,無法容忍這樣的說法。

    “我們雅典人,驅使奴隸在田地上辛勤勞作,我們吃麵包,喝葡萄酒,吃熟肉和蔬菜,你說的戎人,不是我們應該是波斯人!”不願再爭論這個問題,希羅多德將胳膊夾著的《曆史》放下,拿在手中。

    “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這是我的著作:曆史。”

    “我們用文字記錄曆史發生的事,將書籍與知識傳播四方,給人們帶去文明,將真相傳給後世,無論《伊利亞特》,《奧德賽》,還是我的《曆史》,都是希臘輝煌的文明組成,哪個國家又有資格,向希臘傳播文明!”

    “說的好!”不少雅典人和外邦人,都在大叫著應和。

    希羅多德自傲的盯向琰羅。

    伊利亞特、奧德賽,組合在一起的名字就是《荷馬史詩》——他將自己與盲詩人荷馬並列了。

    琰羅淡淡說道:“你自豪的典籍,那些承載著字母的紙莎草紙,不正是埃及向你們傳播的文明嗎?如果沒有紙莎草紙,你就不得不在木塊和泥版上,記錄下你的大作了。”

    希羅多德頓時啞口無言,早些時期希臘就用泥版,做為書寫材料。

    至於羊皮紙技術——現在還沒發明出來。

    周圍的雅典人們又開始低聲的,交頭接耳議論,剛才明明占據了上風,但現在,希羅多德,甚至……希臘的氣勢,被對方壓下了。執政官伯裏克利微皺眉頭看向琰羅和希羅多德的戰場……辯論的戰場。

    想了想,希羅多德再一次改變話題。

    “在我年輕時,我曾經一路向北,走到了黑海北岸,向南,到達了埃及的最南端,向東,至幼發拉底河下遊,向西,抵達了西西裏島……我的腳步遍布希臘,又經過了拜占庭和迦太基……每到一地,我前往曆史古跡名勝處憑吊,考察地理環境,了解風土人情,還喜愛聽當地人,講述各種傳說與曆史故事……如果這個世界上,有博學之人,我無疑是其中之一。”

    “但為什麽,我從來沒聽說過華夏這個名字?既然是一個文明昌盛的國家,為什麽一點點消息都沒有流傳過來,這國家到底是真的,還是編造的?你又如何證明?”

    對希羅多德的詰問,琰羅仍舊麵無表情:“那是因為你知道的太少了,華夏有一個寓言:坐井觀天,一隻青蛙坐在井中自認為看到了整個天空,卻不知,井外才是遼闊的世界。”

    古希臘喜歡用寓言故事說服別人,琰羅說的這個寓言,讓不少學者若有所思。

    “我巍巍中華,浩浩諸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有禮儀之大故稱夏!即便你希羅多德沒有聽說過,難道這個世界上,華夏就不存在了嗎?即便你不相信有,難道這個世界上,華夏就不存在了嗎?”

    “坐井觀天,還不自知,得意誇耀,不知羞恥。”

    在琰羅的反詰下,希羅多德臉上泛起了羞惱的紅色。

    “我……”他正準備開口辯解,然而琰羅完全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用洪亮的聲音,朗聲說道:“你的曆史,寫了什麽內容我也知道——單單說開頭一段,國王坎道列斯寵愛自己的妻子,建議侍衛巨吉斯去偷看她的裸體。”

    “在侍衛偷看裸體時,被妃子發現,妃子認為蒙受了巨大羞辱,於是埋伏下一堆士兵,再召喚巨吉斯前來告訴他要麽自己死,要麽殺了坎道列斯。於是侍衛巨吉斯,殺死坎道列斯,得到了美麗的妃子和王國。”

    琰羅麵露譏笑——當然,這個笑容是故意做出來的:“這就是你這名希臘博學之人,寫的曆史?我隻看到了低俗與惡毒。丈夫背叛妻子,侍衛背叛主人,妻子背叛丈夫,一名下人殺死國王,卻獲得一切——這就是你的曆史,想傳播的觀點?”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而希羅多德,一步一步向後退去。

    “你給其他人帶去了什麽?你給後人留下了什麽?書籍,用我們華夏的話,是教化之物,以文字流傳哺育後人……你寫的曆史,不寫戰爭的破壞讓後人引以為戒,不去寫平民的辛勞讓後人緬懷敬仰。”

    “你寫的是什麽?偷窺,背叛與弑主!”

    琰羅嘹亮的聲音好像是一記記巨錘,砸在這名曆史之父的心中。

    “我來告訴你,什麽才是在書中,真正應該表達的價值觀!”

    “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愛國、敬業、誠信、友善!”

    隨著琰羅說出的一個個詞,希羅多德的臉色,從赤紅變成了慘白,他忍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整個帕特農神廟的廣場,成千上萬的希臘人從執政官到公民,從外邦人到奴隸,所有人都鴉雀無聲。

    “說的漂亮!”王東偉心中充滿了激動。

    沒想到,麵對曆史之父,琰羅居然如此犀利的將其擊敗了!

    朱小勇原本慌亂恐懼,但看到現在,這些希臘人們,一個個震驚難以置信的表情,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希羅多德,他的心情變得輕鬆了許多,甚至整個人的表情,都得瑟了起來。

    “誰還有話說?”琰羅環視周圍,目光冷漠。

    “我!”

    一個比希羅多德還要蒼老,額頭皺紋密布顫巍巍的老人站了出來,他拄著一根白蠟樹枝,似乎連站立都不穩。

    “還有我!”

    又是一個老頭,希瑪申長袍裹著的軀體,消瘦佝僂,臉上還殘留著一抹憤怒的潮紅。

    “我是索福克勒斯!”

    “我是歐裏庇得斯!”

    王東偉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是兩個,與“曆史之父”希羅多德相比也毫不遜色的名字,古希臘三大悲劇作家中,“悲劇之父”埃斯庫羅斯已死,而這兩位,應該就是這個時代,西方最強悍的戲劇家了。(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