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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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康德帝回到元陽殿, 便見一紫袍年輕人站在殿外等候, 是鎮國公世子,大理寺卿陸睿。奉旨入宮,沒想到進宮之後, 發現皇上去了張貴妃那裏, 隻好在外候著。

    “綏遠來了。”康德帝抬手讓行禮的陸睿起身,綏遠是陸睿的字, 他出生便是鎮國公世子, 連這名字都是先皇賜下的。

    “你來的正好,朕有事與你商量。”康德帝讓陸睿進元陽殿中說話。

    君臣二人進殿之後,康德帝讓全福給陸睿看座, 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把藏在袖子裏的折子拿出來, 叫全福遞給陸睿看, 陸睿翻看過後,神色無波,將折子合上。

    “什麽感覺?”康德帝問陸睿。

    陸家的人天生冷臉, 叫人看不出喜怒, 鎮國公陸靖如此,陸睿亦然。

    陸睿將折子遞給全福,拱手說道:

    “李大人這是拚上前程也要替女兒討說法了。”

    “哼。”康德帝冷哼:“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情, 他也好意思。”

    陸睿磕下眼瞼, 沒有說話, 康德帝又問:

    “他那女兒什麽情況?怎麽就跟永安侯府扯上關係了?還給人欺負了去。”

    康德帝是真苦惱, 李崇來了這麽一手,別人不知道他什麽意思,康德帝心裏可清楚的很,他哪是想上折子給他這個皇帝看呀,分明就是別有用心。

    “永安侯已故侯夫人是李大人繼室夫人的嫡姐。”陸睿冷靜應答。

    康德帝一愣,忽的了然:“朕倒忘了這一茬兒。”

    “那既然沾著親,怎麽還給欺負了?”康德帝負手詢問,心裏憋著火兒。

    陸睿目光微動,略微斟酌後答道:

    “那日是永安侯夫人設宴,皇上知道,現任永安侯夫人是臣的表姐,故那日臣也在場,永安侯府……欺人不假。”

    “你也在場?確實給欺負了?”康德帝轉身看著陸睿。

    陸睿麵不改色點頭:“臣在場,確實如此。”

    康德帝擰眉沉吟,片刻後,咬牙切齒:“這個薛良碧,憑的給朕找麻煩。”

    在康德帝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

    永安侯薛良碧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這幾年再被傳入宮裏說話,是因為這麽一件糟心的事情。

    他和李崇並排跪在元陽殿外等著召喚,李崇一身布衣,身姿如竹,薛良碧穿著侯爺品服,華貴有餘,氣質不足。

    太監全福出殿宣召:“皇上請永安侯與李大人入殿覲見。”

    兩人起身,李崇率先入殿,薛良碧卻在全福身旁停留,低聲詢問:“全公公,皇上的意思如何,能否請您告知一二。”

    全福麵上堆笑,客氣的不得了:“侯爺說笑了,皇上的意思如何,奴才如何知曉。侯爺還是別耽擱了,快些進去吧,皇上朕等著呢。”

    說完這些,全福便甩了甩拂塵轉身入殿,留下薛良碧站在元陽殿半膝高的門檻外,套近乎不及略顯尷尬,幹咳一聲,隨在全福身後跨入殿門。

    元陽殿中,康德帝坐在主殿龍椅上,李崇挺直背脊站在殿中央,凜凜不屈,薛良碧在心裏對李崇這樣子嗤之以鼻,掀開袍角給康德帝請安:

    “臣薛良碧拜見皇上。”

    康德帝抬手:“免禮。”

    薛良碧起身,端立一旁,心中仍有忐忑,目光看向康德帝身側站立的鎮國公世子陸睿,薛良碧才稍稍心定,對陸睿也拱了拱手,算是禮到,心中稍事安定,想著無論今天事情如何,有陸睿在場,他總不會看著他的表姐夫吃虧吧。

    “今日朕將兩位愛卿召喚入宮,想必兩位知道緣由吧。”康德帝率先開口,目光在兩人身上回轉,最終落在李崇身上,問道:

    “李卿,你讓禦史告薛卿何事?”

    李崇上前一步拱手回道:“皇上,臣告薛侯縱女欺人。”

    話音落下,薛良碧就忍不住反駁:“李崇,休要血口噴人。我何時縱女欺人?孩子間的玩鬧之事,本就分不清對錯,你不能憑著孩子回家之後的哭訴之言,就來無理取鬧。你也是讀聖賢書的,倒要問問你這聖賢書讀到哪裏去了。”

    薛良碧急躁的辯駁聲音,在元陽殿中回響,康德帝的眉頭不禁蹙起,往旁邊陸睿看去一眼,陸睿的表姐嫁的便是薛良碧,如果陸睿替薛良碧說話,康德帝一點都不會覺得奇怪。

    然而看陸睿鼻眼觀心,完全不打算管薛良碧的樣子,康德帝才收回目光,耐著性子等著李崇出言反駁。

    “你侯府設宴,賓客雲集,侯爺若是心中無愧,可敢讓府中賓客作證?”李崇說。

    薛良碧覺得李崇簡直是瘋了,他要告自己,還要自己府上請的賓客出麵證明?

    “我府中賓客做什麽證?令嬡在我侯府做客不舒心,我侯府確有招待不周之地,這些小事,你隻需私下與我說明,下回令嬡來府之時,我叫下麵仆婢更為仔細伺候便是,你卻非要仗著你新科狀元的身份,行那無理取鬧之事。皇上日理萬機,你怎好意思將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搬到台麵上來說?”

    薛良碧越想越覺得自己有理,這件事李崇想告他本來就是異想天開的,薛良碧可不相信皇上會糊塗至此。

    “這件事對侯爺來說是小事,但對我來說卻是天大之事。侯爺今日敢縱女欺人,明日便敢欺君罔上。再說誰家孩子不是父母的掌心寶,薛侯不能為了偏袒自己的女兒,就犧牲別人的女兒,同理,下官的女兒如今在外受到欺負,我這個做父親的自然要為她討個說法,否則豈非與禽獸無異?”

    李崇鼻眼觀心,話中有話,聲音雖輕卻很有煽動力,成功把薛良碧的憤怒值越發提高。如果不是因為在駕前不能失儀,薛良碧簡直想撲上去咬死這個混球李崇,真不知道他吃錯什麽藥了,跟他耗上,就算薛良碧篤定了皇上不可能因為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而怎麽他,但薛良碧看著李崇這副小人嘴臉就覺得厭惡至極。

    不就是中了個狀元嘛。他李家祖祖輩輩能有幾個中狀元的,他就這麽把好端端的前途斷送在這麽一件事上,到底怎麽想的。

    “皇上,李大人強詞奪理,請皇上為臣做主。”

    薛良碧實在不想跟李崇繼續耍嘴皮子,跟康德帝說完之後,又把目光轉向一旁陸睿,說道:

    “賢弟,那日你也在場,你也替我說說公道話,李大人窮追猛打,倒像是我薛家真做了什麽天怒人怨,貪贓枉法的事情了。”

    康德帝一直歪在龍椅之上看戲,正起勁著,這件事情雖然他在心中已經有了決斷,可說到底,也不想讓李崇太得意,想多看看他和薛良碧爭辯,如今薛良碧急著要個結果,居然把希望寄托到了陸睿身上,並且搬出了‘賢弟’的說辭,擺明了想要跟陸睿打感情牌。

    康德帝看向陸睿,隻見陸睿麵無表情上前一步,對康德帝拱手回道:

    “皇上,臣那日確實在薛侯府中,親眼目睹此事發生。”

    薛良碧心上一喜:“沒錯沒錯,陸賢弟那日也在,正好可以為臣下作證。”

    陸睿不動聲色,語氣平緩:“那日臣經過薛侯府中花園,便見到一群姑娘追著李家兩位姑娘身後以箭射之,李家兩位姑娘倉皇而逃,十分狼狽。後來聽說連薛家宴會都沒有參加便回府去了。”

    薛良碧的腦子有那麽一瞬間是空白的,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陸睿這番說辭,可不像是在幫他啊,非但不像在幫他,還有坑他的嫌疑。

    “不是,陸大人你,你怎麽能這麽說呢。”薛良碧很崩潰。這個陸睿還說是沾親帶故的,就算不出言幫他,也不該落井下石,幫著李崇顛倒是非啊。

    陸睿移目薛良碧身上,冷聲問道:

    “薛侯覺得,我說的哪裏不對?”

    薛良碧頓時背脊一涼,陸睿年紀輕輕便執掌大理寺,周身凝聚出來的殺氣不容小覷,再加上他天生內斂冷峻的氣場,被他當麵這麽一瞪,任誰都要掂量掂量的。

    “賢弟,我,我沒有得罪過你吧?”薛良碧半天擠出這麽一句。

    陸睿自然而然的搖頭,直言不諱:“並沒有。”

    “所以……”薛良碧苦惱之極:“你說那些是……”

    康德帝的目光回轉,在兩人之間移動,李崇不甘寂寞,上前對康德帝道:

    “皇上,您還沒說,您對這件事的看法呢。皇上您也是個父親,後宮的娘娘們也都是母親,試問如果是您遇到這樣的事情,女兒在外麵被人欺負了,您是什麽感覺?娘娘們又是什麽感覺?將心比心,您覺得臣下此舉是對還是錯?”

    李崇目光灼灼盯著康德帝,康德帝抬眼與之對視兩下,便調轉目光到一旁,李崇卻仍不停歇,站在原地,目光絲毫不動,怒目相對。

    康德帝被李崇盯得有些不自在,隻好從龍椅上站起來,移動移動自己的位置,但李崇的目光如影隨形,讓康德帝逃都逃不了。

    薛良碧被陸睿當麵打擊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因此沒注意到李崇和康德帝之間的眼神糾葛,來到康德帝麵前跪下,說道:

    “皇上,您可千萬別受他人蒙蔽,臣真的是冤枉的。臣……”

    誰知道,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康德帝給打斷了。

    “行了,不必說了。此事朕自有分曉。”

    薛良碧喜出望外:“是,求皇上替臣下做主。”

    康德帝負手踱步片刻,來到陸睿身旁,抬眼看了看他,陸睿依舊鼻眼觀心,毫無波瀾,康德帝背對著李崇和薛良碧,沉吟片刻:

    “永安侯縱女欺人,人證物證俱在,罰其半年薪俸,停職查看。”

    薛良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