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三月二十二, 李莞生辰, 這個生辰與往日不同，因為今天之後，她便是可以議親的大姑娘了。

    李家前陣子發生了太多事情, 寧氏覺得家裏風水不好, 便打算借著李莞生辰這日大肆操辦一下，宴客的同時, 全府上下也熱鬧熱鬧。

    李繡忙活了好一陣兒不見人影, 李莞生辰總算是現身了，在李莞的珠顏堂中挑首飾，李欣拿起一顆珍珠比劃兩下問道：

    “繡姐姐, 這段時間怎麽你總是不在家？我前兒好幾回拿了花樣子找你去描，你都不在。”

    李繡往李莞看去一眼, 抿唇一笑：“自然有正經事去辦了。”

    神神秘秘的樣子更加讓姑娘們好奇, 紛紛圍上來問她，李繡無奈：“既然是正經事，如何能告訴你們？去去去, 挑你們的首飾, 我與菀姐兒說話。”

    打發完其他姑娘，繡姐兒來到李莞身邊，李莞坐在櫃台前, 等著夥計給她拿新款首飾出來, 往李繡看去一眼, 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麽。

    自從上回李莞跟她說起崔槐的事, 李繡表現出異樣情緒之後，李莞就沒怎麽見過李繡，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故意躲著還是怎麽的，總之就不見人影。

    李莞心裏其實有點愧疚，雖然自己沒做錯什麽，可總歸是讓人不愉快了。

    李繡突然用手肘輕輕撞了撞李莞，等李莞回頭看她，李繡才說道：“咱們倆是一起長大的，對不？”

    “啊？對啊。”李莞不知道李繡什麽意思，隻點頭答道。

    “那今後我若是成親，你會送我大禮嗎？在你這珠顏堂挑一套貴的首飾給我，可好？”李繡也不知是故意找話題，還是真這麽想，反正便這般說了。

    李莞一頭霧水：“自然是好的。你成親的時候，來這裏隨便挑，要幾套我送你幾套。”

    李繡一擊掌：“好，等的就是你這句話。”見李莞一臉不解看著自己，李繡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唉，別怪我對你伸手，今後的日子不會太好過，我得提前準備著些。”

    越說李莞越糊塗，轉過身正視李繡，問道：“你到底在說什麽呀？今後日子怎麽就不好過了？”

    李繡如果嫁去保定王家，那日子才叫不好過呢，可如今王家的婚事已經退掉了，她的日子又怎會不好過呢。

    對於李莞的問題，李繡猶豫片刻，然後才用手擋著嘴，對李莞輕聲說道：

    “我馬上要成親了。”

    李莞：……

    愣了好半晌，李莞才擰眉驚愕：“你馬上要什麽？”

    因為太過驚訝，所以李莞的聲音有點大，李繡慌忙來捂住李莞的嘴，往旁邊看去，幸好其他姑娘都在嘰嘰喳喳的討論哪個首飾好看，沒人在意李莞突然的大聲。

    見沒人聽見，李繡才放開李莞，在她手上輕輕打了一下，然後將食指置於唇邊，做了個‘小聲點’的手勢。

    “大驚小怪的。”李繡埋怨李莞。

    李莞壓低聲音，湊近李繡問道：“不是我大驚小怪，是你剛才說什麽呀？成親？你跟誰成親？最近也沒誰來府裏提親啊。”

    自從李繡退了崔槐的婚事之後，五伯父和五伯母都在擔心繡姐兒的親事，就擔心退親會耽誤了繡姐兒，可有了王家的前車之鑒，如今他們也不敢隨意給繡姐兒定親了。

    “馬上就要去提親了吧。這事兒我爹娘還不知道，你暫且什麽都別說，我隻告訴了你一個人。”

    李繡越說越玄乎，弄得李莞著急直言：“哎呀，你就別賣關子了，到底怎麽回事？你之前不還說你喜歡的是……”

    李繡抿唇一笑：“對啊，我又沒有變心。”

    “你沒變心也不對啊，你……等等，沒變心？你的意思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李莞瞪大了雙眼，生怕錯過李繡臉上任何表情。

    李繡一臉羞赧點點頭，李莞繼續追問：

    “你剛才說要去提親的人是……崔槐？”李繡之前很明顯喜歡崔槐，如今說她沒變心，那馬上要去李家提親的人可不就是崔槐嘛。

    “猜的不錯。”李繡坦蕩蕩的承認，把李莞完全整迷糊了，李繡消失了好一陣兒，成天忙的不歸家，再出現就說自己要成親了，並且成親的對象竟然是崔槐。

    “你倆什麽時候在一起的？”李莞真覺得不可思議，李繡卻不以為然的攤手：“不然你以為我這陣子去幹什麽了？”

    李莞覺得太神奇了，忍不住發笑：“你幹什麽去了？說說呢。”

    之前李莞對李繡和崔槐，心裏頭滿是愧疚，覺得自己不僅傷了崔槐，連李繡都被她傷害了，可現在聽李繡說她和崔槐的事情，李莞心裏頭一下子就輕鬆起來了，如果他倆真的能在一起，簡直沒有比這更好的事情了。

    因為在李莞看來，這兩人的性格還是挺配的。

    李繡一開始還有點扭捏，最後還是架不住李莞追問，在李莞耳邊把她這幾個月做的事情一一告訴了李莞知曉，聽得李莞一愣一愣，比聽說書還要精彩。

    “從前聽說‘女怕纏郎’，如今看來，男人也怕。”李繡得意的說道。

    李莞簡直要為李繡起身鼓掌了，從前隻知道李繡是個大家閨秀，性子大方，卻沒想到會這麽大方，苦纏了崔槐幾個月，甚至不惜日日去他的院裏煮飯洗衣，有這麽個大美人盯著自己，崔槐就算是鐵石心腸，也禁不住這般繞指柔的糾纏啊。

    “那你們準備怎麽辦？他真說要去提親嗎？”李莞問。

    李繡咬著唇，捂著自己的腹部，說道：“如今他不想提也得提了。若是他不提，那我就自己收拾東西住到他那兒去，總之他既要了我，便沒有甩掉我的道理。”

    事情真是一環扣一環的，李莞覺得自己不過短短半刻鍾的時間，就遭受了連環暴擊，看著李繡的肚子，結巴的說不出連貫的話來：

    “你，不會，他……你們……”

    李繡敢作敢當，對李莞比了個‘一’的手勢，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李莞緩過氣來，壓低聲音道：“你們也太大膽了。就這樣，五伯父和五伯母能答應你們在一起嗎？知道真相，不得把你們腿打斷了。還有崔家，崔槐是崔家的異類，他不拘小節，可崔家那是什麽人家，一家子的老古董，他們能接受你們這樣私定終身嗎？”

    李繡不以為意，因為在她決定跟崔槐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想到了自己將要今後將要麵對的事情。

    “你都說私定終身了，還要他們接受幹嘛？我跟崔槐已經想好了，崔槐如今自己也有俸祿，有屋有田，我們總不至於會餓死，至於兩家大人會不會同意，我們現在已經不考慮了。都這樣了，確實考慮不到其他人了。所以呀，你以為我今兒跟你坦白是為了什麽？”

    李繡說的很實在，聽得出來已經做好了全部心理準備，為了崔槐，她可以放棄一切本該她應得的東西，高門大戶，庭院深深並不是李繡追求的，她隻希望能夠跟喜歡的人安安分分的過一輩子。

    “所以，你跟我坦白是為了什麽？”李莞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李繡的行為比她想象中要大膽無數倍，在他們兩人麵前的路，是一條通往河道的泥濘之路，不僅難走，就算到了盡頭，也還要趟過河水，才能到達彼岸。

    李繡對崔槐的心思，居然這般堅決，令李莞刮目相看。

    “當然是為了今後過不下去的時候，找你這個有錢的姨母接濟接濟嘛。這都不懂。”

    李繡故意把話說的俏皮，實際上包含著孤注一擲的勇氣。

    李莞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想再說點什麽，李欣拿著一條銀鏈墜子過來，對李莞說道：“菀姐兒，我想要這個，我也不讓你沒的賺，給我個最低價吧。”

    李欣來到李莞和李繡身邊，見李莞表情有些奇怪，問道：“你們怎麽了？在說什麽呀？”

    李繡拿過李欣手裏的鏈子，說道：“能說什麽，許你跟菀姐兒要便宜些，就不許我要便宜些了？菀姐兒你倒是說句話呀？我剛才跟你說的，你聽到沒有？”

    李莞還能說什麽，深吸一口氣，點點頭：“聽到了。”一語雙關，李繡笑了，過來挽住李莞的胳膊，親近道：“就知道菀姐兒最好，先前我說的，可別告訴旁人哦。”

    李莞不禁一歎，她怎麽告訴旁人呢？李繡已經拿出這麽大的毅力，做出這般驚天動地的決定了，她若是再去告訴旁人知道，壞了他們兩人的好事，豈不是要被李繡恨一輩子嘛。

    撇開崔槐跟自己的糊塗賬不談，他本身還算是個值得依靠的男人。明明出身名門，卻勇於追求自己所想，並且憑自己努力，做到了一番功績，上一世李莞記得，陸睿襲爵之後，大理寺卿的位置便是由崔槐繼任的，如今他既願意與李繡成雙，那李繡今後想來也沒有苦日子過。最重要的是她喜歡崔槐，就算是苦日子，也會覺得比蜜甜吧。

    隻不過他們現在還不知道今後會發生什麽，難免心裏沒底，也正因為知道心裏沒底，卻還堅持去做，才令人佩服。世上有幾個人能夠明知道前路荊棘，還堅持走下去的呢。衝著他們這份心，李莞也會幫著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