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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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陶看了一眼那幅畫,問:“這畫裏畫的,是你們倆?”

    錦娘點點頭。

    陶陶誇了句“畫得好”,便不再說話。錦娘也不主動開口。

    兩人默默地看了一會兒,又一同走向了下一幅畫。

    陶陶覺得,他在跟人相處時,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自在過了。

    家人也好,朋友也罷,總是處處對他體貼照顧,他明知他們是好心,卻總是覺得心頭被什麽東西壓著。

    但顧錦卻不同。

    顧錦和他說話時,隻看著他的眼睛,仿佛看不見他身下的輪椅。

    顧錦不說話時,又似乎融入周遭的環境中,散發著安然自若的氣息,讓他覺得和獨處時一樣不需拘束。

    陶陶不自覺地觀察著她的表情,看到她欣賞一幅畫時,便也多看那幅畫兩眼;看到她在畫前蹙眉,便想著,這畫勾起了她什麽情緒。

    不知不覺間,三個人就這樣靜靜地走完了全程。

    因為陶陶刻意落在眾人身後,此時大多數人已經看完展離開。隻有陶然要等陶陶,就留在展廳出口處和桑榆、齊信芳閑聊。他們身邊還站著一位氣質典雅的老太太。

    陶陶和錦娘出現時,也是陶然第一個看見他們。

    她見陶陶腿上竟還趴著一個孩子,驚訝地半張開嘴巴,成了一個活生生的[目瞪口呆.jpg]。

    他哥!和一個孩子!這畫風有點不太對啊……不,是太不對了!

    而且他哥不是向來不喜歡別人碰他的嗎?尤其是受傷以後,除了家人,他連和其他人握手都不願意。

    陶陶有些不自然,嘴唇抿緊了些,雙手舉起晏晏,將她放下地麵。

    錦娘對他笑笑,牽起晏晏的手,同幾人打招呼。

    陶然性子最跳脫,蹲在晏晏跟前,仰著頭問錦娘:“顧錦姐,這就是晏晏吧!比照片上更可愛呢!”

    錦娘半蹲下身,對晏晏道:“這是媽媽的好朋友,陶然阿姨,她也是陶陶的妹妹。”

    晏晏看看媽媽,又看看陶陶,咧嘴笑了:“陶然阿姨!”

    “天哪,太萌了,簡直受不了!”陶然貼著晏晏臉蹭了兩下,道,“以後別叫陶然阿姨,多不親切,叫桃子阿姨就好。”

    晏晏眼睛一亮,道:“桃子好!桃子好吃!桃子阿姨也好!”

    幾人都被她逗笑了,陶陶也忍不住在她腦袋上又摸了一下。

    陶然站起身,挽住那位老太太對錦娘道:“顧錦姐,這位就是之前在網上那段采訪視頻裏誇你的李教授。她這次知道你會來畫展,特地過來見見你的。”

    錦娘一見她就已經認出來她的身份,此時立刻恭恭敬敬對她鞠了一躬,道:“一直沒能當麵謝謝您,您說的話給晚輩極大的幫助,也讓晚輩有愧。”

    晏晏捏著小裙子,也學錦娘那樣,象模象樣地彎了彎腰。

    李成蹊教授性情寬和,她伸手將錦娘兩人拉起來,說:“我不過說了幾句實話,不必這樣。你托然然送我的刺繡,便足以抵過了。何況,你最要謝的還是陶陶,若不是他帶著那幅繡品來找我,我哪會曉得發生了什麽。”

    陶陶?

    錦娘訝異,轉頭看他。

    陶陶避開她的目光,對李成蹊喊了一聲“師母”,就緊緊抿著嘴唇,表情冷硬,一言不發。

    “我從來不曉得是這樣,”錦娘又是感激又是愧疚,鄭重對陶陶道謝。

    “不用。”陶陶瞥了她一眼,好像又變回兩人第一次見麵時的那個冷漠的房東。

    晏晏卻直接撲到他膝上,小臉塞到他鼻子下麵,嚷著:“陶陶最好啦!我就知道,陶陶最好!”

    陶然也插話,道:“顧錦姐,我們都這麽熟了,你就別跟我哥客氣啦。”

    錦娘看向陶陶,發現他似乎正專心致誌地逗晏晏,手上動作極輕,將晏晏護得周全。

    她忽然展顏一笑,幹脆應道:“好,那我以後也不喊‘陶先生’了,就直接叫名字,你看怎麽樣?”

    陶陶抬頭,看見她澄澈的笑容,好似太陽在地平線下即將升起前,天際那一抹盈白,讓他的心頭也快跟著亮起來。

    他垂下眼簾,“嗯”了一聲,道:“顧錦。”

    陶陶和錦娘差不多是最後看完展的人。他們幾人又說了幾句,陶陶兄妹便和李成蹊教授各自離開。

    離開前,李成蹊還拉著錦娘的手說:“好孩子,以後要堅持繡下去,碰到問題,我們多交流。”

    錦娘和晏晏又稍等了一會兒,待桑榆和齊信芳整理結束,才一起出了門。

    桑榆早就在好奇了,錦娘怎麽竟然能同陶陶相處得這麽好。

    錦娘想了半天,真正和陶陶關係好的,其實還是晏晏。

    桑榆想想也樂了:“看見晏晏趴在他身上,我們都嚇了一跳,看陶然的表情就知道。”

    “他脾氣雖然冷了點,但人不壞呀。”錦娘奇怪。

    “你是沒見過他對別人的態度。”桑榆說著,還不由地縮了縮脖子,“特別是他才受傷那段時間,性情大變。要不是因為兩家父母關係好,我們從小就認識,還有個陶然在那兒,我這次都不一定會請他。”

    “這麽誇張?”

    桑榆點點頭,聲音也有點悶悶的:“看他這樣我們心裏也挺不好受的。他原來性格開朗,又高又帥,自己的事業也做得有聲有色,結果忽然從雲端跌下,摔得太慘烈,任誰也不可能還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這樣一來,陶陶當初對待她的態度就能說得通了。

    雖然桑榆沒有細說具體發生了什麽,錦娘也沒有追根究底。

    但她能想象,甚至還能體會到一些他的感受。

    就好像當初她被趕出家門後,也是滿心的仇恨、憤怒,受不得一絲不一樣的目光。

    她搖搖腦袋,拋開這些回憶,抱緊了晏晏。

    所以,她也會格外向往和珍惜這樣溫暖。

    啾啾上,名為“蘇無憂”的賬號發出的啾啾已經引發了一陣洶湧的討論。

    錦娘、桑榆和桑榆工作室的啾啾下,多少人嗷嗷叫著,要求發照片。

    幾乎是千呼萬喚之後,桑榆的工作室第一個將畫展開幕的情況發出。

    啾啾後跟著幾張圖,有畫廊入口的個展宣傳海報,有幾幅畫廊的內景,最重要的一張,還是桑榆身著禮服的照片。

    她身側是大片的落地窗,夕陽透過玻璃,在她身上、地上灑滿了金色的光芒。

    桑榆微微歪著腦袋,對著鏡頭露出她一貫毫不拘束的笑。

    大約半個多小時後,桑榆發啾啾了。

    她的配圖裏多了幾張不同角度的照片,還有她與錦娘的合照:兩人在畫展開始前試裝時相視而笑,桑榆趴在錦娘肩上歪著頭好似撒嬌。

    最後,是一張錦娘和晏晏的。兩人站在牆角,錦娘蹲下身幫晏晏整理小禮服上的蝴蝶結。就好像桑榆畫中的一幕再次出現。母女二人視線相連,晏晏的臉龐在燈光下發亮,錦娘背著光,五官隱沒在陰影中,隻露出側臉的線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