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歌盡風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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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璟回到公主府中,李宸正在書閣裏陪宋煜練字。

    難得公主有這樣的雅興,駙馬即便是忙得頭昏腦漲,也要過去看看的。要知道,平時宋煜的這些事情,父親在府中的時候父親管,父親若是在中書省忙得團團轉,那麽小宋煜的功課全靠自覺。幸好,宋煜從小在這些方麵就十分自覺,即便身為母親的永昌公主一直放養著他,他也能自己成才。

    宋璟還沒走進書閣,就聽到自己的兒子在問他的母親。

    “阿娘,我聽阿瞞說,我還有一個舅父,他如今已經回來洛陽了,為何阿娘還不帶我去看他。”

    “你想去看他?”

    “嗯。”

    李宸略微沉吟了下,笑著說道:“再等一陣子,如今還不行。”

    宋煜聞言,便沒有再說話。

    可是過了一會兒,他又跟母親說:“我看到許多人都有阿兄阿妹,阿娘也有,為何我沒有?”

    李宸的輕笑聲響起,“怎麽?你想要一個阿妹或者是阿弟麽?”

    宋煜並沒有正麵回答母親的問題,隻是咕噥著說:“可別人都有,阿瞞也有阿兄和阿弟,我聽阿瞞說起從前他在宮中的事情,因為有阿兄阿弟陪著,好似多悶的事情都會變得有趣一般。”

    “阿瞞如今是你太子舅父的兒子了,他已經沒有阿兄和阿弟了。”

    在門外聽兩人談話的宋璟:“……”

    還不等宋煜說話,又聽到李宸帶著幾分笑意的聲音想起,“煜兒,你可得想明白了,若是你想要多一個阿弟或者是阿妹,也不是不可以,不過阿娘日後能陪你的時候又更加少了呢。”

    “為何?”

    阿娘陪他的時間已經夠少了,要是更少……小宋煜的眉頭皺了下,看向歪在榻上漫不經心翻著書生和女鬼故事的母親,三思再三思,然後蔫蔫地說道:”那就算了吧,煜兒也而不是那麽想要一個阿弟和阿妹。“

    這回,倒是輪到李宸驚訝了,“你不是那麽想要?”

    宋煜說:“太平姨母家的萬泉長得雖然好看,可也太喜歡哭了些,麻煩!若是再有個阿弟,父親又十分忙,若他不能像煜兒這樣能自個兒看書怎麽辦?”

    李宸:“……”

    說得好像十分有理有據的樣子,她竟無從反駁。

    在門外的宋璟聽這對母子的談話聽得是哭笑不得,抬步走了進去。

    宋煜聽到動靜,抬眼,十分驚喜的模樣,“阿耶,您回來了。”

    宋璟微微頷首,目光落在歪在榻上的公主一眼,隨即移開,先是檢查了一下宋煜的字,然後跟他提點了幾句,就讓他去找舒曄玩了。

    宋煜才離開,駙馬就已經擠上了公主的榻上,將她手中的那本書抽了出來,翻了幾頁之後,有些無奈地說道:“這些書有什麽好看的?”

    李宸整個人軟若無骨地靠在了他身上,笑著說道:“煜兒似乎有些寂寞。”

    宋璟將她環在懷裏,一目十行地看過她適才翻的那本書,有些漫不經心,“嗯。”

    他不鹹不淡的反應讓李宸有些莞爾,抬眼看向他,“你想為他添個阿妹或是阿弟嗎?”

    宋璟徐徐低頭,黑眸與公主盈盈秋水般的雙目對上,眼底帶著淡淡的溫柔,“一切隨緣。”如果教導得好,一個就已經足夠了。宋璟覺得有宋煜就挺好,他自己便是獨子,從來沒有覺得獨子有什麽不好,雖然叔父宋世釗總是每日變著法子催他和李宸多生幾個,可宋璟對這些事情,從不強求。李宸也有兄姐,駙馬這些年來,越發地懂得他的公主為了她的兄姐們付出了多少。凡事皆有好壞,宋璟覺得如今這樣就挺好。

    李宸微微一笑,頭枕在他的肩窩,兒子一走,她就顯得有些精神不濟。

    “其實我覺得有煜兒就夠了。”她輕喃著說道。

    宋璟沒有接她的這個話題,隻是一隻手摸到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抬起,“進宮跟聖人請安了?”

    李宸點了點頭。

    宋璟沒有說話,環在她腰間的手臂收緊了些許,下巴抵在她的頭頂,“舒曄替我搜羅了一些上個月張易之找人占卜算命的證據。”

    占卜算命?

    李宸笑了起來,“他膽子不小,舒曄搜羅的證據是否足以讓他定罪?“

    在大唐,隻有皇帝才能占卜算命,其餘之人,膽敢占卜算命,那都是死罪。張易之是仗著如今自己是武則天寵愛的男寵,就以為能上天了嗎?

    宋璟點頭,“隻要聖人不從中袒護,這回必定能將他□□。”

    李宸聽到宋璟的話,笑了起來,“我母親不袒護他們?恐怕是駙馬想得太好了。”

    宋璟聞言,墨眉微揚,“即便是聖人袒護,我也必定將他們辦到底。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張易之和張昌宗這兩個狂妄小子,睚眥必報,仗著聖人恩寵,與武承嗣武三思等人勾結,為了一己之私陷害忠良。我既為吏部尚書同鳳閣鸞台平章事,豈會放任他們這般擾亂朝綱。”

    李宸聽著自己駙馬十分正氣凜然的話,抿著嘴笑。

    宋璟見她半天不說話,俯首一看,卻見她忍著笑的模樣,他皺眉,“笑什麽?”

    李宸仰起頭,伸出食指刮了一下駙馬的下巴,“沒笑什麽,隻是忽然覺得駙馬近日好似變得比從前英俊了許多呢。”

    宋璟:“……”

    李宸看著宋璟無語的模樣,又笑了起來,原本在他下巴輕刮著的手指遊移到他的臉龐。他的五官依舊俊雅,可是比起從前臉龐卻變瘦了些,李宸皺眉,十分不快:“都快半年了,張柬之想要累死你嗎?”

    張柬之剛擔任昔日狄仁傑的官職時,各種事情尚且生疏,因此宋璟得跟前跟後陪著。如今都快半年過去了,怎麽說也早進入狀態了。

    宋璟將公主的手握住,笑著說道:“跟張相公無關,是我自己的問題。”

    李宸想了想,也是,母親即位之後,科舉考試每年都要進行一次,官員的任命選拔都是吏部的事情,宋璟身為吏部尚書,要忙的事情自然也是很多。他一邊忙著吏部的事情,一邊還得跟張氏兄弟和武氏兄弟鬥法,李宸光是想,也替他覺得辛苦。

    宋璟將公主的手放至唇邊,輕咬了一下她的手指,“其實我沒事,你別擔心。”

    李宸歎息:“問題總是比方法多。”

    果然不出李宸所料,雖然張易之去占卜算命的事情證據確鑿,可是武則天依舊想要偏袒他,此時朝廷中的大臣挺張派和倒張派的鬥爭也愈演愈烈,在宋璟說要將張易之一案審理的時候,武則天的本意是要將張易之交給挺張派的一個官員處理的,宋璟一聽,那還得了,交給了對方,那不就意味著就是不用辦了嗎?

    宋璟急了,幹脆直接跟女皇硬碰硬,當著群臣的麵,朗聲說道:“臣知聖人分為恩寵張氏兄弟,可此案臣非辦不可,若是聖人歸罪,璟雖死不恨!”

    武則天沒轍,隻好將張易之交給了宋璟。

    宋璟若是這般便能將張易之審了那未免也太容易了些,女皇這邊解散群臣,將張易之交給了宋璟,回頭就派了官宦去送特赦令,說女皇特別赦免張氏兄弟所有的罪行,不必再審。

    宋璟氣得差點跳腳,怒聲說道:“若我早知聖人有此一招,我適才便該一刀砍了這小兔崽子!”

    宋璟被武則天的舉動弄得氣急敗壞,而以張柬之為首的朝廷眾臣也開始對武則天有所不滿。如今的武則天已經將近八十歲的高齡,身體精力都大不如前,最近一年,已經越來越少接見群臣,有時候首席宰相要找女皇議事也被擋在了宮門外,如今女皇的各種旨意,全部由張氏兄弟傳達。到底是真是假,誰也不清楚。

    以張柬之為首的一批老臣開始憂心忡忡,如今張氏兄弟氣焰衝天,肆意妄為,女皇年事已高,若是被這兩個狂妄小子誆騙,如何是好?群臣如今已經有三個月不曾與女皇商議國事。

    這日永昌公主府中迎來而來貴客,來人竟是如今身居首席宰相的張柬之。

    張柬之前來,名曰要拜見駙馬,實則要與永昌公主相見。

    公主在公主府的水榭中會見了張柬之,公主親自煮茶,招待這位德高望重的老宰相。

    張柬之是個實在人,見到了公主,客套了幾句之後,便毫不避諱地跟公主打出了要“清君側”的口號,要與公主商議如何聯合太子李賢,以及宮中的禦林軍及後宮宮女,逼宮武則天,讓她將帝位順利傳給太子李賢。

    李宸沒想到張柬之會找她商量這樣的事情,當即就愣了一下。

    她確實是在宮中安插了一些人手,將上官婉兒拉攏到她的這邊來,也是十拿九穩的事情。可她從來沒有想過,要自己親自將母親逼下帝位。

    張柬之見公主麵沉如水,也並不著急,隻是十分安靜地等待公主回應。

    李宸沉吟了半晌,才掀起了眼皮,問張柬之:“事關重大,永昌可否請問張閣老,此事與哪些人商議了?”

    老人家心思清明,一聽公主的話,便知公主所慮,與公主說道:“公主放心,駙馬不曾牽扯其中。”

    張柬之如今已經是八十多歲的高齡,在狄仁傑的推薦下大器晚成,在晚年當上了宰相。這位老人家,是傳統的儒家學者,一心維護李唐政權,而且他心心念念不過是清君側,保證如今已經日薄西山的女皇在駕崩前,不會讓大權旁落張氏兄弟手中,一切都出師有名。

    到底是在官場上打滾了一輩子的,慧眼識人這四個字放在他身上是一丁點兒都不錯。

    張柬之早些時候便聽說過宋璟的名聲,如今又跟宋璟搭檔了將近一年的時間,深諳宋璟此人的行事作風。宋璟是個治世賢臣,逼宮這種事情不適合他。因此一開始這個事情,宋璟就毫不知情。當然,如今他借找宋璟之名親自拜訪永昌公主共商大計,宋璟能不能察覺異常,那就要看永昌公主怎麽做了。

    李宸又沉默了片刻,才徐聲說道:“閣老可知若是永昌答應了您此事,便是大逆不道的不孝之女?”

    真要做也不是不可以,母親年事已高,對朝廷的控製力已經大不如前,加上張氏兄弟氣焰衝天,再不修理他們說不定他們還真能折騰上天。隻是……幾請幾辭這些事情,也是要做的。

    張柬之:“當年高祖打下大唐江山,經曆了太宗及先帝,本應傳位兒子,可惜昔日相王體弱無法管理朝政,這才禪位,讓母親登上帝位。如今聖人遭小人蒙騙,江山岌岌可危,公主所為,不過是讓江山回歸舊主。公主要孝順母親,若是一時不察,讓張易之張昌宗兄弟奸計得逞,他日公主又如何麵對九泉之下的先帝?”

    李宸:“張閣老能言善辯,永昌說不過您。”

    有的事情一旦說得太過明白,就失去了原有的那種冠冕堂皇的正氣凜然。張柬之如今策劃的事情就是這樣,他確實是為了維護大唐江山,可當他找上李宸李旦的這些人時,說的再正氣凜然,其實不過也是勸他們從自身的利益出發,與他配合。之所以找李宸,是因為他是狄仁傑門下,許多事情都曾經聽狄仁傑提起過。先帝的這位小公主,明裏暗裏都做了不少事情,雖然如今韜光養晦,但不過也是因為駙馬在朝中身居高位,她深諳樹大招風的道理,因此最近幾年深居簡出。

    狄仁傑宏才大略,看人從不走眼。當日與他談到當今局勢之時,也曾說過聖人過於寵信張氏兄弟,遲早會釀出禍事。末了,還饒有意味地說了句,“若是有什麽事情不能放在朝堂之上解決的,或許永昌公主能助一臂之力。”

    如果不是有狄仁傑的那句話,張柬之是無論如何也不會來找李宸的。

    但是既然狄國老都這般推薦永昌公主,張柬之覺得如今他所做的不過也是為了李唐江山,於公主百利而無一害,公主又何樂而不為?

    於是,張柬之一聽到李宸的那句話,便知她必然是願意助他一臂之力的,隻是礙於對母親的孝順略顯躊躇而已。

    “並非是老臣能言善辯,公主,昔日聖人即位,各地親王郡王盡數召回洛陽,乃是聖人仁慈。可倘若江山再度易主,李姓怕且是再無活路。既然如此,公主何不放手一搏?如今聖人身側有奸人作祟,公主所為,乃是為了聖人著想,何來的不孝之說?”

    李宸慢條斯理地分了一杯茶,湯花上分出了一個壽字,然後推給張柬之。

    張柬之一愣。

    李宸臉上帶著笑容,說道:“此事容我想想,張閣老為我李家操心良多,永昌僅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張柬之一聽李宸的話,就知道有戲。他雙手捧起酒杯,十分鄭重地說道:“這本就該是老臣的分內事。”

    神龍元年正月,剛好過完年,整個大唐都籠罩在過年的喜慶當中。李宸想起年幼時過年的場景,那時父親尚在,她的兄姐們尚且年幼,太子阿兄也不過是十四五歲的少年,他們在母親的清寧宮中玩鬧,卻被母親撞了個正著。她記得那時候城陽姑姑也還在世,城陽姑姑過了年初二就會帶著幾位小表兄進宮小住,那時候的薛紹表兄還是個小正太,長得十分漂亮,太平從小就對薛紹表兄的男色百看不膩。

    李宸立在公主居所前的回廊,看著從天空飄落的雪花。

    過去的,終將成為過去。

    大唐對朝廷的官員也十分寬待,過年都有年假,隻是宋璟這幾日又被吏部的事情絆住了,沒日沒夜的忙活著。

    對於張柬之要發動政變的事情,李宸心中也在琢磨。她從前也知道母親是被人逼宮的,可並不了解具體的事情。這輩子經曆了這麽多事情,她也知道發動一場政變是多麽複雜的事情。方方麵麵都要打點,宮外兵力和宮中禦林軍的接應,在長生殿服侍武則天的宮女……要打通的關節林林總總,稍有不慎,可能就是丟掉身家性命的事情,也虧得張柬之敢想。

    李宸想,不管怎樣,大唐江山也幸虧是有這些人在,她的兄長才有可能順利地從母親手中將皇權接回。

    張柬之說禦林軍的首領已經被他策反,可是後宮的宮女已經長生殿中的人,可能需要她來打點。至於宮內如果有異動,萬一有了什麽差池,宮內的禦林軍和宮外的兵力接應問題呢?她既然要被牽扯進去,那麽就必須確保萬無一失。

    鵝毛般的雪花驄半空中飄落,在風中打著旋卷入了回廊,公主伸出手掌,接住了一片雪花在掌中,沒一會兒,掌心的溫度便已將雪花化成水珠。

    李宸往掌中吹了吹氣,隨即轉身步入室內。

    母親這些年來呼風喚雨,如今年老,也該是時候安享晚年了。

    宋璟回到公主府的時候,公主在坐在臨窗的榻上等他。

    披著一身風雪進屋的駙馬看到公主的模樣,就知道她有話要說。

    駙馬果然是十分了解公主的人,公主為他倒上一杯溫好的熱酒之後,第一句話是:“近日宮中可能會有異動。”

    還不等駙馬有什麽反應,公主的第二句話又接踵而至,“但你別管。”

    駙馬的指扣著那杯溫酒,徐徐抬眼,看向公主,目光沉著冷靜。

    李宸迎著宋璟的目光,露出了一個十分複雜的笑容,“今日張閣老前來公主府,想要拜訪駙馬,但你人在吏部忙著,我便代為接待了。”

    宋璟將手中的那杯溫酒一飲而盡,“張閣老隻是以拜訪璟為名,實則是要拜見公主的罷。”

    李宸“唔”了一聲,拿起案桌上的酒,替他將空了的酒杯滿上。

    宋璟目光落在那滿溢酒香的白玉杯上,沉吟了片刻,才輕歎著說道:“張閣老他們終於等不下去了嗎?”

    李宸:“你似乎並不驚訝。”

    宋璟笑歎了一聲,“有什麽好驚訝的?”

    聖人臥病長生殿,即便是正旦那樣的日子,聖人也並沒有接見群臣,各地官員進京述職,聖人也一概沒有過問,一味寵信張易之張昌宗兄弟。如果張氏兄弟是安分守己之人,那還好說,可偏偏不是。這對兄弟睚眥必報,朝中凡是有人對他們有不滿的,就非得將人置於死地。他們氣焰衝天,連帶著家人也囂張跋扈,目中無人,洛陽城中的百姓對張氏兄弟都已恨得咬牙切齒。當然,宋璟也是其中一員,不然他怎麽會一直就盯著張氏兄弟不放。

    尤其上次張易之的案件,宋璟隻差一點就能將其□□,卻被武則天搶先一步下了特赦令,他每次想到這事都弄不明白自己當時怎麽就沒將那個小兔崽子殺了再說。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宋璟想到女皇從即位以來的種種手段行徑,對李宸口中所說的宮中近日可能會有異動並不覺得驚訝。如今聖人病重,還不讓太子前去侍奉湯藥,留下張氏兄弟那兩個人在身邊,宋璟覺得要是近日沒有異動,那才奇怪。

    他也並不意外李宸會與張柬之這些人聯合,聖人已經把八十歲的高齡,如今又病重,很多事情說不好,要是不小心出了意外,可有遺詔?遺詔的內容又會是什麽?要是張氏兄弟得到了個不知道什麽鬼遺詔,說聖人要將江山留給他們兄弟呢?

    宋璟想到這些年來李宸處心積慮,可不是為他人做嫁衣的。時機成熟的時候,她該要為父親討回來的東西,便會毫不猶豫地去將其討回。

    李宸笑了笑,忽然問他,“你後悔過嗎?”

    宋璟一怔。

    李宸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其實這話問的她自己也覺得多餘,她一直以來,不就是在此刻的到來的嗎?等到母親對朝廷的控製力下降,等待朝廷眾臣對母親的行徑心生不滿,不管是上官婉兒還是李敬業,甚至是墨家的信息係統以及如今日漸成熟的民間勢力靈隱寺,她養兵千日,為的不就是這一天?

    李宸不後悔自己所做的每個決定,但每次跟宋璟說這些事情的時候,都不可避免地會想得太多。

    宋璟漆黑的眸子看向公主,看了半晌,伸手過去將公主放在桌案上的手握住,五指收攏,她的手便被他握在了掌心之中。

    “廣平宋氏,從不曾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神龍元年正月,武則天臥病長生殿。

    以張柬之為首的一批老臣聯合永昌公主、太子李賢以及相王李旦發動政變,張柬之親自策反禦林軍首領,而李宸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朝廷名將程務挺、英國公李敬業盡數聽她調配,後宮諸位宮女有上官婉兒打點,保證了宮外的兵力和後宮的接應。

    政變翌日,女皇武則天下令傳位太子李賢,並令太子監國。

    政變後三天,太子李賢即位,武則天退為皇太後,遷至上陽宮。

    李賢即位後,恢複昔日李唐國號,恢複李唐官服、旗幟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