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比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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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悅拎著江也送來的那袋藥膏上樓,每一步都走得稍顯猶疑。

    江也沒走,站在原地看她。

    一回頭,就能看到正門前路燈下他的身影,這段距離明明足夠長,從悅卻覺得他的視線,強烈到仿佛他就在她身後一般。

    回到宿舍,和舍友打了盛招呼,從悅愣愣出神,在屋裏站住腳。藥膏成分中有薄荷,手腕擦過藥的地方泛起清涼之意,又有輕微的灼熱在脈動,突突跳著,一陣又一陣時有時無。

    她驀地抬起另一隻手捂住傷處。

    “你怎麽來?”躺在床鋪上敷麵膜的舍友探頭看來,“幹嘛站著發呆?不洗臉嗎?”

    從悅回神,笑了下,“這就去。”

    還在書桌前看書的另一位舍友,和床鋪上的那個女生說起話來,從悅就著她們談天的聲音,走進衛生間。

    她在衛生間裏換好睡衣,待她洗漱完出來,敷麵膜的舍友正好叫她。

    “從悅!”

    “怎麽了?”從悅放下盛衣服的塑料盆。

    舍友撕下麵膜,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指間劃過屏幕:“班長找你有事兒,你看群消息。”

    “找我?”從悅疑惑著,一邊拿起桌上的手機。

    群裏未讀消息太多,從悅還沒點進去一一瀏覽,班長已經單獨私聊她。

    [在嗎從悅?有點事。]

    她回:[我在,你說。]

    班長言簡意賅,挑重點講:[是這樣的,這周我們院的匯報晚會,原定“足印繪舞”那個節目有個女生臨時上不了,你能不能幫忙替一下她的位置?]

    從悅微愣:[那個節目是在地上鋪畫紙,然後邊跳邊用腳印作畫吧?可我不會跳舞啊,而且節目都是早就排好的,臨時讓我上我也來不及學。]

    班長說:[沒有那麽難,其他人是要跳,但是缺的那個女生是站在中間的,全場壓根不用怎麽動,有幾個節拍需要轉幾下動幾步,其他時候隻要站在中間,很簡單的,兩天就能學會。]

    既然這樣為什麽不找別人?從悅猶豫著,不知該怎麽回。

    班長像是知道她心裏所想,解釋道:[我們院學生會下午開會的時候討論了很久,覺得你比較適合,其實一開始準備節目的時候就想讓你參加,你不是推了麽。]

    怕她再次拒絕,班長馬上補充:[時間來不及了,你就當幫忙應了吧,到時候院裏領導都會來。]

    ……

    幾分鍾後,本就不是太堅定的從悅成功被班長說服。

    舍友得知從悅將要參加院裏的匯報表演,就差撫掌:“班長說的沒錯,你就應該去!往那一站都不用動,就笑一下那畫就美了一半了!”

    從悅笑著嗔她,低啐一聲,扯開其他睡前話題。

    .

    第二日就開始加入舞蹈組排練,班長還真沒說假話,從悅跟著學了一上午,動作基本已經全部掌握,說到底還是這個站位動作原本就不多。

    和其他人道過再見,從悅從舞蹈房出來,卓書顏早就在樓下等候多時。她上午有課,一結束便過來等她,約好一塊去吃午飯。

    從悅接過她遞來的熱飲,吸管尖戳破塑料封皮,吸一口,甜香在口腔中彌漫開,半點不膩,恰到好處。

    卓書顏絮語不絕,從悅正聽著,手機鈴聲突兀插|入。

    來電顯示是“從盛”兩個字,從悅的表情登時沉了下來。

    “我接個電話。”從悅往旁邊走開幾步。

    卓書顏識趣地沒有去打攪,但從悅也沒想避開她,不過四五步的距離,她的說話聲卓書顏能聽得清清楚楚。

    前幾句還很正常,從悅的語氣雖然淡,表情仍是沉穩的。不知他們後來說到什麽,從悅眉頭擰了擰,足足好幾秒才展平。

    “我再告訴你一遍,我不去,你們死心吧。”

    她冷然說完這句,毫不留情地掛斷電話。

    “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事?”卓書顏擔心她。

    從悅卻笑了笑,搖頭,“沒什麽。”

    見卓書顏滿臉憂心,從悅反倒寬慰她:“說了沒事就沒事,這麽久了你見我吃過什麽虧?放心。”

    從盛打電話來,為的還是變相相親的事。

    這件事她不會服軟。

    其實很多事她都不想服軟,不想低頭,但是現在還不能。

    從悅遮下眼裏的堅毅,和卓書顏說笑轉移注意,暫時將這些煩心事拋到腦後。

    她總會擺脫這一切的。總有一天,一定可以。

    .

    先前因故,從悅做家教帶的那位學生暫停了兩周的課,他家裏的事情似是終於處理好,周日下午兩小時的一對一課程重新恢複。

    小男生叫伍秋,是個學業繁忙的高中學生,有時話偏多,絮叨起來挺聒噪,但勝在還算乖巧,不是太煩人。

    在畫畫這件事上他有些天賦,從悅教他並不難受。

    作為被雇傭的家教老師,從悅從不過問主家的事情,伍家發生了什麽事情以至於暫停課程兩個星期,她雖能猜到一二,但並不想探究。

    但見伍秋興致不高的低沉模樣,任憑她有天大的本事,也教不好一個心不專的學生。

    給伍秋布置了一道題目,從悅在旁看書,讓他自己畫,時不時走到他身後指點他下筆。

    兩個小時過去,從悅說了通鼓勵的話,正收拾東西要走,捉著筆對畫紙發呆的伍秋突然說:“老師,我請你吃飯吧。”

    “什麽?”從悅微愣回頭。

    “我爸媽都不在家。”伍秋自嘲地笑了下,“他們今天肯定也顧不上我,想起我了,也沒人會陪我吃飯。”

    他抬起頭看從悅,一雙低沉的眼睛慢慢亮起些許光,“老師你忙嗎?一起去吃飯好不好?”

    從悅很想拒絕,話到嘴邊,最後卻成了無言的歎息。

    ……

    伍秋的請客吃飯,結果就是把從悅帶去了麥當勞。或許是心情不好,伍秋想到處逛逛,以送從悅回學校為由,特地到盛大附近的幾條街逛了一圈。

    學生街上玩樂消遣的東西多,轉著轉著,他的情緒逐漸好轉。

    見他周身低沉散去,從悅也顧不上計較吃什麽,進了麥當勞後,特意挑了個不靠窗的位置。

    本想吃完早點把伍秋哄回去,誰想,伍秋剛端著點好的餐在她對麵坐下,一個不速之客就殺了進來。

    “……”

    “……”

    江也和伍秋大眼瞪小眼,前者連聲招呼也不打,一進來就大大咧咧在從悅身旁坐下。

    “你怎麽來了?”從悅一愣。

    江也側頭,說:“路過,在外麵看到你。”還有對麵的不知道誰。

    於是他就進來了。

    他看向伍秋,眼神不善地盯著人家。

    伍秋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問從悅:“他是……”

    “我同學。”從悅同樣尷尬,笑容中帶上了幾分安撫。

    江也還在直勾勾盯著伍秋,像是想用眼神嚇死人家。

    從悅暗暗在桌下踢他一腳,他懶懶換了個坐姿,稍有收斂。

    伍秋被看得發毛,雖然不知道原因,還是決定先離這個奇怪的人遠一點。

    “我……我還有東西忘點了,我去一下櫃台。”

    江也殊不知自己嚇跑了人,看著伍秋的背影,眼角餘光睨向從悅,“你怎麽找的一個比一個小?”

    “你亂說什麽!”從悅抬腳踢他,比剛才克製的那一下用力得多。

    他挨了踢卻反應平平,隻問:“你們在約會?”

    “當然不是!”

    從悅朝天翻了個白眼,“他是我的學生,我教他畫畫。他才上高中,懂事又聽話,老實的不得了,這段時間心情不好,你別欺負人家!”

    “他心情不好就找你一起吃飯?”

    “差不多。”

    江也酸溜溜地撇了撇嘴角:“我也老實巴交的,你怎麽不也疼疼我呢?”

    “……”從悅被他的臉皮震驚了。

    這人怕是對老實這個詞有什麽誤解。

    沒多久,伍秋端著盤子朝這邊走來,從悅小聲警告江也:“你要坐在這就安分點,不許用眼神嚇唬他!”

    江也哼了聲,似應非應。

    伍秋一坐下,從悅正式做介紹:“我學生,他叫伍秋。”

    說罷她又指著江也:“這個是江也,他是……”

    江也臭不要臉接上:“你老師的男朋友——”腳下被從悅狠狠碾住,“……我自己認的,她暫時還沒同意。”

    伍秋滿臉都寫著操蛋:“……”

    媽耶,這人是個傻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