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惡後其實是個背鍋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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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惡後終於死了。”

    元德三年,江太後崩,街頭巷尾都充斥著洋洋喜氣,滿大街都是穿著豔色新衣之人,就連向來不隨波逐流的文人雅士也一改往日深沉悲傷的詞風,作出了“聽聞美人芳魂逝,萬戶千家笑開顏”的淺白詩句。

    江太後崩後第三日,豔陽千裏,藍天白雲映著街上繁華熱鬧景象,商品琳琅滿目,商販叫賣聲音不絕於耳,不遠處還有雜耍的戲班子,口吞盛火、胸口碎大石輪番上演,一陣陣叫好聲層出不窮。

    舉國歡慶,共襄盛舉。

    洛陽城坐落於天子腳下,市集林立。一個麵容素淨的女子坐在百年麵店中,十六七歲的樣子,五官端正大氣,發髻簪了一支白玉簪,身著煙雲籠碧衫搭著素雪百合裙,青襦白裙這般素氣的顏色在她身上不顯寡淡,反而通身貴氣充盈,一看便知是大戶人家的千金。

    女子點了一碗陽春麵,晶瑩勁道的拉麵順溜地躺在花瓷碗中,點點翠綠香蔥點綴其上,沒有半點油光卻讓人食欲大開。

    就在淨手準備動筷子的時候,身後一桌人的聲音傳入她耳中,回頭看去,便看到了十來號人圍坐圓桌前,應是一個大家庭,有老有少,皆身著綾羅、穿戴金銀,桌子上布滿了雞鴨魚肉、肥蟹美酒,舉杯歡慶。伴隨著響起的爆竹聲,讓人在這初秋時節中竟油然察覺出了年味。

    “宮裏的嬤嬤說,那惡後是死在了床上,真真是一抹朱唇數人嚐!”說話的是位婦人,眉眼間的輕蔑顯而易見,礙於有小孩子在場故意壓低了音量,但女子仍聽得一清二楚。

    “惡後江氏陷害寵妃、扶持幼帝、垂簾聽政、殺害開國老臣,所犯罪行罄竹難書,真是萬死不足。聽說她看上了顧相,顧相那般芝蘭玉樹的男子自然看不上她!”

    聽到“顧相”二字,女子夾麵條的手一抖,一不留神麵湯就濺到了衣領上。

    那桌人繼續議論著,“不過這惡後也是可憐之人,先皇寵幸她還不是因為她像極了先皇的青梅愛人。先皇當時太老了,不能人道,她當上太後時仍是完璧呢!”

    “當時是完璧,現在可未必了,春風十裏那yin邪之藥就是她製出來的。”

    女子放下筷子,細細嚼著陽春麵,眸中閃過一絲無可奈何。

    是的,這個身穿素衣的少女殼子裏住的正是他們口中的惡後江氏,江采苓。

    三年前,昭弘帝臨駕崩時,遣散皇子公主、嬪妃太醫,獨將江采苓一人留在身邊,交給她可以調動十萬禁軍兵符,並道:“你一直是朕最信任的人,大周江山有你輔佐,朕放心。隻是,朝野眾人對皇位虎視眈眈,大皇兒是朕最寄予厚望的,可他雖敦實穩重、寬厚仁愛,但心性不夠堅定,手腕不夠狠……”

    看著曾是威懾八方的天子如今骨肉如柴躺在榻上,江采苓心中說不出來是何感覺,杏眸泛著紅意,雙膝跪在地上,情真意切道,“陛下,采苓的命是您從浣衣局救出來的,您的要求采苓就算赴湯蹈火也萬死不辭。”

    昭弘帝原本渾濁的眸子清明起來,閃過帝王獨有的精明,麵色也恢複了紅潤,江采苓知道,這是回光返照。

    “朕死後,你擬旨立幺兒為帝,將大皇兒發配苦寒之地戍邊三年,磨練其心誌,還有……這名單上的老臣一個不留。等大皇兒三年歸來,你已經替他除清一切障礙,再無後顧之憂!”

    這句話似乎用盡了這位帝王所有的力氣,見江采苓點頭之後才放心地緩緩閉上眼睛,溘然長逝。

    這件事情隻有昭弘帝、大皇子郭堯和她三人知道。

    她被天下人罵作“惡後”,被小皇帝每天用仇恨的目光看待,背了弑殺老臣的罪名,名單上的老臣一一除去,身邊的人表麵畏懼她,私下說的最多的就是她如何歹毒。

    每到夜晚,深宮寂寂,她便總希望這三年之期早早結束。

    昭弘帝算計到了一切,唯獨沒有算計到,江采苓沒能活到三年之期……

    這時,小二端著一個壇子走近,打斷了江采苓的回憶,笑嘻嘻道:“惡後暴行,人人得而誅之。蒼天有眼,江氏橫死,洛陽大喜。我們店這三天大酬賓,每桌都贈送壇肉,姑娘,這是你的份。”

    江采苓擺手婉拒,她的頭七還未過,別人再怎麽歡騰,自己也不能跟著鬧,等她頭七過了再吃葷腥罷。

    一麵食過之後,江采苓按照原道回了賀家。

    從麵店裏走出來,迎麵就看到了一頂繡著祥雲花樣的轎子經過,轎頂的梨木雕著鬆竹翠柏的鏤空圖案,四角各垂著一個銀製小牌,上麵皆寫著“顧”字,與精致低調的轎身十分相配。

    兩邊來往行人不禁站住了腳步,有不少年輕女子駐足看去,麵帶緋色。

    轎子的簾被風吹起,僅僅是露出了轎主人一雙修長幹淨的手,路兩邊的人群便響起驚呼聲音。

    這是顧家的轎子,裏麵坐著的人正是大周丞相顧夜。

    顧夜,字既明。

    江采苓眸色一動,她十六歲被養父母賣進皇宮,十年來,唯一心動之人便是顧既明。

    愛他舉世之才,愛他潘安容貌,愛他濁世清冷。

    也是他,一劍結果了她的性命,沒有半分猶豫。

    顧既明的臉長得好,以前都是騎馬出行,比起現在圍觀的人更多,她親自頒發的懿旨,說顧相容貌昳麗,拋頭露麵影響秩序,恐發生踩踏事故,讓他今後在城中走動都隻能乘坐轎輦。

    顧既明三字猶如一把劍,每每聽到,胸口的位置都會隱隱作痛,轉身想要疾步離開,旁邊人議論的聲音卻鑽進了她耳中。

    “陌上人如玉,顧相世無雙,也不知道哪家千金會有幸嫁給這般芝蘭玉樹的男子?”

    “你是外地人吧,顧相早就訂了娃娃親,是賀鳴山的獨女。聽他們家的下人說賀翎兒從小嬌生慣養,才藝疏淺,模樣勉強算是清秀。”

    外地人替顧既明感到惋惜,忿忿不平低歎一句,“這般粗蠻女子怎能配得上顧相?”

    聞言,江采苓也低低歎口氣。

    是了,這也是她重生之後最煩心的事情,賀翎兒是顧既明的未婚妻。比起重生後要嫁給顧既明,她寧願選擇去阿鼻地獄悔過懺悔。

    前世為了在宮中活下來,她拚力上爬,從浣衣局浣衣女一躍成為昭弘帝心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一路手染鮮血,甘願背負惡毒名聲。

    唯獨放縱自己的,就是對顧既明的感情。

    而他是一國之相,殺了她是他道義上的除惡揚善,為國為民,和她要做的不謀而合。

    她不怨他,但也不想再見到他。

    江采苓的歎氣聲被那外地人聽到,於是問她,“姑娘,你是不是也覺得顧相配那賀小姐太屈了?”

    江采苓臉上露出了讚同的神色,“的確粗蠻。”

    “若是當麵見到那賀小姐,定要好好教訓她一頓,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對了,見姑娘氣度不凡,可是哪家的千金?”

    江采苓唇角勾勒出一彎嫻靜淺笑,緩緩開口,“小女子賀翎兒,家父賀鳴山。”

    剛才議論的二人麵色一變,瞧著眼前這個通身貴氣的女子,一雙輪廓好看的杏眸流轉靈氣,哪有半分粗蠻之感,全然忘記剛才說的要教訓賀小姐的話,尷尬離開。

    二人背影匆匆,江采苓唇角揚起笑意。

    風掀簾動,祥雲圖案的車簾揚起,顧既明清涼如水的眸光一掃,便看到了一抹熟悉笑臉,眉眼靈動,清淺笑容中帶著惡作劇般的玩味,似偷到魚吃的貓兒。

    風過簾落,欲掀簾的手倏地定格在空中,又緩緩落回腿上。顧既明合眸,斂去眼中湧上的情緒,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寂寞。

    不知怎的,他今日看人都似一個模樣,像極一位故人,她也總是會那樣的偷笑……

    江采苓離開喧鬧的人群,過了朱雀街,就到了賀府。

    賀家是典型的南方人,一方宅子皆是青磚黛瓦,柳樹環合,建築層次分明。一進大門是喜鵲登梅的照壁,旁邊一行字蒼鬆勁拔,是賀鳴山親自刻寫上去的。

    往裏走經過一個悠長的穿堂,穿堂連接前院和後院,主子們的院子都在前院,假山園林、流水老藤應有盡有,是孟雲親手設計,因為景色清幽,賀家園林也被外人成為賀園。

    初秋白日裏燥熱得很,賀園一路林蔭,聽著假山流水的叮咚作響,陣陣水汽充斥,倒也不覺得炎熱。

    江采苓走過抄手遊廊拐進了自己的院子,賀翎兒喜歡花草,滿院子都是花草的味道,帶著些許泥土的濕味,江采苓很喜歡。

    她一走進屋子,就見一個身穿黛色窄袖短衫的女子向她快步走來,口中道:“姑娘,你去哪裏了?難不成又去找那蘇少爺了?雖然白荷知您心中有著蘇少爺,但是顧相也是好的,洛陽多少女子做夢都想成為顧相的夫人呢。”

    說話的是賀翎兒的丫鬟白荷,而她口中的蘇少爺是賀翎兒喜歡的男子,蘇清城。

    蘇清城是金行公子,極具經商天賦,身上卻沒有商人的市儈氣息,相反有著江湖俠士的風流不羈,少年恣意。

    江采苓將他們二人相識相戀的經過重新捋了一遍,總覺得二人進展透著說不出來的詭異,初見英雄救美,賀翎兒一見鍾情;再見寺廟偶遇,二人一同避雨;三見互表情意,蘇清城有求娶之心。

    這樣看來,完全是按照一本她看過的話本來進行的。

    她在宮中十年,見慣了算計和套路,想事情的時候習慣將人心想成最陰暗的樣子。

    許是她多疑了,於是開口說道:“沒有,就是胸口發悶,去外麵轉一轉。”

    “姑娘,你是不舒服嗎,那白荷要不要去和老爺夫人說一聲,今天下午江太後喪禮小姐身體不適無法參加了?”

    “江太後的喪禮……”江采苓雖然臭名昭著,但是終歸還是太後,她人都死了,那些大臣就算再恨她也會裝裝樣子祭拜她。

    參加自己的喪禮,江采苓覺得有些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