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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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采苓摘下頭上戴著的發簪,這個發簪正是那日她戲弄柳明樓時候戴著的,她怕被柳明樓發現。看著銅鏡中身著杏黃色羅裙的女子和那舊唐裝扮的自己沒有半分相像後,江采苓才披上兔毛披風去正廳。
走到正廳,柳明樓依舊是身著那身金燦燦的衣服,白鶴展翅的圖樣用著金線勾勒,雙魚戲珠的金色抹額綁在腦後的束帶隨著走路一晃一晃的,見江采苓出現,柳明樓葡萄般的眼睛閃過熟悉的神色,“是你?”
“你認識我?”江采苓皺眉,此時的她和柳明樓認識的她如今可是沒有半點一樣的地方,難不成柳明樓有著看骨識人的本事?
“你不就上次在那個勞什子淘珍居被人買下字畫的人嗎!”
聞言,暗自鬆了一口氣,江采苓臉上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原來就是你冤枉我和店家勾結的人!”
柳明樓臉一紅,但是經商多年,早已經練成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了,臉上帶著三分親切,“這洛陽還真是小呢!上次是柳某唐突了姑娘,還望姑娘海涵!”
“柳公子說得哪裏的話,既然都是誤會,誰又能放在心上呢!”江采苓臉上浮著笑意,命人看座上茶後,開口問道,“不知今日柳公子來有何貴幹?”
“聽聞姑娘被冤殺害了南詔公主,若是三日中找不到真凶則會被淩遲處死,此事顯然背後有人操控大局,狼子野心昭昭可見,此事關係重大,所以想以一己之力幫助賀姑娘。”
江采苓沒有想到柳明樓竟然是這個目的,杏眸微斂,暗暗想著柳明樓如此做能有什麽好處。
柳明樓似乎知道江采苓心中所想,葡萄般的眼睛一閃,似乎回憶起了什麽不好的事情,徐徐開口道,“我是商人,在商言商,一旦南詔與我大周開戰,且不說我的奇珍居無人光顧,就說我柳明樓這條命都未必能苟活於世。我愛錢惜命,世間沒有什麽比這兩樣還要重要。”
江采苓曾派人查過柳明樓,得知他父母早亡,流落街頭,因為長了一張像女孩子一樣清秀的臉,從小就被人欺負,越發大了之後還總有一些人對他動手動腳。後來因為殺了人逃到了洛陽周邊的明樓縣,後來遇到了一個柳姓的商人,商人無後,見柳明樓機靈懂事,而且有著經商天賦,便留在身邊當做兒子,而且幫他起名叫做明樓。
再後來商人輾轉在洛陽落腳,也沒有人知道柳明樓根本不是柳家的親子
柳明樓因何殺人並沒有查出來,但是以她對柳明樓的了解,他若不是遇到了危及自己姓名的事情斷沒有膽子殺人的。
看著柳明樓和小皇子相似的眉眼,如果不是柳明樓初見之時命人將自己敲暈,她一定會將對小皇子的虧欠悉數還在他的身上。
二人從頭整理了思緒,柳明樓得知“白荷”訛人一事後,不禁道:“看樣子是有人易容成了白荷的樣子。”
“易容?”她之前對易容略有耳聞,但是易容術過程複雜,而且失傳已久,她沒有想到竟然還有人會使用易容術。
“如果白荷沒有雙胞姐妹,那麽除了易容無法解釋這件事,不過技法高超的易容師也是需要被易容之人的精準尺寸,向來應該是與白荷相熟之人。我之前在南疆進貨的時候得知此事,偶然聽人提起,沒想到這麽快就遇到了使用易容術的人。”
“易容這件事的確是我沒有想到的,此事我會調查,多謝柳公子了。”
柳明樓揚起笑容,“賀姑娘不必言謝,這也是為自己考慮,若是這件事情的結果與我無關,縱使是浮屍千裏,我也會選擇袖手旁觀,說不定還會原地開一家棺材店。”
柳明樓金燦燦的身影消失在影壁後麵,江采苓重新坐回紅椅之上,杏眸中閃過一絲複雜。易容之術經過千年來的修繕和精益,已經可以達到讓最親之人都無法看出破綻的境界,所以被前朝認定為邪術。如今重出江湖,勢必會帶來一場血雨腥風。
這兩年多來,她於內除去有不臣之心的人,於外防範西域和南詔兩個強國的一舉一動,可是竟然沒有發現這暗中還有一股要分裂大周的勢力,這讓她不禁開始思考,即使自己活到了和昭弘帝約定的三年,她能還給郭堯一個太平盛世嗎?
“姑娘,晚膳了!”
白荷的聲音打斷了江采苓的思緒,抬眸,此時已經月掛樹梢。
江采苓搖搖頭,她此時胃口全無,起身走到門口的時候,見白荷氣色好了很多,便側頭問道,“你身體可好些了?”
白荷彎了彎笑眼,“大概是見了天子,染了龍氣,走了幾趟茅房之後,如今已經大好了。倒是白荷連累了姑娘,三日後若是查不出來真相該如何是好?”
“分明是我連累的你,對了,顧相可醒來了?”
“顧大人已經醒了,姑娘的那個藥丸止住了流血,聽太醫說若是沒有那枚藥丸,顧相恐怕有生命危險。”
江采苓點了點頭,她給顧既明服用了還魂丹,便料到顧既明一定能轉危為安,可是心中還是有隱隱不安。如今聽到了白荷的話,才徹底放下心。
今天顧既明的所作所為的確是超過了江采苓的想象。外人隻知道顧相有著潘安容貌,有著舉世才華,卻不知道他這個人有時候冷酷得讓人生畏。
他站在相國的位置,不是為了先天下之憂而憂,更沒有“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的宏願。
而隻是因為相國的位高權重,有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利,所作所為不過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擔君之憂。
他治水災,殺惡後,為的就是十二個字。
月光如水清涼,照得庭院仿佛水底,樹影婆娑,仿佛水藻柔柔。
杏色的羅裙被風吹起,江采苓裹緊了素白的披風,匆匆走回了房間,從賀鳴山書房中找了幾本記載著易容相關文字的書籍,逐一讀完之後,還是一無所獲。子夜的敲鍾聲已經響起,江采苓想到明天還有做很多事情,熄了蠟燭之後,躺在床上,腦海中總是會浮現出今日顧既明擋在她身前時候的樣子。
黑眸清涼溫柔,仿佛對麵是心愛的姑娘……
江采苓甩甩頭,她越發地看不透他了,那麽一個生性涼薄的人怎麽會為她擋刀。
等明日,她還是去相府親自看看他吧。
“啊——”
與此同時,柳府響起了一聲尖叫,阿才習以為常地從外室的小床上起身,快步走進內室將柳明樓床前的小燈點燃,黑暗的房間瞬間被暖黃色的燈光照亮。
隻見床上的柳明樓穿著一件淺金色的寬大內衣,剛從噩夢中醒來,驚魂未定,葡萄般的大眼睛中流露出絕望和痛苦,半點不見素日中的精明和狡黠。
額上的汗水黏著頭發粘在臉上,平時束著抹額的地方如今露出來,隻見到上麵有一道很長的傷疤像是蟒蛇一樣盤踞在額頭上麵,但是顏色不深,以至於不算猙獰。因為在噩夢中掙紮,寬大的睡衣滑到了肩頭,精致纖細的鎖骨上麵有個已經落疤多年的牙印。
“公子,咋又做噩夢了?要不要阿才讓廚房做些安神湯送過來?”
柳明樓啞著嗓子,說出話的聲音就像是漏風的鍋蓋,發出呲呲的聲,“沒事,你……先出去吧。”
“那你要是不舒服記得喊阿才。”
退出房間之後,阿才並沒有重新躺下,直接到後院燒了熱水,從後院的柴房窗口看去正好能看到柳明樓投在窗戶上的剪影,阿才歎口氣,眸中滿是心疼。
那個夢,他從十二歲經曆了那場事情之後,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夢到那個場景,後來生活安定之後,也偶爾會夢到那個他永遠不會忘記的晚上。
柳明樓修整圓潤的手指尖觸碰著額頭上的傷疤,慢慢移到了鎖骨上落下疤痕的齒印,手指上的紋路感受到疤痕地方的凸起,心中泛起了陣陣惡心,耳邊似乎還會回響著那些男人夾雜著粗氣的興奮聲音,還能感受到那些人在自己身上亂摸的手。
柳明樓像是發瘋一樣,大喊大叫著讓阿才送來洗澡用的木桶,整個人浸泡在溫熱的手中。
他曾無數次想,就這樣吧,淹死就好了,就不會再回想起那個夜晚——
可是每當鼻腔和口腔都被水充滿的時候,他又會泛起生機。
不行,還有一個人,還漏了一個沒有死,他要掙很多很多錢,才能殺死那個坐擁高位的人,才能為自己報仇——
披上棉衣,濕淋淋的長發披在後麵,從床頭貴重拿出了一盒子的碎銀子,放在燈下麵細細數著,聽著金銀觸碰的聲音,在柳明樓的耳中仿佛山間泉水拍打石頭叮咚作響時的靈動,比起管弦絲竹更加悅耳,比起佛經更加讓人虔誠。
每每此時,柳明樓那顆不安的心才會靜下來,像是黑暗中行駛的漁船忽然看到燈塔一樣,前所未有的滿足和安穩。
那個夜晚,他真的不想再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