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驗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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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月朗星稀,烏鵲南飛,簾外寒風蕭瑟,刮得門外的那早已光禿禿的樹枝嘎吱作響,使人無心安眠。

    江采苓早已經洗漱躺好,翻來覆去卻是如何都睡不著,索性點燃了蠟燭,起身坐到桌案旁邊。

    雖說今日沒有找到關殺害於赫佳的凶手,但心中已是了然,此案定與蘇清城少不了聯係。千絲萬縷像是纏繞在一起的細繩,剪不斷理還亂,除了猜測此事與蘇清城有關,一點頭緒也沒有。唯一的線索就指望在賀瀟瀟的身上,今後如何安排賀瀟瀟在自己身邊也是一個問題,輕輕歎口氣,心中寬慰自己道: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低歎間,腦海中又浮現出顧既明的臉,想著他所說的話,就連白荷推開房門也不知曉。

    白荷笑嗬嗬進來,“姑娘,夫人親自下廚做的芙蓉糕,說是姑娘最愛吃的,還告訴早早休息。”

    看到白荷手中拿著紅木食盒,點點頭讓她放在桌上。

    “你先去休息吧。”言罷,白荷告退,江采苓拿起一塊芙蓉糕,白糯色的糕點晶瑩透明,中間的芙蓉餡子混著玫瑰汁越加粉嫩紅潤,看起來讓人食欲大振。她輕輕捏起一塊放入嘴中,不禁感歎,這母親手藝果然精湛。起了興致,江采苓有拿出了藏在床底下的一壇梅子酒,揭開酒塞,房間頃刻間芳香四溢。

    不過多時,一盤芙蓉糕便已經被江采苓吃光,梅子酒也一壇見底。

    腦子昏沉沉地靠在椅背上,窗被風吹開,吹進的涼風也沒有解了江采苓的醉意,唇角揚著笑容,纖纖手指握著狼毫,沾點筆墨,洋洋灑灑在宣紙上麵寫著什麽。

    下筆恣意,字體飛揚,寫得正是曾經寄給顧既明花箋上的詞,“落花水中落,流水東去流。”

    落花不能再枝頭,流水怎能複西歸。

    江采苓癡笑地看著墨跡,口中輕輕喃著,“阿夜,我們啊……”

    半夢半醉中,江采苓似乎看到了一張清冷俊朗的臉,一雙黑眸中盛著細碎的星光,溫柔將她抱在懷中……

    窗透初曉,江采苓一覺醒來,宿醉讓額頭有些疼痛,抬手揉了揉額頭,發覺自己躺在床榻上,被子蓋在身上,就連昨日被風吹開的窗戶也緊緊閉上,心中想是白荷做的,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江采苓準備去淘珍居看看,頭戴帷帽,做往日舊唐時的喬裝打扮,又怕那日帷帽掀開之事再度發生,將臉上的白色脂粉厚塗了一層,然後敷上濃重的腮紅,知道連自己都看出本來模樣之後,才悄悄離開賀府。

    淘珍居人聲鼎沸,十分熱鬧,門外還排了好長的隊列,虎子忙著維護秩序。江采苓沒想到生意竟然如此紅火,就在驚訝之時,忽然聽到人群裏說,“這淘珍居果真稀奇!”

    “怎生個稀奇法?”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這淘珍居先是由青玉先生前來為其剪彩,昨日還傳出這店裏的還魂丹竟然救了顧相,你可知顧相當時傷可見骨啊!”

    本就是為了敷衍眾人為何她有能讓顧既明起死回生藥丸的借口,卻不想有人聽到傳了出來,這對她有利有弊,優勢是擴大名聲,增加收入,但劣勢就是極其容易將自己身份暴露。

    青娘最先看見門外的站著的江采苓,讓郝崢幫忙拓出一路好讓江采苓進來,進入了清靜的裏屋。

    江采苓翻了幾頁賬簿,發現從昨日起,店內收益更是翻了一番,就在要離開時候,郝崢卻拉住江采苓的袖口說道,“姑娘,關於赫佳公主一案,我還有些事情要對你說。”

    江采苓不由得詫異,複坐下來,“郝大哥請講。”

    郝崢環顧四周,見周圍無人才低聲開口說道,“赫佳公主的事情我聽說了,也不知這莫須有的罪名怎麽總扣在了姑娘的頭上?我便想起了我往日還是捕快的時候發生的一個案子,不知對姑娘查清真相有沒有幫助。”

    江采苓饒有興趣的坐下朝他點頭示意,讓他接著說下去。

    “那是幾年前的一個案子了,一個有錢老爺家的長子有一房妻子,兩人十分恩愛,長子沒有妾侍,更是從來不去花柳巷那種地方,可見對妻子十分深情。可是有一日,因為自己的妻子被人擄走並且奸汙了,妻子含恨自殺,長子盛怒之下殺了壞人。”

    “法外有情,但是殺人償命,也著實十分悲傷。”

    “你可知這幕後主使是誰?”

    “難道不是死了的惡人?”

    郝崢搖搖頭,無奈開口,“這個長子的弟弟是一個紈絝,其人劣跡斑斑,但是他的哥哥卻極其有才,尤其是在經商方麵具有獨到的眼光,未來這龐大的家產以後隻有他一小份,心中不禁生出不滿,於是利用兄長和嫂子的恩愛親密,聯合外人擄走嫂子汙其清白,惹怒兄長,讓其殺人後入獄,最後獨享家產。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江采苓,不僅沉眸深思,郝崢顯然是故意給她講這個故事的。

    眸光一閃,南詔赫連和赫智正是這樣的例子,南詔國的國事向來複雜,尤其是現任的太子其人沒有驚天偉才,能文善武的赫連就是她最大的威脅,若不是嫡長子隻怕根本就沒有成為太子的機會,倒像極了故事那位歹毒弟弟。

    突然想起什麽,江采苓神色一斂,對郝崢道謝之後,匆匆走出淘珍居趕往停放赫佳公主的大理寺。

    自己一直在人證上耽擱太多時間,怎生會蠢到忘記真正的證據應該在死者身上!

    隻因來的匆匆,江采苓額上已經蒙上一層薄薄的汗珠,襯得麵色蒼白。

    赫佳身為南詔國公主,她的屍首也相當重要,尤其是關乎兩國戰爭,上萬百姓是否會流離失所。經過幾個侍衛的帶領,她終於來到那冰冷的石室,隻見石室正中放置著一副水晶棺材,江采苓還未靠近,編織感覺寒氣衝天,由仵作帶近,方才看見那水晶棺材中還有一副冰棺。

    而那前幾日還很自負的南召公主赫佳,此刻已經香消玉殞,香魂已斷。

    她就那樣的躺在冰棺中,那張原本有著傾城之姿的麵容此刻十分蒼白,而那雙美目還睜的十分之大,而那飽滿的後腦勺,也因墜落下來而摔爛一半,後來經過妝娘補休,才勉強恢複她原本的風姿。

    江采苓眸中閃過不忍,將眼睛看向別處,問一旁的仵作,“大人可有發現?”

    仵作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他挽起袖口,領著江采苓說,“赫佳公主乃是高空墜落而亡,並且生前毫無掙紮痕跡。我們已經派人檢查過案發現場,摘星樓雖說高百尺,但卻十分牢固,包括周邊的圍欄都十分牢靠,不可能存在失足跌落的情況。”

    江采苓讚同地點頭,徐徐開口,“並且當時案發現場除了我別無一人,能讓赫佳公主約出來並且還放鬆警惕的怕是熟悉的人,莫非是熟人作案?”

    仵作沒想到賀家的廢材小姐居然還有如此推理能力,不由得對其刮目相看。

    這樣的話,目標很好鎖定,自己同赫佳公主乃是競爭關係,約出來倒是可行,但是讓其放鬆警惕怕是不能的,除此還剩下赫連佳和顧既明。赫連佳大約是不可能的,首先是自己的胞妹,其次,當日還因激憤而傷了一國重臣顧相。

    他若是想要在南召立功,斷不會做出這番欠考慮的事,而顧既明更不會對一個弱女子動手。

    這些人都排除掉了,那還有誰?能夠將其約出使其放鬆警惕再將其殺害還能不留一絲痕跡的走開?

    正在江采苓沉思之時,一陣陰風吹過,將四周用來照明的燈盡數吹滅,有人喊高聲道:“赫佳公主來索命了!”

    江采苓皺眉,她隻感覺手腕一涼被人死死地拽住,不由得心中有些煩悶,她斥責道,“何人敢在此造次,來人!掌燈!”

    那本來就清透的聲音此刻變得貴氣十足,叫旁人聽了,心中竟生出懼意來。

    人群逐漸安靜下來,不多時,便有人重新點亮了燈,而下一刻,眾人驚呼,隻見那原本還躺在冰棺中的赫佳公主此刻已經坐了起來,她直直地看著江采苓,那雙手還死死地抓著江采苓的手,而那水晶棺槨上還有著用血書寫的幾行大字“還我命來。”

    江采苓回頭,便對上了一雙猙獰的臉,因為被移動,修複好的臉上植的皮像是牆皮一樣掉了下來,露出慘白的血管。看到如此可怖場景,若是尋常女子定是驚聲尖叫,但是她江采苓是誰?

    若說到鬼,她如今就是一個陽壽已盡附在他人身上的鬼。

    都是鬼,見個麵也挺好。

    江采苓甩開死屍的手,隻見赫佳公主的身子僵硬倒下,眾人才恢複了鎮靜。

    石室密不透風,何來的風?江采苓敬畏天地,但是不信什麽鬼神之說,方才的伎倆很是拙劣。對方如此阻攔她,隻怕是防止她查清真相。

    狗急跳牆,如此一來,這真相就當真就在赫佳屍體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