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糖葫蘆情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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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顧既明送江采苓回府,半圓的月亮掛在空中,仿佛玉玨一樣,像是有情人的定情信物,一人一半。
今夜的洛陽城無人早眠,所有人都等待著結果,直到從宮中傳來消息:南詔公主身邊的侍女南珠德行有愧,畏懼公主發現事情敗露,於是害死了公主。如今已經俯首認罪,撞柱身亡。
月色皎皎,江采苓沒有做回去的準備,以至於坐著顧既明的藍色祥雲軟轎。
顧既明的轎子是單人轎子,本來就不算寬敞,江采苓已經貼著轎身,然而隨著轎夫走路的擺動,還是會碰到顧既明的身子。
二人都不是話多的人,除了二人淺淺的呼吸聲音,本就狹小的空間更加顯得安靜可怕。
江采苓一直佯作看著簾子外麵,可是此時的洛陽城商戶早就收了攤子,黑燈瞎火,也沒有什麽好看的。而且順著車窗滾滾卷進來寒風吹得雙頰有了生冷,江采苓放下車簾子,餘光打量旁邊之人,發現顧既明此時正閉目養神,於是便大膽地將頭側過來,打量著顧既明。
“翎兒,本相好看嗎?”
說話間,顧既明的眼睛豁然睜開,明亮的黑眸中在深夜中像是天上的星星,灼得讓人失神。
江采苓連忙別過視線,雙頰不知是被北風吹得還是怎樣,生出些燙意,轉移話題道,“顧相如何知道南珠就是凶手的?”
“本相隻是在洛水中無意發現了南珠,翎兒多慮了。”
似乎前麵遇到了什麽,車夫喝了一聲“大人坐穩了”然後緊急停轎,江采苓一個不防備隨著轎身的偏移,跌進了顧既明的懷中,顧既明看起來纖瘦,卻沒有想到精壯而硬挺的前胸十分結實,像是岩石一樣,撞得她身上的骨頭都像散了架子。
肩頭落上一個溫暖的手掌,修長的手指扶住她,低沉的聲音抵著耳畔傳來,讓人耳尖到心尖都酥酥麻麻的,“撞疼了嗎?”
“噗通,噗通!”
心跳聲傳來,像是軍前對陣時的鼓點,短促而有力,跟像是春雷滾滾的震響,能震穿耳膜。
狹小的空間中,江采苓一時竟然分辨不出是自己的心跳聲還是對方的。
“也不知道誰竟然在路中間挖了一個溝,大人、賀姑娘沒事吧?”轎夫聲音傳來,驚得江采苓從愣神中清醒過來,拄著軟座就支撐起身子,離開了顧既明的胸膛。
“無礙。”
隨著顧既明的話音剛落,轎子重新抬了起來,江采苓剛坐穩的身子冷不防地向前載去,就在江采苓覺得自己要飛出轎子的時候,一雙有力的手臂橫在她的胸前,攔著她才沒有飛出轎子的可能。
大周未出閣的名門貴女都有束胸的習慣,江采苓從小跟隨父母顛沛再後來被買進皇宮,也沒有人告訴她必須束胸,所以沒有養成這樣的習慣,胸前的柔軟被那充滿力量的手臂一撞之後,傳來不可言說的痛楚,不禁哼出了聲音。
黑暗中,眼睛看不清,所以聽覺和觸覺就十分敏感。
耳邊聽到一絲輕哼,像是吃痛但是又比吃痛多了些嬌軟的尾音,手臂上傳來柔軟的觸感,比起棉花還要溫軟,可又比棉花多了太多的彈性,顧既明從來沒有感到過這樣的觸感,鼻翼間傳來若有似乎的蘭花味道,想到了什麽一樣,倏地收回了手,唇齒間低聲道了一聲,“抱歉。”
若是月光照進來,二人定會看到彼此耳尖像煮熟的蝦子一樣泛著紅意……
明月別枝驚鵲,朔風夾香襲人。
第二日,水藍軟紗簾映著的光色十分明亮,銅絲暖爐煤塊燒了一夜如今已經燒盡了,屋子中微微有著寒冷,江采苓披著軟兔毛的披風走到了窗邊,拉開了紗簾,發現天空中飄落著雪花,落在地上薄薄一層,不消一會兒就化成了雪水。
這是洛陽城入冬以來第一場雪,江采苓手中抱著熱茶杯子,淺淺地啜了一口,溫熱的茶水進入到了口中,經過喉嚨直到胃中,身上也生出了暖意。
“姑娘!”白荷充滿元氣的聲音傳來,身穿這一件杏粉色的褂子,手中拿著兩根糖葫蘆。
紅彤彤的山楂上掛著糖,像是被冰凍住一樣,晶瑩剔透,每一粒山楂上麵撒著均勻這白芝麻,光是看著都能想象到糖葫蘆入口時候的酸甜可口,令人口齒生津。
白荷將其中一支遞到了江采苓的手中,“這是我托吳嬸買菜的時候買來的,可甜了。”
輕咬了一口,唇瓣沾上了冰糖,酸甜可口,格外可口,“父親和母親可醒了?”
“早就醒了,還讓奴婢不要叫醒姑娘讓您多睡一會兒。吃過早飯之後,老爺陪著夫人上山還願去了,為了讓姑娘遇此劫難平安度過,夫人這幾日求神拜佛吃素念經,光是抄寫的經書都已經有一人高了。”
江采苓眼角流過感歎,今生她何其有幸,竟然能遇到賀鳴山和孟雲這樣珍愛自己的父母。
還記得小時候,糖葫蘆對自己是一個十分奢侈的東西,能填飽肚子就已經是恩賜了。
第一次吃到糖葫蘆是在十六歲那年,父母破天荒地她買了新衣,將她打扮得漂漂亮亮,江采苓本就生得豔骨媚肌,之前整天灰頭土臉,穿著鄰裏鄉親的舊衣服,向來誇誇大大的衣服披在身上,根本看不來底子竟然這麽好。
那個姑娘不喜歡漂漂亮亮,幹幹淨淨,她在照鏡子的時候隱約聽到父親說了一句:“早知道,就值更貴的價錢了。”
江采苓以為再說地裏的收成,也沒有在意。等到一家四口上街在一家裝修典雅的包間裏吃了一餐之後,母親拿著一串鮮紅欲滴的糖葫蘆,笑得格外和善,“采苓,你不是一直很想吃糖葫蘆嗎,爹娘要去附近的商行辦點事情你就在這兒等我們。”
“好。”
然後母親攥著弟弟的手走遠了,江采苓頭一次坐在這麽好看的地方,吃這麽好吃的東西,看到這麽好看的風景,滿心歡喜地等著父母回來接她。
壺中的溫水空了,江采苓拎著水壺便去外麵找水喝,忽然間聽到了一個爭吵的聲音,江采苓尋著聲音看去,就看到一個瘦瘦小小的華服少年被一群布衣少年踢打著,臉上滿是汙血和灰塵。
“你不是大少爺嗎!給我們這些窮人點銀子就這麽難?”
“還大少爺,你小子把父母克死了!你看他眼睛的顏色,和我們都不一樣,喪氣鬼!”
“聽說他根本不是夫人的親生孩子,是他爹和青樓女表子的風流產物!是女表子生的雜種!”
少年眸中盈滿了倔強,臉上滿是灰塵,唯有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格外明亮,上挑的眼中閃過憤怒,喊了一聲“不許你說我母親”,接著就像猛虎一樣撲在了對手的身上,手上的動作全都落在了對方的臉上,落下青青紫紫的痕跡。
“救命啊,你們快救我,弄死他——”
就聽到夥伴救助,在其中一個布衣少年拿著一個碗口一樣大的石頭向少年的額頭砸去。
這是會出人命的!
江采苓從小做粗活,力氣很大,從柱子後麵一個健步衝出來護在了男孩麵前,伸手擋了一下,手腕被石頭掛掉了一塊肉,吃痛地踢了對麵人一腳,精心編好的麻花辮也散開了。
“這個瘋丫頭勁太特麽大了!”被踹倒在牆角的小胖子哭喪著臉說。
“你小子,算你走運!”
然後五個布衣小孩一瘸一拐地逃跑了,留下了江采苓和那個小孩子。
江采苓見少年受傷了,低頭看了看糖葫蘆,忍痛道,“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東西,你要不要嚐嚐?”
見少年低著腦袋不說話,剛才那些小孩說少年的父母親都去世了,心中想少年一定很難過,而她至少還有父母陪在她身邊。於是癟癟嘴,將最上麵咬了半口的糖葫蘆放進嘴裏之後,就蹲下身子就竹簽強行塞到了少年的手中,哄著少年溫柔道,“好啦,都給你,我隻吃了一顆啊!糖葫蘆真的很好吃,不信你嚐嚐。”
少年終於抬起了頭,滿臉汙血灰塵看不出真正麵容,唯有一雙琥珀色的眸子眼尾上挑著,看向江采苓,又看了看手中的糖葫蘆,低頭咬了一口糖葫蘆。
許久,低聲道了一句“謝謝。”
那日洛陽城也是飄著一片雪花,兩個少年少女聊了很多很多,一根糖葫蘆也你一粒我一粒地吃得幹淨,少年還拉著江采苓去了附近的千年槐樹做了一個木盒子,裏麵放著寫著他們夢想的字條和那根竹簽,直到少年府中的人來尋找,二人才匆匆埋了盒子,就地分別,約好明天再次見麵。
蘇清城此時在路上行走,一身紅色錦衣披著白貂毛披風,在洛陽城中引起少女的頻頻回頭。
攤開手掌,手心感受著飄落的雪花,化成一滴水珠。
“賣糖葫蘆咯!”叫賣聲在路邊響起,隨著雪花化在他的心底。
蘇清城唇邊揚起一抹笑意,想起十年前,他遇到一個女孩,她說糖葫蘆特別甜,他不愛吃甜食,但是還是咬一下口,跟他素日中府上大廚做的糖葫蘆比又酸又澀,眸中漸漸升起怒氣,以為是她故意消遣他,抬眸卻看到女孩眼饞地咽著口水。
幸好,十年之後,他重新遇到了那個女孩,就在他的府上,一如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