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蘇、江的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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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清城回到房間,坐到書案旁邊,慶山接過白貂毛披風,拂去了一層雪水,掛在牆上。
狹長的美眸中染上了愁色,蘇清城沒想到他安排如此縝密的事竟然被賀翎兒那個丫頭查了出來,他本想借著此次機會,假意幫助南詔赫智,讓楚國和南詔聯手滅掉大周,但是卻不成想反而加深了大周和赫連的聯係。
這便有些棘手了。
“少主,楚國那邊……”
“讓父王且先稍安勿躁,我在大周已經二十五年,不用著急一時。”
他從小就被父王放逐在大周,目的就是從大周內部瓦解,他原本已經收買了一些大周朝廷上位高權重之人,但是江太後卻壞了他的好事,將他收買的老臣全部連根拔起,導致父王對很是失望。
“是。”慶山並沒有退下,接著諾諾開口道,“少主,杜姑娘病又犯了,原本前幾日還隻是咳嗽,昨夜起風,著了如今又病重了。”
他口中的杜姑娘是杜念玉,少主心尖上的人。
蘇清城麵色染上擔憂,“謔”地一下站了起來,俊臉微怒,“怎麽才和我說!”
慶山彎腰道,“杜姑娘知道少主最近忙著大事,便讓我們不要同您說……”
沒等慶山說完,蘇清城就穿著紅色錦衣走了出去,蘇清城的房間和杜姑娘的映月小築相隔不遠但是不近,慶山連忙拿起披風追了出去。
還沒走到映月小築,便看到了如火的梅花一簇簇盛開,染著白雪越發顯得嬌嫩豔麗,幽幽的香味撲麵而來,遠遠一看隻覺得滿院旖旎,清雅怡人。
撩開棉質簾子走進了內室,就看到淺妃色的床帳中靠著一個麵色蒼白嬌弱的女子,一頭長發散散地柔順披著,不似墨黑,反而在陽光的照耀下,有著金色的黃暈,襯著素淨的小臉眉眼溫柔俏麗,仿佛西子在世,分外讓人憐惜。
“都病了,怎麽還讀書?”
蘇清城從外麵來帶著通身的寒氣,在暖爐旁邊烤了一烤才邁著大步走到女子身邊,抽走了她手中的書卷,眸光看向身邊侍候的丫鬟,冷聲道,“你們怎麽照顧念玉的?”
杜念玉伸出柔白的手,拉著蘇清的衣角讓他坐在床沿,眉眼滿是溫柔,“不礙她們的,是我想著看看茶經,學著烹茶,以後好給你嚐嚐我的烹茶手藝。”
“你烹的茶已經很好了。”蘇清城上挑的桃花眼中溢出暖意,握住了杜念玉的手,“今天我在街上看到買糖葫蘆的,想給你買一支,可惜你現在不能吃甜。”
“清城,”杜念玉靠在蘇清城的懷中,笑容甜蜜,“我吃過最好吃的糖葫蘆,是在十年前的那支。”
蘇清城眸色一動,握緊了抱在佳人肩頭的手,眉眼中滿是溫柔,柔聲道,“等我好了之後,親手給你做糖葫蘆,好不好。”
伸手纖細食指嬌嗔地點著蘇清城的胸膛,“才不要,誰知道你做的能不能吃。”
看著懷中人的模樣,蘇清城已然情動,落唇在佳人的香粉臉蛋上。
二人嬉鬧了一會兒,杜念玉臉上染上疲憊神色,手絹掩著口,劇烈地咳嗽起來,本來蒼白的小臉此時泛起不正常的紅色,惹得蘇清城的心被揪得生痛。
若不是江惡後,念玉何曾會落得這樣的破敗身子。
十年前,在他們離開約定後的第二日,他又去了那個千年槐樹下麵,可是少女卻遲遲沒來。
十年後,同樣的槐樹下,他看到了她,手中拿著一個糖葫蘆,紮著一雙麻花辮,一如當初。
沒想到冥冥之中,他們還能相遇。
他是楚國皇子,因為父親是低賤宮人,父皇不願意見他,便將他從小就被安排在大周,作為暗子。
來到大周之後,因為不是蘇家親生子,經常遭人白眼,蘇家父母去了之後,更是如此。
灰暗的人生中,唯一的顏色,就是那個握著糖葫蘆的女孩。
後來才知道,在那日之後,她就父母賣進了皇宮,在宮中舉步維艱,幸得皇後娘娘提攜,但是和皇後對立的江貴妃卻盯上了她。
有一次她做錯了事情,江采苓就將她浸泡在寒冰池中三天三夜,從此之後便落下了病根,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幸好皇後娘娘恩情依舊,幫她調養。
可是萬沒有想到,江采苓開始對皇後下手,先是摔死了皇後的小皇子,然後以皇後家族結黨營私和使用巫蠱之罪的名義將皇後貶為進冷宮、撥除了皇後一族。
她念著舊恩,偷偷給皇後送菜一事卻被江太後知道,於是盛怒之下將她賣進了宮外的窯子中,幸好她謊稱自己有病被窯子嫌棄扔了出來,才保住了清白。
聽到如此故事,蘇清城既憤怒又悲傷,十年前救自己時候意氣風發的少女如今卻必須靠著藥吊著,於是承諾杜念玉,一定會幫她報仇。
回到房間,蘇清城偶然間在桌子夾層中發現了一張紙條,上滿是娟秀小字,“落花水中落,流水東去流。秋色連天闊,良辰共君過。”
蘇清城狹長眉眼閃過嘲諷,誰能想到,那惡太後竟然會喜歡上那位每天冷著一張臉的丞相。
這幾年他本來就準備除掉礙事的江太後,加上得知自己心上的女子現在隻能靠著藥吊著命,而那個害她的女人卻坐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享受著無限尊榮。
就在三個月前,在蘇清城的威逼利誘之下,江采苓宮裏麵的小太監反水,他半路截獲了這張傳情花箋,攥著手中的紙條,修長手指劃過紙箋上的字,不管如何,他權當這是上天給他的一個機會,惡太後為杜念玉償命的機會。
五色渲染,幹花烙印,帶著淺淺香氣,這是顧家專製的花箋。對於旁人而言許是難以拿到,但自己潛入顧府拿一張倒是不難。
提起紫木架上的狼毫,蘸飽黑墨,落筆與紙上。書成,若有識得顧既明字跡之人,定會驚呼這近乎一樣的字跡。
“卿道落花難再回,怎知流水不西歸。”
蘇清城學顧既明的字跡是花了點心思的,本來是想著以後為楚國可能有所用處,倒未料這麽快就用上了。
將花箋拿起輕吹幹後才交到小太監手上,讓其遞到江采苓手中,而本來在桌子夾層中江采苓的花箋在他手中被揉成一個紙團,在其出門後隨意丟到了一堆垃圾之中,不一會便被收拾之人連同垃圾一道掃成團而一焚而盡。
這火燒的不僅僅是一道紙箋,亦是一個人的喜歡,一個人的性命。
他進了暗室,豔雲拿出瓶瓶罐罐給他鼓弄著晚上易容所需要人皮麵具。
是夜,一彎新月高掛於夜空之中,清澈如水的光輝普照大地。蘇清城潛入宮中後方將身上衣物換成顧既明素來喜歡的白衫,對鏡貼好人皮麵具。
銅鏡裏雖是與那冷傲的男子相同的容貌,眉眼裏卻稍顯風情,像極了遊曆花叢的放蕩公子,幾分妖嬈。
蘇清城閉了閉眼,再次睜眼時已是斂去眉眼風情,而帶了幾分顧既明所擁有的清高神情。取了梳妝台前的軟劍,對月拭劍,劍刃之上泛著冷冷光芒,這便會是結束那毒後生命的劍。
將軟劍藏於袖中,撣去衣袖褶皺,蘇清城抬腿朝著江采苓所在的宮殿走去,他梳妝所在之處離江采苓的宮殿並不遠,使了點輕功避開宮人,自後門而入。
蘇清城雖知曉江太後容貌美豔,但極少細看,這會美人醉酒使得其美豔容顏更添幾分顏色,宛若冬日寒梅圖中隨手點染的梅花,豔麗非凡卻不俗,反而更令人著迷。
他聽著她帶著醉意說,“阿夜,你來了!”
蘇清城快步上前扶著那搖搖晃晃的女子,想著今日自己便是來誘惑惡後,要在她鬆懈時一劍取她性命,便壓低了嗓音使得本像顧既明的清冷嗓音裏多了分溫柔和曖昧。
畢竟何時讓人最為鬆懈?蘇清城知道,那便是人情動之事,更何況是對著自己喜歡的人情動。
蘇清城將人打橫抱在懷中,低頭瞧著懷中之人,恍惚間仿佛見到自己多年前見到的那個小姑娘,那個編著麻花辮的為自己仗義執言的小姑娘。
不得不說,這時候這般親近地看著江采苓,蘇清城有那麽一瞬間的恍惚,覺得這人的容貌麵骨和自己多年前遇到的那個小姑娘相似至極。
蘇清城不知曉自己是因為計謀還是因為江采苓近似小姑娘的容顏,低頭將吻細碎地落在人身上,吻過人身上一寸寸肌膚,將人身上的衣裳一件件剝去,直至瞧見那人雙魚戲水的鮮紅肚兜和白皙雪白的皮膚產生強烈的視覺衝擊。
手中的軟劍冰涼地貼著有些發燙的肌膚,讓他回了神。
這不是自己的小姑娘,而是個蛇蠍婦人。
軟劍出手,劍光一閃而過,穿透了床榻之上衣裳半脫的人的前胸。
血花將肚兜染得更加鮮豔,像是暗夜中幽幽盛開的薔薇花。
蘇清城將軟劍抽了回來,拉扯過人衣裳拭去劍上的血,令自己憎惡之人的血。
血腥味衝淡了先前的旖旎春色,蘇清城半垂著眼眸細細將劍上的血擦幹淨,自出門他都未再抬眸去瞧床榻之上那個同自己幼時認識之人相似的臉龐。
蘇清城心中並未有報仇的快感,相反有些茫然,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自己做錯了,然而他不知道哪裏錯了。
似乎哪兒都沒有。
天上洋洋灑灑下著小雨,蘇清城漫無目的地沿著暗道回到了府上,而後更是淋著小雨回到了房中,一頭砸入錦香軟被之中。
也不知怎的,折身回到桌案前,將那花箋重新撿起,隨手竟放在了暗格中。
如今翻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