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陰差陽錯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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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清城眸中聚起冷光,麵色冷漠仿佛冰封千裏的周楚天塹,手中握著的藥碗應聲而碎。

    暗衛額頭布滿冷汗,硬著頭皮說道,“少主,那位似乎已經等著急了,我們要回去嗎?”

    蘇清城冷冷開口,“她是在哪被找回來的?”

    暗衛知道蘇清城問的是她未婚妻子的事情,無奈地搖搖頭,“那邊並沒有說,隻是通知您處理好這邊的事情即刻返程,舉行大禮。”

    門外偷聽的杜念玉聞言臉色大變,她雖然一直不知道蘇清城的真實身份,但是也能猜到其背景不容小覷。

    杜念玉眸中凝聚一抹複雜神色,她現在有很多疑問想要破口而出,蘇清城要處理的事情是什麽?

    暗衛口中說的那邊又是指什麽?

    他……的未婚妻子又是怎麽一回事?

    杜念玉本欲往下聽下去,卻聽到裏麵傳來蘇清城冷漠的聲音,似乎藏著天大的憤恨與怒意,但是又不能發泄出來,聲音中充滿了冷漠和隱忍,“你告訴那邊,我會盡早回去的。”

    聽出來蘇清城的心情低落到極點,杜念玉搖搖頭,知道應該留給他自己冷靜的時間。

    每個人都有一個不能揭開的傷疤,她不會強求蘇清城告訴她。

    ……

    此時蘇清城的房間僅有他一人,蠟燭燃燒的聲音混著窗外蟬鳴的聲音,越發顯得房中空氣安靜得可怕。

    月光琅琅,被晚風吹開的木窗飄來陣陣涼意,但是也比不上蘇清城此時心中的悲涼。

    他坐在靠牆的床角,雙臂環抱著雙膝將自己縮成一個小小的團,沒有安全感的人才會有這樣的動作,自我保護,防止別人攻擊。

    向來充滿慵懶姿態的桃花眸此時無精打采的耷拉下來,深深在埋在手臂中。

    十七年前,他五歲。

    他是楚宮中最不受寵的皇子,是一個下賤宮人勾引威威天子的罪證。

    所有人看他的目光,就像是再看一坨狗屎……不,還不如狗屎,畢竟人們看向狗屎的時候,眼中並沒有嘲諷。

    深宮庭前燕,謝家銜春泥。

    當年北郡侯爺謝澄因為賢名在外,楚皇震怒,為了削減謝澄的實力,命國師通過天象辨別北郡侯夫人五個月大的孩子是男兒還是女兒。

    國師測出北郡侯夫人肚子裏是個女兒後,楚皇特將謝澄等三品近臣以品酒的名義尚招進宮中,酒宴上他假意醉酒,笑著走到謝澄麵前,失態地開口:“範卿,聽說你夫人已經有了五個月的身孕……哈哈,朕同你打一個賭,若是你生的是兒子,朕就準許他承襲侯位,一世榮華;若是是女兒……就嫁給老十!”

    人醉酒之後,十和四是分不清的。

    如今楚皇隻有九位皇子公主,哪裏來的老十?

    群臣紛紛向謝澄道喜,四皇子是未來太子的熱門人選,又是楚皇和皇後的嫡子,十歲的年紀便已經熟讀四書五經、兵法史記。誰家的女兒若是嫁給了他,就極有可能會是未來母儀天下的一國之母!

    可是人們都忘了,楚皇是有第十個皇子的。

    蘇清城是楚皇的第十個孩子,一直長在冷宮中,楚皇遲遲沒有給他賜名。

    雖然有著尊貴的血脈,但是在這靠實力說話的深宮中,一個沒有皇帝寵愛、沒有母妃家族雄厚背景、沒有黨羽推崇的皇子還不如主子跟前露臉的小太監。

    被遺忘,是最可怕的事情。

    酒宴的第二日,楚皇就下了聖旨,指腹為婚,將一品侯府的嫡女嫁給低賤宮女所生的十皇子,真真滑天下之大稽。

    謝澄當然不樂意,然而楚皇卻掏心窩地對謝澄說道,“謝愛卿,昨日是朕喝醉了,舌頭大了,本想將你的女兒許給我的四兒子。可是朕是天子,一言九鼎,若是出口的話被自己駁回了,朕如何有顏麵治理天下?”

    謝澄是賢臣,是忠君之臣。楚皇不管是虛情還是假意,這番言辭說得滴水不漏。謝澄身為一品侯爺,從來沒有覺得如此窩火。

    於是就和夫人商量,斷不能將愛女嫁給沒有前途的皇子,於是夫妻倆演了一場戲。假意爭吵,幾乎達到了和離的地步。一日,月黑風高,夫人留下一張“我要帶著孩子徹底離開這個牢籠”的字條之後便一氣之下去了大周。

    侯爺去追妻,然而五個月之後再度回到大楚,夫妻倆像是老了十歲一樣,十分消瘦滄桑。

    為什麽?

    孩子丟了!

    侯爺跪在大殿門口,求楚皇準許他在楚國找回自己的孩子,“臣可憐的女兒剛出生就被惡毒的周人偷走,這是不共戴天之仇!臣一定要找到那個人!懇請陛下準許臣攜家眷在周國尋找親子!”

    楚皇自然不相信,但是對方本身具有賢名,加上痛失愛女一事讓大楚的所有人都義憤填膺,恨不得都去大周將侯爺的小女兒找回來。

    麵對眾人的壓力,楚皇又擔心謝澄在周國培養勢力,最後隻好鬆口,“朕會加派人手在大周尋找,侯爺勞神勞心,特準休假一月,以表朕恩!”

    ……

    蘇清城不能作為製衡謝澄的棋子,蘇清城在楚皇眼中便失去了價值。而此時,皇後柔柔吹了一句枕邊風,她說,“周國如今崛起,今後必會影響我大楚河山,十皇子是您的兒子,派他作為藏在周國的暗子再合適不過。陛下您說呢?”

    “好!”

    蘇清城被送到大周作為暗子的當天,楚國連綿不斷下著大雨,楚皇這才想起這個孩子沒有名字,看到雨後幹淨如新的城池,隨意開口道,“清城,便叫清城罷。”

    欒氏,是楚國皇族的姓氏。

    欒,清城。

    到了蘇家,他依舊是沒有感受到一絲一毫的溫情,每天雞沒鳴時他便起身練武,讀文識字。他生命一直都是灰色的,是那一串糖葫蘆的殷紅顏色闖進了他的生命中,那個女孩像是一抹陽光照進了他幹枯陰暗的心中,給予了他童年唯一一段的歡樂時光。

    方才還晴朗的夜空如今烏雲密布,一道閃電猙獰地劃破黑夜,轟隆的巨響讓蘇清城回到現實。

    回憶在這裏戛然而止,蘇清城唇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意:父皇啊父皇……我在周國暗伏這麽多年,你還是不忘記讓我成為鉗製謝家的工具。

    一旦此時回國,這些年的努力都將功虧一簣,他做這麽多就是為了向楚皇證明,證明他當年的輕視是錯的,他比起他其他的兒子要更出色,更有能力。

    他想要的從來不是江山,而是父皇的一句肯定,一句歉意。

    閉眸,掩飾內心的脆弱,那些灰暗的記憶在腦中走馬觀花的一陣陣浮現在腦中,絕望的,無奈的,憤怒的情緒編織成一張大網,這張大網在黑暗中迸發出無限的光芒,化作無盡的動力。

    再次睜眼,狹長的桃花眼中綻放出桀驁堅定的光芒,像是一隻等待獵物自投羅網的矯捷豹子,慵懶的外表下散發出犀利的氣焰。放下還抱著雙膝的手臂,舒展著身體,修長的手指整理著紅衣的褶皺,嫣紅唇角高揚著微笑,滿身清華浮動如同月光一樣迷人。

    既然努力注定等不來肯定和歉意,那麽父皇對不起了,這江山他要定了!

    北郡侯當年為了不讓女兒嫁給自己這個窩囊皇子,偷偷掉包,謊稱被人販子拐走。他與夫人忍受了和愛女分別的思念煎熬,卻沒有想到兜兜轉轉這麽多年,女兒竟然還是被楚皇找到了端倪,還是要嫁給他這個窩囊皇子。

    若他是北郡侯,心中如何不氣、不怒?

    桃花眼中閃過精光,北郡侯賢名在外,無人能及,手下五萬精兵如有神助,所向披靡,隻認北郡侯府令牌不認天家虎符,最重要的是謝家在楚國畢竟紮根多年,人脈廣,若是讓他回到楚國重新布局用人,實在要廢太多的精力。

    最重要的是,北郡侯與發妻一生一世一雙人,夫人因為上次產後抑鬱,受了病無法再生育,北郡侯也沒有嫌棄或是納妾,二人始終無子。若是愛女找了回來,想必會非常欣喜,為了女兒的未來,他們勢必會背水一戰。

    他們二人殊途同歸,若是與其聯手,來一場裏應外合的逼宮,想必會非常精彩!

    想到這裏,蘇清城念起了杜念玉,眸中不禁充滿了矛盾。

    他不是好色之人,自從那場初相逢之後,他眼中也容不下其他女子,甚至在此之前他已經做好了和杜念玉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準備。

    隻是他若是稱帝,勢必要將北郡侯之女立為皇後,即使他能做到不近那女子身,可是這根刺還是會梗在二人心頭……

    今夜注定讓很多人無法入眠,蘇清城是一個,杜念玉是一個,江采苓是一個。

    此時,賀宅。

    賀瀟瀟見江采苓房間還亮著燈,不放心地走了過去。

    “在你的夢中,可知道楚國有一個失了孩子的貴族嗎?”

    賀瀟瀟不知道為什麽江采苓會問這樣的問題,仔細回憶了之後才回答道,“我好像隱約記得,北郡侯府的謝澄與其夫人在十七年前在大楚丟了一個孩子!”

    十七年!江采苓眸子一驚,賀翎兒今年剛好十七歲!

    賀瀟瀟努力回想,錯過了江采苓臉上的表情,“在夢中我貌似聽人說過,謝家丟的那個孩子本是要嫁給楚皇的十皇子的!”

    “楚皇的十皇子?”江采苓曾經對楚國皇室做了很多的調查,自然知道這個楚皇的十皇子是一個低賤宮人所生,據說還是個身體不好的廢人,一直在深宮中養著,從來不見外人,尤其神秘。

    賀瀟瀟繼續道:“你一說這個我倒是想起來了,後來就是這個十皇子登基成為了新的楚皇!”

    一個廢人,成為了皇帝。江采苓眉頭深鎖,總覺得這個十皇子不似傳言中那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