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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想了一夜關於賀翎兒身世的問題，後來昏昏沉沉睡了過去，忘記了關上窗戶，狂風夾雜著雨滴卷了進來，以至於江采今日一起床的時候就覺得渾身乏力，關節酸痛。

    天空被厚厚的黑雲壓得很低，陽光一點都照不進似的，樹是灰色的、草是灰色的、就連向來嬌豔美麗的花都是灰色的，好像世間的一切事物都是灰蒙蒙的，顯得十分的壓抑。

    雨還在傾盆地灑落著，落在地上掀起白茫茫的一片，大樹被狂風吹得幾乎壓倒，相隔幾步幾乎都看不見對麵的人，空氣中傳來潮濕的味道，也讓人不是那麽的愉快。

    讓白荷梳妝後，江采苓照例去給父母請安。

    從江采苓的院子到賀鳴山和孟雲的院子需要經過了一個回廊，可就算是廊下打傘行走，也會被狂風卷來的雨淋濕衣衫。

    賀鳴山本想著讓下人通傳一聲，讓女兒不必過來請安。然而就在下一瞬，門外就響起了聲音，接著江采苓推門而進，江采苓揚著笑臉乖巧地走進來，“女兒來給爹娘請安了！”

    孟雲見到江采苓走路軟綿綿的，聲音似乎也低沉了一些，不禁擔憂問道，“這是怎麽了？”

    江采苓笑說，清脆的聲音下帶著沙子般的顆粒感，“就是昨天睡得不好，頭有點痛。”

    這次孟雲聽出來了，這分明是嗓子啞了之後強撐出來的聲音。顯然是不放心，站起身，將手背貼在了江采苓的額頭上，又摸了摸自己額頭感受溫度，雙眸微蹙，責怪道，“你這個孩子，都是要嫁人的大姑娘了，怎麽連自己生了病都不清楚？”

    “就是受了涼，沒有那麽嚴重！”

    “一會兒讓府醫給你瞧瞧，這場雨小不了，一連幾天都有可能，你就在房間好好休息，不用給我和你父親請安了！”

    感受到字裏行間流露出來的溫情，江采苓忽然釋然了，這具身體的親生父母是誰已經毫無意義，隻要她知道賀鳴山和孟雲是愛她的、關心她的，就足夠了！

    想通了的江采苓撒嬌般地抱了抱孟雲，像極了一隻溫順的小貓。

    ……

    五月多雨，這雨連綿不絕下了三天三夜，人們甚至開始恐慌，按照這雨勢再下幾天，洛陽城就要被淹沒了。

    江采苓性子穩，倒是不覺得無聊，每日看書，練字，仿佛這雨對她沒有絲毫的影響。

    白荷是一個待不住的，拄著下巴看著窗外陰沉的天氣，悶悶開口，“端午快到了，這雨也該停停了！”

    賀瀟瀟擦拭著佩劍，高束頭頂的馬尾讓她顯得格外精神，和一旁萎靡不振的白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怎麽，你今年要去參加芙蓉試啊？”

    “喂！”白荷覺得阿瀟再嘲笑自己，二人日常拌起嘴來。

    江采苓無奈地笑了笑，不過二人的對話倒是提醒了她，端午節快到了。

    在端午節當天會舉辦一年一度的芙蓉試，即從百餘女子中通過琴棋書畫舞射六項選出前兩位，這十二位女子將並稱為洛陽十二貴女。

    男子有科考春試，寒窗苦讀隻為他日金榜題名，一朝看盡洛陽花。

    而對於女子來說，這芙蓉試就是相當於男子的春試。

    屆時會有很多人圍觀，並且當場由圍觀群眾投花數量和三位極具聲望的考官評分決出十二貴女。一旦成為十二貴女，那可謂是名聲鵲起，求娶之人能從家門口排到三裏地之外，嫁到婆家也會被格外重視。

    原本這個比試是所有適齡女子都可以參加的，但因為上流家族對女子才藝的教導十分重視，會重金聘請有名望的人擔任夫子，經過他們的指點，貴女們自然技藝超群，平民家的女兒就算是參賽也隻會淪為笑柄，久而久之成為了貴族女兒們之間的比拚。

    除了這個不成文的規定之外，還有一個實打實的規定——但凡參賽的女子一定是未出閣的嫡女。

    這就是錢雪參加不了比試的原因。

    江采苓當初既然答應了錢雪會讓她參加這場比賽，就有十足的把握改變這個規則。

    “姑娘，你管管她！”白荷的聲音打斷江采苓的思緒，她總是吵不過阿瀟，最後氣不過的時候總讓江采苓幫她說話。

    江采苓正好有事情要賀瀟瀟幫她，好生哄了哄白荷之後，就讓她先離開了。

    房間隻剩下了二人，江采苓放下了手中的毛筆，走到賀瀟瀟對麵坐下，遞給她一塊蘋果，無奈道，“你總和她什麽拌嘴？”

    賀瀟瀟咬了一口蘋果，嘻嘻笑道：“逗她挺好玩的。對了，上次白荷見錢雪找了你之後，你挺不開心的，還讓我幫著勸勸你，現在看來你的自我恢複能力還是很好的。”

    賀瀟瀟沒有問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江采苓心中一暖，畢竟賀瀟瀟若是真的問了，她也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我答應錢雪幫她在芙蓉試上奪得前三，讓她在錢家立足，不過你也知道，她是庶女，沒有資格參加芙蓉試的資格。”

    “今年芙蓉試參賽的女子比起去年減少了一半，洛陽城中適齡的嫡出貴女們大多已經出閣或是有了婚約，若是這樣下去，芙蓉試等到明年八成就黃了。”

    “正是，我也是這樣想的，相信舉辦芙蓉試的芙蓉樓也想到了這個問題。”

    “芙蓉樓一直很神秘，不知道背後的主子是誰，香粉生意做得風生水起。然而今年卻不知為何，顯得有些沒落。”

    江采苓眸色一震，沒有想到賀瀟瀟竟然如此細心。

    芙蓉樓是她的產業，當初有著昭弘帝的大力扶持，才能在脂粉鋪子飽和的情況下殺出一條血路。然而，她死的太突然，甚至沒有交代芙蓉樓接下來該如何運營。如今的芙蓉樓沒有了靠山，隻是吊著一口氣強撐。

    賀瀟瀟已經已經知道了她是江采苓，芙蓉樓這件事情便沒有瞞著她的必要，“芙蓉樓背後的主子就是我，這也是我要麻煩你的事情，幫我把一個東西交給現在芙蓉樓的掌櫃。”

    說著起身走到妝台前，將一個脂粉盒子交給了她。

    沒有想到在洛陽鼎鼎大名的芙蓉樓竟然是江采苓的產業，賀瀟瀟眸中的震驚漸漸散去，伸手接過了脂粉盒子，揚唇一笑，“果然跟著你，比較好玩！”

    ……

    端午節，芙蓉試。

    一掃前幾日的陰霾天氣，今日的天空格外晴朗。

    悠悠的白雲飄在藍色的天空，先是一朵朵綻開的雪蓮花，天氣變得暖和起來，輕薄的紗料材質衣服開始流行起來。

    芙蓉樓當年財大氣粗，一擲千金，在湖麵上搭建了三層樓高，型如蓮花的樓體就是一朵盛開的蓮花，搖曳在波光粼粼的湖麵上。

    而這場芙蓉試搭建的舞台就是在湖邊，一麵為高台，表演者展現才藝的地方，背後便是芙蓉樓，搭配著舞台上的紗幔裝飾，襯得美輪美奐，仿佛人間仙境；一麵為坐席，從五十兩道一千兩價格不等；兩側都是百姓可以免費觀看比賽的地方，吸引著洛陽城的老老少少。

    錢蘭一直等著這場比試翻身，人們都是健忘的，尤其是當他們在舞台上看到一個身姿優美的舞者展現著精湛舞技的時候，他們隻會稱讚她的美麗多情，她的才華橫溢，而忘記了她曾經犯下的種種錯事。

    為了這一天，錢蘭表現出誠心悔改的樣子，錢家自然不會讓從小就精心培養的錢蘭徹底失去價值，為了博得好名聲，錢夫人廣為行善事，給寺廟捐香火錢、給窮人施粥。最後錢大人又去天子前乞憐，軟磨硬泡才讓郭昂準許錢蘭出門參加芙蓉試。

    當日，錢蘭盛裝出席，本就明豔動人的美顏細心妝扮穿上精心搭配的青白服飾，一改往日的浮華，頗有一種大家閨秀知書達理的氣質。

    錢雪麵上一如往日，對錢蘭母女唯命是從，頭上除了一根銀簪沒有半點裝飾，身著一身素淡的杏黃色羅裙站在錢蘭身邊就像是錢蘭的侍女一樣。

    扶著錢蘭坐上寬敞的大轎子之後，錢雪折身坐到了後麵的小轎子裏，隨著轎身的搖搖晃晃，一雙美眸中隱隱透著擔憂。

    這幾日賀姑娘從來沒有聯係過她，讓她極度懷疑賀姑娘是不是忘記了她這件事。

    帶著心事，錢雪一下轎子就開始四處尋找江采苓的身影。

    直到看到一對俊男美女立在遠處，那個男子正是顧相，女子正是江采苓。二人像是約好了一樣，都穿著件銀襟白衣樣式的衣服，一個清冷優雅，一個清貴素麗，站在一起說不出來的和諧。

    江采苓感覺到有人看著自己，側眸，目光和錢雪撞上，露出一個讓其安心的微笑。

    ……

    在人少的地方，錢夫人一臉和善地拉著錢雪的手，笑得親切，“雪兒，今天該怎麽做你知道吧！你這幾天有沒有好好練習舞技？”

    錢雪低頭淺笑，“雪兒自然會盡力幫姐姐奪冠！”

    錢蘭走過來，紅唇一揚，“你當然要好好跳，當初你那娘親就是跳舞的時候勾搭上了我爹爹，你今天跳舞時候也一定要迷住這洛陽的男子！明白嗎！到時候我要所有的男人都為我傾倒，為我癡迷！”

    錢雪垂眸，掩過了眸中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