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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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他娘嘴裏問出事情始末, 周玄立刻啟程往那客棧趕, 同時也叫人備車拉了他娘一同去。他娘的脾性他太清楚了, 他得防著她還有不真不實的地方。
自出了京城,他便縱馬狂奔。讓緊追在他身邊的禁軍副統領李夏提心吊膽的:“殿下, 您還是慢些, 這馬脾性不大好”實則是擔心周玄騎術不好, 從馬上摔了。
然而周玄心急如焚, 何曾肯聽。怕什麽來什麽,過一處坡路時,馬失前蹄,周玄便摔了下去。
李夏當時死的心的都有了。扶起來一看,頭都磕破了。“無事無事, 繼續上路。”周玄擦一擦眼前的血就往馬上爬。
就這樣, 車隊走一天的路,他們不停不休不到三個時辰趕完了。
昨日是不是有個生病的娘子留在你這裏?現下人在哪兒?”周玄帶著這麽一群兵士衝進客棧,可把店家嚇了個魂飛魄散:“有有有,在, 在廚房。”
廚房在哪兒?快帶路。”周玄風風火火就往廚房衝。
廚房裏黑乎乎的, 蒸騰的水汽混雜著油膩不潔的味道。周玄一眼看到一個粗壯婆子正在灶上炒菜,又有一個人低著頭、縮著身子在灶下燒火。
炒菜婆子邊炒邊不停催促這燒火的:“火燒旺點!多添點柴!柴使勁兒往灶裏麵放!燒不著你!看看給嚇的這樣兒!真是, 連燒個火都不會,虧的不是千金萬金的小姐!哪家能用的上你這樣的婦人!我算是知道你當家的為何不回家了”
而周玄不禁濕了雙眸:雖是背對著看不到模樣, 又一身大棉襖遮蔽了身姿, 但隻看這燒個火嬌嬌怯怯的一舉一動, 就知道是自己媳婦兒!兩步並一步邁向前,一把把人拉起來:“媳婦兒!”
看到臉的一瞬間,周玄愣了一下:不是媳婦兒?
而蘇鳳竹也愣了一下:他竟尋來了!她壓製著心中的驚喜,不說話。
她現下這張臉,她已經對著鏡子看過了:大體的輪廓還在那兒,然而給天無涯弄的黃黑憔悴,又是斑又是皺紋,妥妥的一個飽受辛楚的醜陋農婦模樣。她自己看了都認不出是自己來。
然而到底一雙美目沒法掩飾,周玄還是認了出來:“媳婦兒,你臉怎麽變成這樣了?”
他竟認出了她!蘇鳳竹簡直不敢置信。“小官人認錯人了吧?”然她還是想試試他,故意粗著聲兒道。
媳婦兒,別淘氣了,我哪兒能連你都認不出來。”周玄猛地把她抱進懷裏:“我可算是找著你了!”
又忙推開仔細打量,伸手摸她頭臉:“怎麽成這個樣子了?還在發熱,還有哪兒不舒服?沒事啊,我帶了皇甫遠來,就在後麵,很快就到了”
官人恕罪,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冒犯夫人,萬死!”店家心中叫苦:自己原想著叫這娘子多養一日的,都怪自己那婆娘,非立時趕了人到灶下燒火夫妻二人跪倒於地,連連叩首。
先找一件上房,讓我媳婦兒歇著。這身上還病著呢。”周玄說著把蘇鳳竹打橫抱起。
把那炒菜婆子看的驚訝不已:這官人莫不是眼瞎?娶這麽一個老醜拙笨的婆娘,還拿著這般好?真真是,老婆子我咋就沒這好運道呢?!
進了房,周玄張羅著讓蘇鳳竹躺下。蘇鳳竹拉住他,手虛拂過他額上剛磕的傷痕:“這是怎麽傷著了?還滲著血,可是從馬上摔了?”她也留神到了他大氅上和衣服上的髒汙、破損。
不礙事不礙事。”周玄雙手合起,把她手握在掌心:“可算找著你了。”
蘇鳳竹眨巴眨巴眼睛,忍忍那洶湧的淚意:“我不是自己要跑的,我是被人挾持的。那逐書,也不是我要拿出來的,是那挾持我的人,用它騙了宮中侍衛。”
我就知道是這樣。”周玄微笑點頭:“沒事了沒事了啊,現在我在這兒了,誰也不能再害你!”
可是那人給我吃了不知什麽怪藥,把我的臉弄成了這樣,”蘇鳳竹又想試他:“周玄,我的臉給毀了,我現在變的又老又醜了。你還是,棄了我吧!”
說什麽傻話呢!”周玄又把她拉進懷裏:“我們是夫妻,夫妻就是要一輩子在一起的。”
可是我變成這樣,與其在一起讓你厭棄我,還是眼不見為淨。”蘇鳳竹道。
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對你好!我說過要好一輩子的!”周玄說著就低頭想親吻她。
不要!”蘇鳳竹用力推開他的頭,把臉緊緊埋在他胸前:“你以前說,對我一見鍾情,我信。因為我原來的臉,是比尋常女子都好看。你還說隻要我一個就夠了,我也可以信。因為能夠感覺的出來,你不是一個貪心的人。可是現下我都這樣了,你還說要對我好一輩子,這就是假話了。我還有什麽值得你喜歡的!我還有什麽是宮中別的女子沒有的!”
周玄還是笑,像看一個發脾氣的孩童般看著她:“許是我們這村兒裏出來的人,和你們這些天家貴人,打根子上就想的不一樣。總之,我們村兒裏出來的人隻知道,既然成了夫妻,就不能再分開的;成了夫妻,就是要好一輩子的。”
蘇鳳竹叫他說的淚又要出來了:“那,那即使好一輩子,原先是十分好,現在我這樣了,你便可隻五分好。剩下五分,分給貌美的姐妹,也是該當的。”
我們這村兒裏出來的人,也不知道怎麽把一顆心分給兩個人。”周玄輕撫著她後背道。
這有什麽不知道的,學學不就會了麽,陛下不就很會麽。”蘇鳳竹悶聲道。
周玄略用點裏,把她臉從懷裏挖出來,與她四目相對:“我也說過了,我絕不學我爹那樣,絕不!好了,這些傻話不許再說了,不許了!”說著又想吻她。
不要!”蘇鳳竹掙紮躲避。頂著這樣一張醜臉,她是真心不想讓周玄碰。這一掙紮,忍著的淚便掙出了一絲。
周玄原還想用點強。給她這一絲淚嚇的,頓時收了手:“好好,沒事了沒事了,你快躺著養著吧。我聽動靜,皇甫先生他們該是趕過來了,這就讓他給你看看啊。”
說著開門張望。
客棧大院駛進兩輛馬車,果然是皇甫遠和劉桂蘭到了。周玄忙上去迎了皇甫遠,叫他進去給媳婦兒看病。
哎喲我的媽,這可折騰死老娘了。”另一輛馬車上劉桂蘭呲牙咧嘴地也下來了:“怎地玄兒,那醜婦,當真是你媳婦兒?”
她不醜嗐,和你說不清楚!”周玄歎氣:“總之不許你在她麵前說她醜!”
如何不許人說?”劉桂蘭摟著他胳膊小鳥依人倚在他身上:“我知道了,是以前窮的時候,沒法子娶的她吧。委屈我兒了!不過你現下即發達了,便休了她吧!這樣醜婦。叫人見了豈不笑話。”
我的話沒聽見麽,”周玄冷冷盯著他娘,一個字一個字地道:“不許再說這樣的話!”
好好好,天大地大你最大,你中意就好,娘不說了!”劉貴蘭伸手在自己嘴上一劃。又美滋滋地問:“那就和娘說說,兒啊,你是怎麽發達的啊?如今是做官了麽?做了什麽官兒啊?有多少身家啊?置宅子了麽?置地了麽?”
這倒和你怎麽說呢。”周玄看他娘這副樣兒,暗思和她說了實話,她還不得立刻飄到天上去:“等回了京中慢慢和你說吧,如今且去與你媳婦兒相見。”
倒把蘇鳳竹驚的鳳目圓瞪:“她,她是你娘?!”
我的好兒媳哎,這真是咱娘兒倆的緣分啊!要不得我,玄兒這還找不著你呢!”劉桂蘭又是親親熱熱拉了她的手,恍若偷銀子的事兒從不曾存在:“來,兒媳婦,叫娘,叫娘!”
蘇鳳竹瞠目結舌掙紮了兩下,終究一時半會兒順不過氣來。
我媳婦兒這病的厲害,今兒就先不行那些虛禮了。”周玄咳嗽聲道:“娘你也累了,先去隔壁屋歇息吧。眼見著天黑了,咱們在這兒過一晚上再走。”
娘不累。”劉桂蘭笑吟吟地道:“兒媳婦這病了,娘這心裏掛記著,哪兒能歇的下。讓娘來照顧她!”
有我在呢。娘還是去歇著。”周玄再三推辭,劉桂蘭才算作罷。卻又問皇甫遠:“先生,我兒媳這病,要不要緊?”
回娘娘,殿下,”皇甫遠立刻深深一揖:“夫人這病原是舊疾未愈,又添勞累,又服用了損傷元氣之藥物須得費些時日,慢慢調理。至於這麵容,並不是內因引起,乃是塗抹了易容的東西,倒甚是牢固,難以清除。強行剝離怕是會損傷夫人肌膚,也須耗費些時日,以熱水浸泡,慢慢清除。”
聽見了沒有媳婦兒,你臉沒事兒呢。”周玄捧著蘇鳳竹臉揉一揉。
劉桂蘭這後麵的都沒聽見,隻在琢磨:這咋叫個娘娘、殿下麽,兒子這到底當了什麽官兒啊
這就好這就好。那娘就先回屋歇著了。好兒媳,你也好歇著,有什麽盡管和玄兒說。玄兒,可別讓她受委屈!”她說著離了這屋。
周玄便垂著頭對蘇鳳竹道:“一早跟你說了我娘也是個混賬,誰知道,就叫你碰上了。”
蘇鳳竹啞然失笑:“我知道了。沒事,她是他,你是你。皇甫遠,還傻站著作甚,快給殿下看看身上的傷啊!”
皇甫遠忙來給周玄看。
此時便聽院中一聲驚呼,幾乎把人耳朵刺破:“啥!他爹當皇帝了?我男人當皇帝了?!”
周玄忙撩簾子一看,就見他娘滿院子蹦高。客棧裏來來往往的人看著她,跟看傻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