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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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九奚臨危正坐,在他麵前的是兩個深深疼愛他的兩個長輩。
自己的叔叔和師父。
是什麽導致他要麵臨這一次的讀作溝通寫作審問的會談呢?
因為他回來後二話不說就剖析自己內心,讓師父特別想去唐門“砸場子”,這當然是不能夠的,陸九奚死命攔住了一門心思認為是被人蠱惑了自己神誌的卡盧比,然後轉頭就看著陸危樓也難得沉下了臉色。
這個一定要攔住啊,不然唐尋那邊不明不白的就讓人上門踢館,他知道真相後,不扒了自己的皮才怪。
但麵對著兩位一臉“你不說出個所以然來,就別想過關”的長輩,他也不忍心隱瞞。
就知道一場坦白在所難免。
他的長輩們雖然沒有說,但對於自己失蹤的事情直到現在也驚魂未定,表現就在於,他們的視線總是能有一個集中在自己身上,離了遠了都會不動聲色地拽著走近。這些,他們沒有說,但下意識的動作完全暴露了他們並不安穩的內心。
他不覺得過分,反而對於這樣的兩人讓他有種心裏微酸,漲漲的痛痛的,恨不得沒離開過一樣。
所以對於他們略帶了掌控欲的動作和話語,陸九奚完全處於放任狀態。
任由他們對自己的事情嚴陣以待。
“那是個唐門小子?”
卡盧比藏青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著陸九奚,率先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長得怎麽樣?太醜的拿不出手,我們不要。”
陸危樓緊接著拋出第二個問題。
陸九奚喉嚨一陣緊縮,然後幹咳一聲,努力放鬆道:“是唐門的,長得……很……”說到這,陸九奚卡住了,他停頓了下,露出一個笑容,道:“很好看,好看的我想一直看。”
陸危樓和卡盧比對視一眼,覺得這個情況有點嚴重了。
“你們是什麽時候在一起的?”
“誰先展開追求的?”
“他的性格怎麽樣?”
“……”
一個接一個問題不間斷地衝著陸九奚而來,讓他有點懵,但看著麵前的這兩人一臉嚴肅的樣子,默默咽下了不合作的話,乖乖地一一交代了。
就這麽兩個問一個答,時間過得飛快,在陸九奚口幹舌燥之際,他們鬆了口。
陸危樓在陸九奚麵前一向不怎麽嚴厲的表情變得慎重,一旁的卡盧比也換了個坐姿,默不作聲地碰了下陸危樓的腰,陸危樓一頓,開口道:“那麽最後一個問題。你和那個唐尋的小子幾年前在蒼山洱海的玉局峰相繼跳崖,你們去了哪兒?或者說,你們是怎麽回來的。”說罷眼神如刀,犀利的不容陸九奚有絲毫的躲避。
陸九奚神色一僵。
還不等他回答,卡盧比就在一旁曼聲接道:“想清楚再回答,我可不像你叔一樣心軟,莫不是還想吃頓揍?”
陸九奚聽了這話,身形都變得萎靡起來。
他知道說到這份上,師父是不允許自己說謊誆騙他們的。
而自己的長輩也不傻,自然能看出其中的蹊蹺之處,他想通其中關節,頓時熄了扯個話兒糊弄過去的想法。
自己師父看著不管事,也是真的不在意,但如果他上心了的事,還沒有能瞞過他的。他可不想嚐試讓整個江湖聞風喪膽的,“夜帝”卡盧比無影無形的暗夜一擊。那是個隻要看過一次就再也不想見第二次的功夫,而這個世上,除了“夜帝”自己,再沒有一個人能使出那樣的招式。
自己在頑劣的年紀,“有幸”見到過一次,從那以後,在自己師父麵前,自己就屬幼貓,絕不敢造次,這也是為什麽兩人裏讓卡盧比來動手揍他的原因之一了。
因為卡盧比動手的話,絕對收獲事半功倍的效果。
當然,這樣的黑曆史,陸九奚在心裏是不想承認的。但事實擺在麵前,他的確對於認真的卡盧比心存畏懼也就是了。
這麽想著,他頓了頓,還是整理了下思路,對兩個長輩慢慢說出自己和唐尋令人驚詫的經曆。
他並不怕陸危樓和卡盧比不信,也不怕他們覺得這是在異想天開。
因為這是他的長輩,是撐著偌大個明教的頂梁柱,是站於大唐鼎盛之中的兩人,有那個見識和眼力,真假還是分得清的。就算不信,他們也會相信自己養了這麽久的崽子。
這是陸九奚不為人道的對於長輩的信心。
索性,他並沒有想錯。
兩位站在武功巔峰的人靜靜地聽完了他的複述,沉思了很久,對於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並沒有流露出太大的驚訝,畢竟崖都跳了,不太可能還活著,隻不過他們沒想到短短幾年,經曆過的世界竟這樣豐富,從陸九奚的話中,他們輕易的就能推斷出來,他所描述的世界是真實存在的,隻是不知具體方位在哪裏罷了。這讓陸危樓心裏燃起一絲野望。明教有沒有可能建立在其他世界呢?
不得不說,這的確是個瘋狂的想法,陸危樓的念頭一閃而過,隨即也意識到這個念頭的不可行之處,遂隻是想想就放下了。
該說什麽?每個能當上門派掌門的人,都有一顆不可複製的野心嗎?
隨即陸危樓才想起在複述中讓他盡量無視的那個問題:“你真的,真的喜歡他?”
陸九奚無奈,他再一次的重複:“我真的喜歡他。”
陸危樓看著他的眼睛,不能再確認的看出一片堅定,心底歎了口氣。
先不說去異世界擴散教義擴充土地,首先要麵對的就是自己當做兒子養的侄子有了心上人怎麽辦,更嚴重的是,這個心上人自己還並不那麽看好。
在陸九奚自己的描述裏,唐尋是個好的不能再好的人。又溫柔,又好看,武力值還高。
但在陸危樓自己的眼裏:
溫柔?一個男的能多溫柔?
好看?臉能當飯吃嗎?
武力值還高,這就是大忌了,自己侄子都打不過,要吵架了怎麽辦,那個唐尋壓著他揍怎麽辦,都沒法反抗的。
而且他好早之前就聽說那個唐門弟子,是個冷血的,唐門裏赫赫有名的殺手。
這怎麽得了?
自己聽到的傳言和侄子嘴裏的人怎麽好像是兩個人?
而且都是殺手,業務衝突了怎麽辦,每天都要出任務,沒時間溫存,感情淡了怎麽辦?
陸危樓一顆慈父心都要操碎了,但看著陸九奚一臉就認準他的樣子,做長輩的還無法直言反對。
這比處理上百分教務還讓他頭疼。
自己的百般挑剔,抵不過他一聲我喜歡。
隻要這麽想著,陸危樓就想甩彎刀了怎麽辦。
出了偏殿,陸危樓繼續處理教務,卡盧比也很快走了,就留下陸九奚跟在後麵。
沈醬俠在他身邊擠眉弄眼。
架不住他的樣子,陸九奚撇撇嘴道:“想說什麽,說罷。”
這句話就像開啟了什麽閘門,沈醬俠一臉八卦,把人拽到人少的一邊,笑眯眯地問道:“怎麽樣,教主說什麽了?”
“說什麽?教主能說什麽。”陸九奚裝傻。
“別這樣,他是不是找夜帝又揍了你一頓?”
“……”
陸九奚終於忍不住拽著他的灰白披風,一個用力,勒住他的脖子,哼道:“怎麽,我挨揍你開心呀?”
沈醬俠在陸九奚動手時就頭一縮,披風被他攥在手裏,粗大的手掌毫不忌諱地攬住陸九奚的肩膀,拍了拍:“哪能,就是好奇你這些年幹嘛去了,讓教主連同唐家堡直接端了天一教了老窩,現在烏蒙貴被逼至黑龍沼,其餘教眾都被打散不成氣候。”
陸九奚一愣,反問道:“有這事?”
“我還能誆你不成,現在江湖上都傳說唐門和明教有些密交,不然怎麽突然就對天一教出手,但也因為這個,讓明教和唐門在江湖上的聲望提高了些。”說著停了停,加了句:“天一教都不是好東西。”就算是沈醬俠,在看到天一教裏被煉成毒人,毒屍的普通村民,人不人鬼不鬼的活著時,也會不寒而栗,隨後就是莫大的兔死狐悲的憤慨,雖說他們都不是普通人,但看著這些根本什麽都不知道的人淪為如此下場,對於造成這一切的烏蒙貴也痛恨之極。
天一教一經曝光,引起了江湖人的憤怒,讓九天之上的那位都移來目光,所以烏蒙貴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被逼退,甘願窩在黑龍沼。
也隻不過等待更一步的滅亡罷了。
他的話題一轉,又問道:“所以我才想知道,這事跟你有關係沒,現在可都是在傳明教和唐門有私交。”沈醬俠嘀嘀咕咕:“……也不知教主是怎麽想的。”
陸九奚轉了轉彎刀,笑著問道:“你問我唐門和明教的關係?”
“你知道?”
“當然。”麵對沈醬俠好奇的目光,陸九奚笑得又神秘又惡劣,“不就是親家關係嗎?”說完轉身就走。
留下沈醬俠一個人在原地,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哈?!”
再想追過去就發現那個留下一句話的小子早就跑的沒邊了,追都沒處追去。
沈醬俠咬了咬牙,恨聲道:“這個臭小子,淨胡說八道。”
陸危樓最近很苦惱,因為陸九奚。
因為他發現這小子根本不肯好好待在教裏,他怕他偷跑去蜀中,所以安排他訓練教中弟子,他也不認真,負責人已經來跟他抗議過好多回了,每次反過來教訓他,他就一臉笑嘻嘻地問:“叔,我們什麽時候去唐門提親啊?”
“……叔什麽叔,叫教主!”
“……提什麽親,像不像話!”
“……難道要把我嫁去唐門嗎?不要啊好丟人。”
“你也知道丟人啊,那就給我老實點,不對,嫁什麽嫁!”說到最後,陸危樓也要招架不住,他冷聲道:“收收你的心思,別一顆心都長在唐家堡。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我明教的叛徒。”
聽了這話,陸九奚也不惱,隻是下次繼續提這個話題。
慢慢的一個月下來,陸九奚不間斷地在陸危樓麵前提了有十七八次,搞得最後陸危樓也沒了脾氣,他一笑就知道他要說什麽。
從最開始的排斥,到最後的無奈。
簡直要認了。
卡盧比顯然也發現了陸九奚的堅持,雖然麵上不動聲色,但暗地裏不知和陸危樓討論過多少次,那個叫唐尋的小子更是讓他們查了個底朝天。
還沒見過麵,卻清楚的知道了他的長相愛好身世,以及在唐家堡內的地位。
看著攤在桌上的資料,就算是陸危樓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優秀的青年,不論是武功長相還是性情。
也難怪自己侄子非他不可,別提還有相伴幾個世界的羈絆存在。
他幾乎要妥協了。
但看著唐尋近段時間的舉動,並沒有提陸九奚怎麽怎麽,而相反的,這邊這個傻小子,卻在整天提那個人,這就讓陸危樓不平衡了,自己侄子心心念念的人好像並不把他放在心上?
於是護短的陸教主不幹了,寧願拘著他,也不樂意他屁顛屁顛地跑去蜀中。
時間久了,又開始心軟,不忍他成天念叨,都要自己說服自己,把人放跑了。
但看著在往生澗和一群波斯貓揪耳朵拽尾巴的陸九奚,他又有一絲不甘,自己侄子失蹤了好些年,一回來就要送給另一個毛頭小子,這怎麽想也不樂意。
他和卡盧比對視一眼,幾乎在瞬間就做出了決定,那就是親自去唐門看看,那個讓陸九奚神魂顛倒的人是個什麽模樣。
相視的眼中讓陸危樓明白,卡盧比和自己打的是一個算盤,一拍即合。就打算動身去蜀中,哪怕是真的提親呢,至少讓他看到這個人,如果當真情投意合,認了又如何!他明教坐擁無數山頭,擁有眾多財寶,還怕娶不來一個“媳婦兒”不成?
陸教主想得很好,卻架不住事情變得飛快,也並不如他所想的那般上門提親,反而是恰恰相反。
這天,西域的風一如既往的喧囂。
沙漠綠洲,來往的商人走走停停,卻因為沙漠惡劣的空氣而很少有說話聲。
駱駝踩在沙子上的細微聲響,以及周圍商人的叫賣。
掩蓋住一隊來到這裏的客人。
這是一些特殊的“客人”,他們沒有商隊,也沒有貨物。就連駱駝,也是那麽零散的幾匹,讓人忍不住驚詫訝異,他們是怎麽穿過重重沙漠到達這裏的,要知道在沙漠裏,隻有習得光明聖教的本領,受過聖火的洗禮才會完全不會受到影響,而其他人,就沒有這麽好運了。
沙漠的天說變就變,就好像孩子的臉,卻極端的多。
所以來這裏的,除了是想要學藝的,就是過往的商隊,幾乎沒有其他緣由來的人。
而這些人,他們統統戴著披風,兜帽掩蓋麵貌,中央更是一輛豪華的馬車。
不知道那匹馬是怎麽穿越沙漠的,就好像不知道這些人來這裏的目的一般。
但每個人的眼力還算不錯,能夠清楚的意識到,這些人不能惹。
在他們踏上綠洲的那一刹那,就有明教弟子警覺,送消息回了光明聖殿。
他們並沒有阻止,或者說察覺了也放任了,簡直就像是想讓明教什麽人知道一樣。
其中一個隨行弟子走動間,露出了邊邊角角的千機匣,一瞬間周圍的目光都變得*起來,友善的敵視的警惕的,各種各樣。
如果說之前對於這些人抱有八分警惕的話,在露出千機匣後,就分分鍾提升到十二分警惕,之前去報信的那個弟子更是鎖鏈紛飛,把輕功用到了極致。
一行十多個人,走走停停,最後在聖墓山下停下了步伐。
入目處都是穿著白衣紅衫的明教弟子,他們謹慎而小心地沒有做出什麽舉動,隻是暗中都在觀察這些古怪的人。
吱啞一聲,那輛精致豪華的馬車終於停下,車門從側麵打開,下來一個身著勁裝的唐門弟子,鋒利的指刀和低調的碎屏沉星彰顯他的身份,來人不是唐尋是誰?
他側過頭,對車內低聲道:“老太太,聖墓山到了。”
就聽一聲輕咳,有聲音從車內傳出:“可曾看見陸危樓來了?”
唐尋一躬身,還不等他回答,就看聖墓山上飛快閃現一個人影,起起落落幾個呼吸間,就到了山下,周遭的明教弟子一看來人,紛紛單膝跪地,口稱教主以示尊敬。
陸危樓危險地一眯眼睛,看著麵前這輛精致的不行的馬車,渾厚的功力隨著笑語如海般傾瀉而出:“不知唐老太太光臨鄙教有何指示?”
裏麵的聲音傳來笑意:“怎麽,明教不歡迎一個老太太前來拜訪嗎?”
陸危樓皮笑肉不笑:“哪裏,還請這邊來。”說罷順著原路返回,幾息間就走遠了幾十米,這何嚐沒有試探他們的意思。陸危樓帶著他們走過最難的路,想先來個下馬威,這樣不論唐門眾人來者何意,也會掂量掂量了。
不得不說陸危樓的想法不錯,卻不曾想,這個舉動根本沒能難住來人。
那輛精致的馬車,在裏麵人的操作下,轉眼間就變成了另一個樣子,爬起山來更是便利,跟在陸危樓的後麵竟不顯得落後。
這是如此的鬼斧神工啊,在唐門人的手裏,哪怕是一塊零件,也能物盡其用。
仔細一看,這哪是一輛馬車,分明是唐門內部新研製出的機關,外表酷似馬車,卻每一處都有其深意,就是因為它,一行人才得以輕鬆的穿過沙漠。
陸危樓到達光明聖殿後,轉身一看,就看到這樣一個巧奪天工的機關緊隨其後。
而門內弟子,也一個個輕功卓絕,跟在左右毫不費力。
一時間他的神色一凜,再也不敢有絲毫的輕視之心,心裏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機關落地,又在陸危樓的眼皮底下飛快地轉化了形態,變成了一輛馬車。隨後一雙蒼老的手從車內伸出,唐尋輕力地托住,然後一個巧勁,就把人扶了出來,蒼白的頭發,象征威嚴,堪比人高的龍頭杖,慈祥的麵孔,無一不說明這是本該坐鎮唐門的唐老太太梁翠玉。
之後隨行的人也紛紛落地,站在唐老太太的身後,微妙的形成半簇擁的樣子。
陸危樓神色一凜,恐來者不善。
他對於唐老太太也是持尊敬的態度,畢竟一個女人,能憑著自己的本事把偌大個唐家堡發展的有聲有色,成為盛唐“四家之一”的唐家,這個女人本身就不容小覷,再者她的年紀也的確比自己要大些,怎麽也存了些忌憚。
因此他謹慎地問道:“不知您不遠萬裏來我明教,到底有何貴幹?”
唐老太太卻並不答話,隻是輕敲了敲光明聖殿的地板,發出扣扣的聲音,隨後就有唐門弟子抬出幾個超大的箱子出來,一一擺放在陸危樓的麵前。
手一震。
箱子就被震開。
裏麵閃閃發亮的珠寶和黃金簡直要閃瞎陸危樓的眼睛。
就聽唐老太太溫聲道:“老身也沒別的意思,就是帶著小輩來明教提個親。”
說著拉過旁邊一直低著頭的唐尋,對著麵無表情的陸危樓笑道:“這是唐尋,想必你也聽說了他們兩個娃子的事,老身就自作主張,上門來給我家尋娃子尋個媳婦兒,就你座下的陸九奚。”
陸·一教之主·叔叔·危樓:“……”
因為這邊的動靜紛紛前來聖殿的明教教眾:“……”
隨後趕來的卡盧比:“……”
最後一字不差都聽個清楚的陸九奚:“……”(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