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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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豆豆看張澤來了,拉著他手說要飛高高,張澤把他高高舉過頭頂,他興奮得尖叫,又要轉圈圈,張澤掐著他腋下轉了幾圈,把他放地上時,他搖搖晃晃像喝醉了酒似的,轉了半個圈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還笑得咯咯的。

    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還要轉,他奶奶拉住了,“你不暈你張叔叔還暈了呢。”

    張澤笑嘻嘻地說:“豆豆,我給你帶了一個玩具火車,可以遙控指揮。”

    豆豆眼睛直瞅他爸。

    豆豆爸爸高勤說:“張澤,你太慣著豆豆了。”

    “我們那時候是沒這條件,現在有條件了還不多讓孩子快樂快樂。”

    豆豆還以為飛機沒希望了,皺著小眉頭垂頭喪氣的,卻聽他爸說:“還不謝謝張叔叔?”

    小家夥馬上變了笑臉,“謝謝張叔叔!謝謝爸爸!你們太好啦!”

    豆豆拿著火車去玩了,幾個大人在沙發上坐下。

    電視上出現懷舊暖黃色的畫麵,一個慈祥的老奶奶正低著頭剝花生,她懷裏一個可愛的小朋友一個鼓著包子臉,“奶奶,您剝得太慢了,我還想吃!”身邊桌子上一個大大至愛花生的袋子。

    很快,畫麵變了,奶奶坐在搖椅上,一個稍大的兒童笑眯眯地說:“奶奶,小時候您給我剝我愛的鹹花生,現在我長大了,給您剝著吃!”

    畫外音響起,“至愛美味,送給至愛人的心意!”

    幾人一下子都沉默了,好像看到這樣的廣告再喧嘩就是一種褻瀆一樣。一直到這條廣告播完,豆豆奶奶說:“誒,不知怎麽回事,看著這條廣告這心裏酸酸的!”

    一邊忙著玩的豆豆扔下了玩具火車,過來依到她懷裏,“奶奶不酸,我剝花生給您吃!”

    他找到了張澤原來送他們的花生,吭哧吭哧抱過來,“這是張澤叔叔送的花生,跟電視上的一樣!”洗完手之後伸出嫩嫩胖胖的小指頭,剝完之後遞到奶奶嘴邊,奶聲奶氣地說:“吃吧!”

    把豆豆奶奶稀罕得連聲說:“好,我的乖孫孫!奶奶真沒白親你!”

    “你們食品廠的這條廣告好,老少強烈的對比,讓人一下子就記到了心裏,還有宣傳中華傳統美德的效果,比現在那些鬧騰的廣告強多啦!也更讓人有好感!”高勤讚賞地說。

    這是周韻的創意,一直也是由她跟時,原來說讓他看時,他說都由周韻作主就是了,這還是張澤第一次看到,有一種想起小時候美好回憶的感覺。

    又說了一回,他這才和豆豆爸爸說:“高哥,我有些事要麻煩你。”

    “自己人還說什麽麻煩?”高勤把張澤讓到書房說話。

    張澤把他的事告訴了他,說這是為了安他媽媽的心。

    高勤歎說:“張澤,你真不考慮換個對象結婚?我們醫院的王醫生,她媽是稅務局的,她爸是我們醫院領導,上次見到你之後對你很欣賞,說你白手起家做出這番事來真難得,為人又仗義能幹。如果你娶了她,這些你媽擔心的問題都沒有了。”

    張澤搖搖頭,“我此生非周韻不娶的!要不也不會來麻煩高哥你啦!”

    “好吧,也就你這樣重情義的人會做出這樣的事!到時候你去吧,我幫你做個安排。”見張澤態度堅定,高勤雖然覺得他受了同事之托牽紅線不成,也並不勉強,心裏卻覺得張澤這樣有情義的人才更值得交往。

    和高勤說好,張澤這才由媽媽陪著去了醫院,做了一係統檢查之後,吳蓮急忙問:“大夫,我兒子怎麽樣,身體健康吧?”

    醫生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鏡,有些同情地看了看他們說:“你兒子天生精子活性差,很難令人受孕。”

    男人有了這樣的病,可真是要命啊,張澤心裏對媽媽說了對不起,垂下頭,做出一付難過的樣子,吳蓮則踉蹌後退一步,“怎麽會這樣?”

    可看兒子垂頭喪氣的樣子,這對他男性自尊真是一種打擊,她又鼓下勇氣問:“大夫,這既然是病,要怎麽治啊?我們不怕花錢,隻要能治好就行!”

    “如果好治,不孕也不是難題了,這真沒辦法!”

    回去的路上,看沉默不語的兒子,吳蓮下了決心,“小澤,看來如大師說的,這真是天意,媽這就去向周韻家,哪怕求他們呢,也得讓他們把周韻許給你。”

    說著說著,她聲音開始哽咽,“我這到了地下,怎麽向你爸交待啊!沒有照顧好你,才讓你掉進了河裏!不然說不定你就沒事了。”

    張澤看她這樣心裏也不好受,都是他的假話,讓生養自己的母親這麽傷心。他咬著牙,差點就想把真相全吐露出來,可想想周韻,又忍了下來,隻握著方向盤的手,青筋都露了出來。

    吳蓮卻越發覺得這是兒子心裏不好受,男人得了這樣的病,就是娶了周韻,以後怎麽在人家麵前抬得起頭?

    抬不抬得起頭,這是兒子唯一留下後代的希望,吳蓮覺得她怎麽也要求得周韻嫁給兒子,至於周韻脖子側長得有胎記,會不會影響下一代,如同兒子說的,那還有一半的可能不長呢。就是長了胎記,也不一定在臉上啊。

    抱著這樣的心理,吳蓮取了錢去買東西,名煙名酒,金戒指金項鏈金耳環,怎麽這三金得全,又買了時下流行的飲料什麽的,一切準備好之後,讓張澤去跟周韻商量,什麽時候去周家雙方家長見個麵,把他們的親事訂下來。

    張澤見到周韻的時候她正在打電話,一頭過肩長發披在身後,如同綢緞一般流淌而下,散發著光澤,細白的鴨蛋臉上帶著盈盈笑意,如同窗外開得正盛的玉蘭花。哪怕不飾裝扮,獨自也能葳蕤成一片春光。

    看到張澤,她作個請進的手勢。

    張澤進去,把帶來的一個陶瓷花瓶放在桌上,坐在一邊的轉椅裏聽她說話。

    “陳總,您說下個月要增加進貨量?這一點兒小事還需要您打電話嗎?交待一句給我們的業務員就行了。”

    對方聲音很大,張澤聽到他洪亮的聲音說:“我看到你們做的廣告了,讓我想起了小時候媽媽幫我剝花生的事,那時候我不願吃花生外麵那層紅皮,母親都是炒了之後一點點把皮再揉掉。現在感覺,吃的不是花生,是老母親的一份愛啊。

    可是現在事情忙了,都好長時候沒和母親說說話,更別說幫她剝花生。謝謝你啊,周總,不管是因為什麽你們做廣告,都提醒了我多花些時間陪陪老人。以後你們的產品,不用等到產品賣完才結賬,直接貨款兩清。”

    “那真謝謝您了!”

    “不謝,現在這麽有人情味的宣傳太少了。要感謝我也要謝你讓我又回憶了一份溫馨的過往。”

    兩人又說了幾句,周韻放下了電話,看到張澤放到桌子上的花瓶,微微一笑露出個酒窩,“張澤,你看你送我多少花瓶了,有玻璃的,有樹脂的,有木製的,這又送個陶瓷的,我都可以開一個小型花瓶展覽會了。”

    她辦公室一邊的博古架上,各種形狀各種材質的花瓶擺了一二十個。

    “那次送你花,你連找插花的花瓶都不好找到,才發現是我這個男朋友的失職。”張澤幫她把這個新花瓶放到架子上,“這樣以後我送的花也能有放的地方。”

    周韻點點頭:“好,張澤,不陪你媽轉了?”

    這幾天沒見,張澤覺得不知是不是錯覺,周韻好像離自己遠了,雖然她態度沒什麽變化,可無形中沒了那分親近。

    “不轉了,我和我媽買了三金,是她老人家自己在家裏攢的錢。”他走過去要摟周韻,她好像沒發現似的走到了博古架邊,“這裏麵,我最喜歡這個木頭做的花瓶,有一種古拙的美。”

    張澤不想再和她討論花瓶的事,單刀直入,“你看什麽時候方便咱們一起去周莊一趟,把咱兩個的事訂下來?”

    周韻不再笑,她端正了一張坐在旋轉黑色皮椅上,“張澤,你媽是嫌我長得有胎記吧,她顧慮得也對,我們就這樣吧。”

    看她坐在大大的老板椅裏,臉被黑色的皮椅襯得越發地白,顯得那麽弱小,張澤心裏一沉,接著對她的疼惜絲絲縷縷從心裏漫延開來,擴散到四肢百骸。

    他過去不顧她的掙紮,把她攬到了懷裏,下巴抵在她頭頂上,“小韻,我說過了,這不是你的錯,這是上天太愛你,才會讓你比別人多了印記。這樣不管到了哪裏,很快就能找到你。”

    “張澤,如果你媽讓你在我們之間選一個呢?”都說好的訂親,張澤媽媽竟然再不提這事,意味著什麽她還不清楚嗎?

    不怪她以最壞的心理去想象人心。當媽在孩子心目中有著天然優勢,她見過聽過太多這樣的事了。即使兩人感情再好,如果婆婆天生對她敵視,也難有幸福可言,就像春節貼在門口的喜字,早晚會被歲月衝刷成蒼白的碎紙片。

    周韻用的是薄荷味的洗發液,張澤聞著鼻端那淡淡的清涼香味,恨不得變成玉米皮,層層疊疊把周韻裹在裏麵,哪怕外界再多的風雨,隻要他還有一息尚存,就可以護衛著她不受侵擾。

    聽得這話,心裏柔軟成了一灘水,平時看周韻精明堅強,沒想到她還有這樣猶豫的時候,“傻瓜,你以為我這幾天是幹什麽去了?”

    周韻眉毛高高揚起,圓圓的杏眼睜得大大的,聽這話意思,張澤不是陪著他媽遊玩去了,反而是又做了什麽?

    在那絲綢一般順溜的頭發上蹭蹭,“我媽信佛,她說去南明寺拜拜時,我已聯係了寺裏的大師,讓她知道我因為小時候落水,基本喪失了生育能力,唯一的希望就是你。我媽現在恨不得給你燒香當菩薩拜,隻要你願意嫁給我。”

    “你就不怕你媽懷疑?”

    “所以我又聯係了豆豆爸爸,讓他幫忙在醫院裏給我做證明,我現在是精子質量活性差,有後代的機率非常低。欺騙了老人,不是我本願。兩相證明,我媽信以為真,回來的路上就哭了起來。”說到這裏,張澤歎了口氣。

    以張澤的孝順,看到他媽流淚心裏也不好受吧。不知怎麽,周韻的眼裏也酸酸的,不知是為老人的眼淚,還是為了張澤的付出。

    她還以為這幾天張澤若無其事陪著他媽去開心玩耍去了,沒想到他無聲無息已把名為幸福的路為她鋪好,一直鋪到了她腳下,隻要她邁一下腳,就可以走向這條路。

    張澤的溫柔的聲音響了起來,“小韻,我們經曆這麽多的波折,不要再猶豫了好嗎?”

    周韻覺得自己好像一場漫長雨季之後的小鳥,可以輕盈地飛到天上去,和白雲嬉戲,在藍天裏自由飛舞。

    這時,她門口傳來一個聲音,“周總,得請您在這份文件上簽個字。”

    田寬看著相擁在一起的兩個人,“砰”地一下把門關上了,想想又推開,心裏狂跳不已,媽啊,看到了兩個boss的□□,會不會被穿小鞋啊。他結結巴巴地說:“我走錯門了,不,我什麽也沒看見!”

    看到一向穩重的田寬這樣,張澤瞪他一眼,看他還呆呆站在那裏沒動,他說:“把門關上,右轉三步齊步走!”

    田寬一句一個指令用力把門關上,退出後發現自己已到了走廊上,他麵對著,正是那個小山坡周圍綠草簇擁著的兩個大字:至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