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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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

    雲澤一向注重海上貿易,此地來往的商賈也多,消息自然也十分靈通,西陵在客棧中長廊過道中站一會,就聽到了不少有關他的那些捕風捉影的傳言。他出來的時候,已將一頭銀發化作青絲,麵具雖然沒有摘下,但總歸這樣子不至於太過矚目。旁邊的商人談論的興趣盎然,絲毫不知那個當事人就站在他們邊上。

    有關他的身份的揣測,扶蘇和豐羽早就不是首例,那些不光不彩等上王座的人,不清楚祖上遺命,上位後第一個下手對付的就是他。至於傳到民間裏,在印象中卻沒有過。西陵倒不是覺得這個有什麽好生氣的,不過是最近情況特殊,才在意了些。

    也不知什麽時候開始,皇室開始沒有魄力也缺少壯士雄心,隻知守著雲澤一片樂土,與領土上全無追求。缺乏鬥誌,看似堅不可摧,可是這些太平盛世全賴西陵,若西陵哪一天不再護著這個地方,當真隻需一支軍隊就能踏平。

    隻是,西陵保護了太久,安全成了習慣演變成麻木,早就難有人可以意識到這件事了。

    至於西陵此番來這裏,便是打算去找找當時逃過火災的後人,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線索,隻是時間實在過去太久,那人不過是一個尋常市井小民,實在不好打聽。

    兩個商人聊的差不多了,再說了些客套話散去。西陵還立在廊上,卻像是在等著什麽。忽然,前頭傳來一個小孩子嬉笑的聲音,後頭跟著家裏的隨從,隻是小孩子跑的太急,眼看著就要撲倒在地上,好在此時樓倒拐角處上來了一個青年,他反應快,抬手將孩子接住,聲音溫雅的拍了拍小孩子的頭:“以後小心了,這裏頭摔下去可不是鬧著玩的。”

    就在小孩子發懵的時候,身後的隨從跟了上來,終於鬆了一口氣,對著青年連連道謝,將小孩子抱了下去。

    西陵沒有折回房,目光落上青年的時候波瀾不驚,對他的出現沒有辦法驚訝,待得那兩人離開時候,才淡聲對著前頭的青年:“你幻身術學的不錯。”

    眼前的青年正是巫長息,他隻是歎了一口氣,說出話的話卻是莫名其妙:“我也隻和神君一樣,身不由己。”頓了頓,有彎了彎嘴角笑道:“不過神君既然來了江南,想來是想起了一些事情吧。”

    西陵沒什麽情緒的嗯了一聲。

    巫長息知曉西陵不按常理出牌,他自認自己處事玲瓏,但是對上西陵,每次和他說話,都有一種聊不下去的感覺,隻得咳嗽一聲,略去套路,切入正題:“最近事態暗潮洶湧,雖然雲澤喜好和平,然而事到如今北昭一定會想辦法挑起事端,隻是神君想來也不希望起了戰事吧。”

    西陵不答,隻是問:“你就希望?”

    巫長息笑:“北昭這些年打過不少戰,若神君不伸手幹預,也用不到我出手。”

    雲澤隻身對上北昭鐵騎卻是全無勝算可言,西陵沒有繼續這話題,直接問出他的來意:“之前你們放火轉移了手書,現在又想對我提什麽要求。”

    巫長息愣了愣,繼而笑了。他過來找西陵本來便是此意,但本應是他到了主權,拋給西陵一堆問題之後,引他說出,你們想要什麽。卻忘記了西陵不是一個遵循常理的人,硬生生的把自己從被動轉成了主動,巫長息摸了摸鼻子,忍不住歎了一口氣:“我是來和你談條件的,現在卻變成你來和我提條件。”

    西陵聲音寡淡:“誰提有什麽不一樣?”

    巫長息默了一陣,發現果然不能和西陵正常的聊下去,隻得繼續快速的說事情:“手書的確是我族藏的,現在也隻是我知道他在哪裏,隻要神君答應我一件事情,這之後,不僅讓雲澤與北昭結盟,並且還將手書奉上。”

    西陵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鹹不淡道:“現在,你隻是一個幻身。拿什麽和我提要求?”

    巫長息本身就受了傷,當時在王宮之中,西陵礙於他身份,隻是不便動手,如今在外頭自然是毫無顧忌,直接將他打散了也每個證據。一個幻身,還敢如此威脅他,西陵覺得巫長息這人也挺有意思。

    巫長息倒也不急:“北昭若是直入雲澤,定有二十萬鐵騎,神君覺得,雲澤若沒有神君在,可以守多久?”停了停,又道:“神君想來也不會想被束縛此地,否則也不會想去找那個手書了。”

    西陵看了他一眼,聲音沒有任何起伏;“你知道還不少,還知道什麽?”

    巫長息微微笑:“可能比神君知道的,還稍微多那麽一點。”他看了看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想到了什麽:“他們一生不過數十載,這短短光陰裏也會遇上不少人,你覺得,那些相處了一天兩天的人,能有多少?”

    西陵沒有理會巫長息這一番隱晦的比喻感慨,直接道:“有我在,她不會死。”

    巫長息一愣,估計是想不到西陵反映的這麽快,搖著頭笑了笑:“那好,我也不與神君兜圈子了,你把霜燈姑娘給我,我告訴你手書在哪,也答應神君隻要長息任北昭國師一天,那麽雲澤和北昭就是盟友。”

    這個條件十分誘人,聽起來也簡單劃算的很,隻是西陵表情依舊沒什麽變化:“你是從哪裏覺得,這個條件有商量的餘地?”

    巫長息隻是笑:“不管有沒有,總得先問出來。”

    西陵哦了一聲:“沒有,換一個。”

    巫長息隻道:“可是我隻有這麽一個條件,神君不再考慮下。”

    西陵簡潔道:“不行。”又看著他,聲音冷了一些:“況且,她也不是條件。”

    巫長息聽見西陵兩次回絕的如此徹底,唯有沉默片刻,也不是歎息還是遺憾:“這句話,霜燈姑娘聽到了一定會很開心。”

    西陵道:“有我在,她每天都可以很開心。”

    巫長息目光微動:“雲澤現在生了戰事,對神君並無好處,這個事情不僅僅是為雲澤,還是為了神君自己,神君當真決定了?”不等西陵回答又道:“可是神君有沒有想過,神君若是因此出了變故,霜燈姑娘又會怎麽辦?”

    西陵蹙眉一閃即過,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至於這事情,他不是沒想過怎麽處理,但若是之後真的出來什麽變故,她會怎麽想,這個猜測他卻從未想過。

    看著西陵總歸是猶豫了片刻,巫長息終於鬆了一口氣,緩聲:“神君再好好想想。左右我不會對霜燈姑娘不利,這的真的是一個虧本的買賣。”

    西陵道:“既是虧本,你為什麽要做?“

    巫長息想了一會,唇角綻開笑意,搖頭無奈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是我真的是一個好人。”

    西陵不置可否。

    說話間,巫長息幻身搖搖欲散,顯然維持不了多少時間,他笑了笑,轉身來到西陵房中:“我要走了,在外頭會嚇到小朋友的。”

    西陵沒有去管他,巫長息如今不過是個影子,到一定時候就會散去,此番過來也不過的擾亂他的思緒,帶一些有頭無尾的話,並不能聽的太多。

    等到巫長息離開之後,他反手拿出了一個腰佩,微微凝眸。說來這個腰佩的確是十分偶然的事情,昨日他正打算從客棧離開,發現一個少年向著鄰桌的一個商人兜售,說是祖上傳下的,如今阿姐重病,不得已拿來賣錢。

    這個玉雖然已經有些年頭,但品種十分普通,況且這種古玉按民間說法十分邪祟,一般人不敢接。商人隻是看了一眼,就打發他走了,到是西陵認出這塊腰佩和澤蘭身上的有些像,便叫住了那少年。

    少年也隻知這個玉不好出手,如今看見有人叫出自己,自然不能放過這個機會,連連把這玉誇的天花亂墜:“這個可是古董了,少說有五百年,家姐一直很寶貝的,一般給人看一下也不願意,如今實在沒辦法了……我才偷偷拿出來賣的。”

    西陵從他那個破舊的錦盒中拿起腰佩看了看:“五百年?”

    少年連連點頭:“這個玉在我們家就傳了兩百來年了。”

    西陵將玉放了回去,淡聲:“來路不明的東西我不收,這個玉你們是怎麽來的?”

    旁邊的商人聞言,忍不住勸了西陵一句:“我說這位小兄弟,這個玉品相很一般,又是古玉,邪門的很,你何苦花錢買罪受。”

    少年聞言,眼眶一紅,把錦盒直接收了:“不買就不買!”

    西陵攔住他:“多少?”

    商人見他不聽勸,隻得搖頭歎了一句冤大頭也不再說什麽。

    少年擦了擦眼淚:“你的真的想買?”

    西陵道:“隻要他來路清白。”

    少年這才破涕為笑:“好,我告訴你,不過。”他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這事情我知道的不算多,我姐姐知道的清楚。”

    少年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西陵桌上的茶點咽了咽口水,西陵從位子上站起來,招人將差點打包好,之後把茶點往他前麵一推,少年心中一喜,剛想道謝。便聽得西陵的聲音從頭頂上飄下來:“那就去找你姐姐問。”(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