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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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購買的比例不夠, 係統顯示防盜章節。 慧法大師的身影出現在小路上,他一身縵衣,白須飄著。許是芳年沒有注意到, 竟不知他是從哪裏來的。
“阿彌陀佛, 小施主不在屋內, 緣何會在外麵?”
她接過靈符,行個佛禮,“阿彌陀佛,大師有禮。小女不會下棋,被王爺趕出來。靈符已取到,小女多謝大師,這就告辭。”
慧法大師慈眉善目,半點責備之色都無。
她不敢多停留,疾步走遠。若不是慧法大師在,她真想提裙狂奔。慧法大師的目光深邃,如無底的黑淵,望著她的背影, 再念一聲阿彌陀佛。
他走回屋內,屋內景象未變,棋盤如他離開時一樣,黑子白子分明。元翼坐在棋盤前,手中舉著一枚黑子, 見他進來, 波瀾不驚地道:“大師來得好慢。”
“老衲來得正是時候。”慧法大師撩袍落坐, 盤起雙腿,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執起白子。
白子落下,黑子緊跟,棋局風雲突變。
一刻鍾後,慧法大師眉頭深鎖,疑神一息,漸鬆開眉頭,朗聲笑道:“元施主棋藝又精進不少,老衲甘拜下風。”
“精進?”元翼把黑子收進甕中,神色冷凝,“無欲無求,除了琢磨棋藝,本王似乎無事可做。”
慧法大師沉默。
七王爺中毒之事,他一清二楚,那後山崖底的寒潭之所,就是他告訴七王爺的。寒潭不能徹底解毒,僅能壓製毒性。
這毒極為罕見,名為隔江望月。幾百年前,有位神醫,人稱雅醫,他既能醫白骨,也能令活人死。
醫毒一家,雅醫是個中翹楚。
他製的毒奇且邪,偏愛取些詩情畫意的名字。
隔江望月就是其中一種,此毒隻對男子有用。男子服過後,不能動欲念,一旦壓製不住欲念,則會暴體而亡。
若清心寡欲,根除紅塵雜念,此毒可延年益壽。前朝時就有位太監服過此毒,侍候了三代帝王,容顏不老。最後陪伴的那位皇帝不舍他,命他殉葬,他才自盡赴死。
為求長生者絡繹不絕,重金求之。雅醫拒見,求者眾多,他不甘受擾搬離住所後不知所蹤。是以此毒不僅存世少,且極為金貴。
而七王爺,是正常的男子。就算是再清心靜修,一年之中,總會犯個幾次,依靠著崖底的那眼寒潭,次次都有驚無險。
皇室陰私,常人難已想像。
慧法大師從不過問,他世外之人,塵世中的汙穢他不想沾染半分。
七王爺想見傅家的小施主,他從中幫著,不多問一句。王爺自中毒後不近女色,王府之中連個婢女都沒有。
他心中納悶,怎麽王爺會好端端的想見傅小施主?
而且他觀過傅小施主的麵相,霧靄層疊,變幻莫測,他窺不見一絲玄機。如此奇特的麵像,不像是世間人,卻也不是陰界魂。
一切虛無成幻,幻生變,變化成生機。窺不破的天機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他不敢一探到底,隻能靜觀其變。
他慈眉白須,閉目合十,口中念著阿彌陀佛。
元翼已將棋子收好,他與慧法大師,是忘年之交。體內之毒,多虧大師,否則他早就暴體身亡,死狀難看。
隔江望月的毒無解藥,若他能狠心斷孽根,說不定還能活上百年。
如此奇毒,渴望長生之人求而不得,何其諷刺。
慧法大師已開始閉目誦經,入了禪境。他起身行佛禮,默然告辭離開。他的清修之所在慧法大師的院子後麵,與寺中隔開,幽秘不為人知。
他走出屋子,負手立在院中,目光越過座座佛殿,望著客舍的方向。
那個女子的血能壓製他的毒,是巧合嗎?是所有的血都有用,還是僅她一人可以?
他決定找個機會,好好試一試。
芳年一路小跑著,直到看不見院子,才定下心神。途經之處,隨處可見身著黃色僧袍的僧人,他們有的在掃地,有的拿著東西穿行著,並不多看她一眼。
客舍內,傅老夫人已經醒來。她換上青色的常服坐在床上,髻梳得光亮,三個孫女圍在身邊。
大孫女麵貌清秀,雖無國色天香之貌,卻有才女的清高之氣。她一身月白的裙子,頭縛靛色帶,淡掃娥眉。時下男子都愛女子的淡雅書香,大孫女的模樣正好。四孫女長得不如大孫女,裝扮差不多,衣裙的顏色為蜜合色,同色帶。她處處以長姐尊,凡事都緊緊跟隨。
二孫女長得美,嬌嬌柔柔,性子太弱,怕是難為大婦。邢氏身為嫡母,一應吃穿從不虧待茜娘。隻是茜娘畢竟是庶出,生母又早逝,養成這般懦弱的性子,令人不喜。
傅老夫人靠坐著,閉上眼睛。
傅珍華手捧著一本經書,坐在她床邊的小凳上,開始念經文,傅芊娘則立在沈婆子的後麵,似乎在和沈婆子學捏背的手法。傅茜娘低著頭,芊娘慣會討好賣乖,她學不來那樣子。猛然瞧見香台的灰,她走過去,拿起香灰鏟,小心地清理著香台中的香灰。
香台之上,塔香冒著青煙,散出舒緩安神的香氣。
傅老夫人閉著雙目,轉動著手中的沉香珠串,珠串被人經年累月地摩著,包漿油潤。
芳年進去時,傅珍華恰好念到“善惡一念,地獄天堂。孽禍降臨,天遣難避。”
她念的是《因果經》,芳年聽到她念的經文,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她立馬低頭。
沈婆子小聲地道:“老夫人,三小姐回來了。”
傅老夫人睜開眼,看到芳年。她眼一花,似乎看到芳姐兒身後有萬道金光,金光之中,鳳尾搖曳。她一驚,定神一看,什麽也沒有,隻有俏生生的小姑娘。她暗道自己老眼昏花,朝孫女慈愛地招手。
芳年把通靈符拿出來,交到祖母的手上。傅老夫人接過端詳半晌,把其中一個還給她,另一個轉給傅珍華。
“你們昨夜裏都受了驚,無論是珍姐兒,還是芳姐兒,戴上這道通靈符,以後都會平平安安的。”
芳年心下感動,把通靈符收好。
傅珍娘也放下經書,接過靈符,跟祖母道謝。
傅芊娘很是眼熱,但她是個庶女,又沒受到驚嚇,實在不好意思開口要。茜娘替芳年高興,她已倒好香灰,輕輕地站到芳年的身邊,小聲道:“芳妹妹,要是你不嫌棄,我給你繡個小袋打個絡子,你可以把靈府隨身佩戴著,你看可好?”
“自是好的,二姐的女紅最好,我歡喜都來不及,怎麽會嫌棄。”
傅珍華斜了茜娘一眼,不冷不淡地道:“茜娘既是要繡,不如也替大姐繡一個吧。”
茜娘垂,低聲應下。
以前,芳年知道傅珍娘和傅芊娘常欺負二姐,她和母親一樣,都未阻止過,也沒有幫二姐撐過腰。二姐自是不會和任何人訴苦,總是默默受著。
她的記憶中,二姐永遠都是怯生生的。
以前的她,聽到傅珍華這樣的話,隻會當做沒聽到。但現在,她對二姐起了憐憫之心,她不許別人再欺負二姐。
她皺起眉頭,不解地道:“大姐,二姐憐惜芳年,芳年是妹,她才主動提出幫我。大姐你是姐姐,怎麽能讓妹妹幫你做事?祖母常說,姐姐護妹,大姐這般做法,芳年倒是瞧不明白。”
傅珍華臉白了一下,緊接著變紅,她被芳年堵住話,下不了台階。
“三姐這話說得不對,祖母是教我們姐姐護妹。可是大姐驚了夢,正要靜養著。二姐幫她做事,也無可厚非,三姐太過計較,差點傷了我們姐妹的情份。”
傅老夫人看著幾個孫女,一言不。
芳年暗道,傅芊娘這人倒是八麵玲瓏,頗有些手段。怪不得前世嫁得那麽不好,都能活得不錯。
“芊妹妹說得對,三姐恍然大悟,但二姐身子弱,做不了許多話計。要是大姐想要絡子,我那裏倒是還有一些,不如挑幾個送給大姐。”
傅珍娘背著眾人,瞪了茜娘一眼,不情願地就應著,“那就多謝三妹了。”
“大姐客氣,一家子骨肉,理應相互體諒。就像經文中說的一樣,前生同樹花,今世姐妹緣。祖母,您說,孫女說得對嗎?”
傅老夫人滿意她的話,開懷笑起來,連說兩個對字。
她腹內誹謗著,借著月色環顧四周,暗夜寂靜,偶爾傳來不知明的鳥叫聲,尖利刺耳。夜風襲來,吹得她脊背寒,她一身的寢衣,早已髒汙不堪。
若是她沒有記錯,這個地方就是她多年以前醒來的地方,難道那次也是他送她上來的嗎?
也許是因為那次她暈過去沒醒,就算是他送她上來,她也沒有半點的印象,一直以為是做了一個噩夢。
前次,她醒來時已是早上,祖母和堂姐妹們現她不見,才尋來的。如果現在生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麽她應該還活著,活在她未出閣之前。
這一次,她一定不會讓堂姐如願。
她的思緒漸漸清明,為了印證心中的猜測,她起身循著記憶往寺中走去。腳踩在枯葉上出沙沙的聲音,她不由得有種錯覺,仿佛真的行走在黃泉路上,孤寂一人。
也許黃泉也不像人所想像的那般可怕,活到七十壽正終寢的人,還有什麽可懼的。
寺中,和前世一模一樣的地方,一排排的客舍,隱約可見。她深吸一口氣,依舊覺得有些不真實。
她真的還活著嗎?
頭頂的明月灑下銀輝,冷冷清清的。她估摸著應是剛到寅時,這個時辰,香客們都正在酣甜的夢鄉之中。
她摸到她們落腳的客舍,輕推開門,裏麵漆黑一片。按照記憶中的樣子,從桌上摸出火折,把桌上的油燈點著。
黃豆粒般的火苗,照得室內昏黃。
屋中間擺放著木桌木凳,兩邊分另是兩張木床,木床兩頭各放著一隻朱膝銅花鎖的箱籠。她一喜,眼前的影像確實是多年前的模樣。
那年,祖母帶著她和堂姐傅珍華,庶姐傅茜娘和庶堂妹傅芊娘一進在孝善寺禮佛。為表誠心,她們一行極為輕簡。祖母帶著沈婆子,她和傅珍華是嫡女,各自帶了一個丫頭,小寒和三喜。眼下兩個丫頭睡在角落的小床上,睡得死沉。
她一桌一凳地看去,看得尤為仔細。右邊的床上,被褥高高地隆起,堂姐傅珍華就睡在那裏。
左邊的床上無人,床頭還放著一本經書,被褥掀開,主人似乎是匆忙起身,床鋪有些零亂。她眼有濕意,沒錯,那正是自己起床時的樣子。
她仰起頭,強壓下淚意,心裏漸湧起狂喜。若不是夜深人靜,她真想大笑三聲。
老天待她不薄,她傅芳年又活回來了!
這一回,那才情高絕的邑京才子裴林越,誰想要就搶走吧!她再也不會去稀罕裴家主母的名份,守著那麽一個假模假式的偽君子。
還有她和傅珍華之間的賬,她也要早早清算。
前世裏,雖然後來她漸漸看清傅珍華的為人,堂姐在她麵前沒討著什麽好。但隻要一想到自己傻傻地相信對方,她就恨不得慪死。
傅珍華本就睡得淺,聽到有人推門進來的聲音就醒過來。她嚇得不輕,不敢肯定進來的是不是堂妹。按理來說,堂妹被自己推下去,絕無爬上來的可能。她用被子蒙著頭,滿身是汗,心跳得都快要衝破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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