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翁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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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她看不清男人的臉。要是她看得清,就能看到他臉上的青筋已經暴起, 眼底腥紅。
元翼腦子尚還清明著,他一進入室內,聞著沁脾的女子馨香,覺得體內的燥熱更盛。
他入目之處都是她的顏, 她的色。
那顏色引得體內的毒越的叫囂著,差點衝破他的理智。
芳年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想著今日怕是難逃被人喝血的命運,頗有些認命地伸出手。
皓白的手腕, 纖細的玉指, 似在召喚著他。
他捉住她的手,傾身上前。虎目熊熊處,皆是她的粉麵紅唇。芳年驚得睜大眼,想擺脫他的鉗製, 奈何男人猿臂似鐵, 她掙了幾下都沒能掙脫, 反倒地弄亂了自己的衣襟,寢衣滑落肩頭, 她全然不知。
那渾圓的肩頭出瑩玉般的光,他的目光艱難地從她的唇移過去, 腦子裏轟轟作響, 似千軍萬馬。
體內的毒達到頂點, 全身血脈僨張,要是自己就這般要了她,是不是馬上就會暴體而亡?
神智中尚存的清明支撐著他,他的視線中僅存那一抹瑩白,猛地張嘴咬上去,牙齒深陷,血絲冒出來。
甘甜的血,舒緩了他的毒,帶回他的理智。
芳年覺得此時的他,就像傳說中的吸血鬼般,她能感受得到他吮了幾下,被咬的地方又痛又麻。
他們身子相貼,她被濃烈的熱氣籠罩著,隨著熱氣漸散,男子的頭顱慢慢抬起,眼裏閃過厭惡。不知是厭惡她還是厭惡他自己。
一個快起身,他瞬息之間離她三尺遠。
她趕緊拉好衣襟,不顧肩頭的痛楚。
男人的目光在黑暗中詭異難測,心裏湧起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這女子,對他的影響甚大。
兩人默不作聲,在寂靜的室內,隻聞她略為急促的喘氣聲。而他早就調整好內息,輕不可聞。
芳年的心還在狂跳著,暗忖著這七王爺莫不是練了什麽邪功?要真是如此,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擺脫他,要是不能擺脫,總不能白白失血。
她舔舔唇,清了一下嗓子,“王爺,想必臣女的血對您而言是十分有用的。那若是臣女嫁了人,恐怕王爺您就不能如此隨心所欲。”
“本王心裏有數,你以為你還能嫁人?”
他什麽意思,難道她今生連嫁人都不行了嗎?那不是要一輩子當個老姑娘?
“王爺…”
“怎麽?你就那麽想嫁人?”他的語氣冰冷,帶著寒氣。
芳年立馬閉了嘴,先把嫁人這事丟一邊吧。她一個活了七十歲的老婦人,嫁不嫁人的倒沒所謂。
“不是,是還有一事相求。臣女的二姐,要進宮備選,還請王爺行個方便,讓她活著出宮即可。”
“好。”
男子清冷的吐出一個字,冰玉相擊。
這下輪到芳年詫異,她以為他會斷然拒絕,沒想到他這般爽快,倒讓她省略接下來的說辭,幹巴巴地道了一聲謝。
轉念想著,是自己用鮮血換來的,心頭釋然。
男子的氣息早已調整,她猜著,他的病應該暫時壓製住了。真不知道他是中毒還是身有隱疾,或是如她之前所想的那般練什麽邪功。
“王爺,您這病幾時能醫好?”
“怎麽?怕了?”
“臣女是擔心王爺,看您的樣子,起病來頗有些凶險…”
“病?你來說說,本王得了什麽病?”
這她可說不出來,前世裏,她從沒有聽說過,也沒有見過得此病的人。看起來並不像是病,反倒是像…采陰補陽。
後麵四個字,她小聲地嘀咕了一下。
他五感敏銳,她自以為無人聽見,他卻聽得清清楚楚。這女子以為他是練邪功走火入魔?
采陰補陽…
他不過是喝點她的血就稱為采陰補陽,他真懷疑她知不知道采陰補陽的意思。
“傅三姑娘一個閨閣女子,都哪裏聽來的汙穢,采陰補陽這個詞不應該是你知道的。”
芳年驚訝地想,她那麽小聲,他都能聽到,以後說話可得小心一些。
她慢慢地想到那些個鬼怪野史中提到的采陰補陽,似乎…她的臉不可抑製地紅起,天可憐見的,她雖然活了七十歲,還沒有經過男女之事。
光是想想,都覺得臊得慌,憶起在山洞時見過的景色,眼神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下瞄。即使是看不見,腦海中也自動浮現出那猙獰的畫麵。
要是…
她猛地搖頭,不…不能再想。
元翼把她臉色的變化盡收眼裏,看來這女子是明白了采陰補陽的意思。要是他真的能夠…恐怕剛才…
她的血和寺後的寒潭一樣,隻能壓製他體內的毒,不能根治。不過相比泡那刺骨的寒潭,喝她的血要省事得多。
若為以後方便,這個女人他也應該放在眼皮子底下。
“這毒能令人活到一百多歲,皇兒…你切記,不能動欲…不可娶妻…你要替父皇好好地看著這江山…熬到國師死後…”
那個彌留之際的帝王,滿含期望的眼神,那一聲聲的叮囑。他此刻想起,心裏越的冰冷,眸底寒沉沉的。
長命百歲?
他何曾想過要活百年,父皇懦弱,鬥不過國師,把責任強壓在他的身上。那時候自己不過是剛過六歲生辰。
母妃是難產死的,他在皇子中行七,和大皇兄差了十幾歲。可能是因為一來他年紀小,二來他沒有生母庇護,國師沒怎麽注意到他,讓他撿了一條命。
大皇兄底下的二皇兄和三皇兄是國師弄死的,為了就是沒有年紀相當的皇子爭搶大皇兄的帝王之位。
四皇兄五皇兄六皇兄也沒能活下來,不知是被弄死的還是夭折的。
父皇去世時,宮中除了成年的大皇兄,就是六歲的自己和三歲的十皇弟。他和十皇弟之間的皇子們,當然都夭折了。
元氏江山,不如說是國師手中的一個玩偶。國師能建立起元朝,就能把元氏子孫殺得一幹二淨,像前朝一般。
父皇命他活著,他僅是活著而已。
眼前的女子明明是害怕他的,偏還強做鎮定。
他勾起一抹笑,“你擔心本王?我看你心裏巴不得本王早死吧!”
“王爺,臣女絕沒有此意。”芳年說著,麵露惶恐之色,生怕他一個不喜,隨手就結果她的性命。
“你最好不要動歪心思,否則…”
“臣女不敢。”
她確實是不敢的,七王爺的性子陰晴不定,她實在是拿不準,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與他抗衡。
肩頭的痛楚仍在,他咬得狠,想必已留下深深的齒印。
黑暗中的男子又朝她走來,她全身的汗毛都根根豎起。他還想做什麽?
男子近到床前,俯身,一把拉下她的衣襟,湖綠的抹胸露出來,細細的帶子繞在頸子上,白得耀眼,湖綠的顏色映襯下,更加如玉般。他眸底一暗,強迫自己看向肩頭,那處咬印血跡斑斑。
她駭住,以為他還要再咬上一口。
他從懷中拿出一瓶藥,灑在她的傷口上,再把藥瓶隨意丟在床上,“每日清洗過後灑上,不出七天可痊愈。”
說完,他厭惡般地放開她,深吸了幾口氣。不太能明白自己方才的舉動,僅是看她皺眉就失了分寸,心裏湧起的那份悸動太過陌生,陌生得想抗拒。一個不安分的女子,哪裏配得上他親曆親為。
芳年被他弄得差點一頭霧水,既然這般嫌棄她,為何還要扒她的衣服?
她快地把寢衣整好,盡量麵無表情。
要是尋常的閨閣女子,遇到這樣的事情,會有什麽反應呢?哭著喊著要他負責,還是哭哭啼啼地要死要活?
可惜她不是,她一個老婦人,活得久,看得透,哪裏還在乎這些虛名。
仿佛是一陣風過去,門開了又關,屋子裏男人也沒了蹤跡。
她朝黑暗的屋頂翻一個白眼,在心裏咒罵一聲,摸到那瓶藥,重新躺下。
小寒是傅珍華的丫頭,她將將醒來,看著洪婆子怒形於色的臉,嚇得抖了三抖。再一看自己的主子,忙連滾帶爬地起身服侍自家小姐擦身換衣。
三喜不敢看芳年,她是三小姐的丫頭。三小姐出了事,她做丫頭的都不知道,真想給自己一個大耳刮子。
芳年卻遞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前世裏,陪她到最後的就是三喜和四喜。三喜終生未嫁,一直守著她。可惜,四喜死得早,三喜也在她死前三個月去世。
現在想來,也許是無兒無女,自小伴著長大的丫頭又先離世。她太過孤獨,才會覺得死是一種解脫,連藥都不想喝。
三喜看到她的樣子,心知小姐心慈,沒有責怪自己。於是不一言地去翻箱找換洗的衣裳。
傅老夫人坐在桌子前,嚴肅地叮囑她們,今日的事情千萬不能傳揚出去。芳年自是乖巧地應承。傅茜娘和傅芊娘都是知道輕重的,她們本是庶出,哪裏敢亂說半個字,低著頭唯唯諾諾地答應著。
芳年打量著的庶姐傅茜娘和庶堂妹傅芊娘,傅茜娘和從前一樣,最是膽小的性子,動不動就躲到人後麵。傅芊娘則不同,雖表現得順從,天天巴巴地討好著傅珍華,眼裏卻透露著野心。
前一世,傅茜娘死得早,她對這個庶姐的記憶十分的模糊。
反倒是傅芊娘,嫁得雖不太好,但過得不錯。
姐妹幾人圍著傅老夫人,傅茜娘偷偷地看一眼傅芳華,遲疑幾下,壯著膽子小聲地道:“芳妹妹,你臉上還有傷…我幫你上藥吧…”
要是從前的傅芳年,一定會拒絕她。
庶姐生母早逝,母親對她不冷也不熱。自己一直覺得父母恩愛,他們之間不應該有其它人,而庶姐就是家裏唯一不應該存在的人。前世裏,庶姐死後,她半滴眼淚也沒有掉過,甚至還很是慶幸。
人老心易軟,許是活過一生,她看到現在的傅茜娘,心生憐意。她點點頭,傅茜娘眼中大亮,一臉感激,都不知要做些什麽好。
三喜已找出衣服和藥瓶,識趣地把藥遞給傅茜娘,傅茜娘小心地替她抹上。
擦好藥後,三喜侍候著她去換衣服。
傅老夫人看到這一幕,欣慰地點頭。
芳年一直不喜茜娘,當年茜娘的生母是她做主張羅的,老二的媳婦邢氏嫁到傅家幾年肚皮沒有動靜,大夫都說邢氏難以生養。她這才做主替老二納妾,親自送到他的任上。
她知道妾室是主母的心頭刺,默許邢氏留子去母。
妾室懷孕後沒過多久,邢氏也有了身子。邢氏心軟,到底沒有下死手,待妾室產女後賣出去,留下茜娘。幾個月後產下龍鳳雙胎,就是芳姐兒和三哥兒。
丈夫在世時,看重老大。她是婦人,老大常被丈夫帶著,老二在她跟前的時候多。久而久之,自是偏疼老二。
十年前,老二一家回京。她打一眼,就喜歡芳姐兒,那時候裴家有意結親。她和裴老夫人是閨中好友,裴家的長孫自小就是好苗子,是難得的佳婿。
裴老夫人原先是屬意珍姐兒的,是她執意許配芳姐兒。裴老夫人見過芳姐兒後,也起了憐愛之心,同意長孫林越和芳姐兒的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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