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雨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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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比和史蒂夫站在便利店的屋簷下, 看著簷外大雨。
雨勢本來挺小,但後來突然變大, 聲勢恐怖, 兩個人不得已隻好先找地方避雨。
這種天氣, 如果自己不暴露在雨中,旁觀街道上匆匆忙忙的人群反倒是有意思的事情。在滂沱的雨勢裏,人好像變得很小,聽著的人也自然會產生安閑的感受。
他們並肩站在屋簷下, 仿佛達成了什麽默契似的, 誰也不忍心破壞這份安靜。最後還是便利店門“叮”的一響,有人從店裏鑽了出來。
艾比看到是個年紀不大的男孩, 看樣子還在讀高中呢, 微圓的臉龐帶了點稚氣。他跑到史蒂夫麵前, 從口袋裏掏出一疊卡片。
這個男孩高舉著卡片, 激動得臉都漲紅了:“隊長, 可以給我簽個名嗎?我是你的級粉絲!”
他說著,還虛空做了個揮舞盾牌的動作。
史蒂夫對這種年紀的少年人有用不完的耐心, 他回答:“當然可以。”
然後在每張卡片上都簽了名。艾比眼尖地瞥到:每張卡片都印著史蒂夫穿著緊身戰鬥服的樣子,卡麵閃閃亮,還聳動著幾個“白金紀念版”的大字。
男孩兒捧著卡片心滿意足。興許是見到偶像太激動了,他纏著美國隊長喋喋不休:“——你知道嗎?我還加入了美國隊長先鋒俱樂部!我們每天都在討論你的每場戰鬥……”
史蒂夫認真地聽著, 大多數時候他並不多話, 是個再合格不過的聆聽者。
他聽完這寫下來肯定可以湊夠十頁紙的誇獎, 微笑著鼓勵這個年輕小夥:“好樣的。謝謝你的喜歡, 我很榮幸。”
男孩於是更加激動。然而直到他說到“我上次逃課去買你的限量畫報——”的時候,史蒂夫臉上溫柔的表情消失了。
他開始教育這個年輕人:“如果你告訴我,為了我你每天都在學校好好聽課,那我將會比打了勝仗還要高興。”
男孩剛剛熱度下降的臉又開始變紅。
史蒂夫頓了頓,開起玩笑:“當然,如果你逃課的話,你照樣能在禁閉室看到我。某種程度上來說,兩者殊途同歸。”
男孩摸摸鼻子,有點難為情地笑了幾聲。
他們聊了很久,美國隊長從學習態度講到學習手段,從教育製度講到教育改革,講得男孩五體投地,仿佛被洗了一遍腦。
他最後抬腳往店裏走的時候,還全身冒著小宇宙的火苗,嘴裏暈暈乎乎地念叨“我愛學習,學習愛我”。
艾比:“……”
我的梅林啊。
男孩走後,屋簷小角又重獲安靜。史蒂夫注意到艾比在看他,不是很自然地咳嗽了一聲。
艾比對他露出笑臉:“史蒂夫真的很受歡迎呀!”
她以前不知道,今天看嚇了一跳。原來史蒂夫還是全民偶像。
史蒂夫的耳朵上有抹薄紅。他猶豫了一瞬,低聲道:“那是因為職業關係。”
艾比不解地歪了歪頭。
史蒂夫的胸口湧動起一股熱血,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也許是剛才經曆的一場虛驚,也許是因為外麵在下的大雨,他油然生出了不平靜的傾訴欲望。
然而衝出喉嚨的聲音卻很平靜:“因為我是個……級英雄。”
艾比和他對視了兩秒,藍眼珠像清澈見底的溪流。
她問:“什麽是級英雄?”
史蒂夫不得不花十分鍾跟她解釋到底什麽是級英雄。
艾比仔細地聽完了,她若有所思地喃喃:“所以你不是小雞胃,聽力也應該很好。”
史蒂夫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住。他艱難地辯解:“請你吃南瓜撻那時候——我確實沒什麽食欲。”
艾比也很理解地點點頭。畢竟級英雄也是人。
史蒂夫鬆了口氣,突然眼睛彎彎,笑了一下。是那種完全放鬆的笑臉,像很柔軟的橙汁蛋糕,用暖洋洋的陽光酵。
光線突破雲層,把所有的陰暗都趕走了。雨點也變成了甜甜的橙子粒。
艾比沒頭沒腦地說:“你知道嗎?在我們那,卡片是會動的。”
她說——“在我們那”。
史蒂夫平緩地回答:“是嗎?”
艾比受他的影響,也用相同平靜的聲音繼續道:“是的,我是個巫師。”
說出來了。心情並不像她預想的那麽沉重,反而有種脫去偽裝的輕鬆。
直到今天,一個平常的、飄著冬雨的下午,他們終於能剝掉保衛彼此的鎧甲,實實在在地相處。
艾比長吐出一口氣,慢吞吞地向史蒂夫科普:
“如果你買巧克力蛙——那是巫師界很流行的一種零食——它會送你卡片。我已經收集到了九十二張阿博瑞克·勃朗寧,他是個明家,非常擅長惡作劇。”
她咂了咂嘴,好像在回憶巧克力蛙的味道:“……但是他們會跑,卡片上經常找不到人。”
史蒂夫很配合地問:“這是怎麽一回事?”
對這個問題艾比早有答案:“你總不能要求他們每天都在那裏,他們也經常想要幹點自己的事兒呢。”
“那聽起來很有趣。”
史蒂夫忍俊不禁。艾比看著他,也不由露出酒窩:“你真的這樣覺得嗎?”
“當然。為什麽不?”
他反問。眼睛裏沒有驚恐和厭惡,瞳孔的光澤像通透得藍寶石。
“哦,真高興你喜歡。”艾比的臉都有點紅了,酒窩裏像盛滿甜酒,“到時候興許我們能一起分享巧克力蛙。”
她興致勃勃地比劃:“它們能補充體力,是會跳、會逃的,跟真正的青蛙沒什麽兩樣,但味道很好很好!”
史蒂夫:“……”
他想起凍到他差點罵出髒話的冰耗子,笑容險些維持不住。至於巧克力蛙,他也很難想象自己滿屋子抓一個魔法零食,最後把亂動的青蛙腳塞進嘴裏的場景。
但是這時候不能犯慫,他沉穩且從容地說:“好啊。”
再不濟,他可以送給他的好夥伴,巴基或者托尼。
他們鐵定樂意幫他分擔一二。
艾比定定地看著他,又是長長的一口氣吐出:“真好。”
好像冬天藏在被窩裏,打了個哈欠。連手腳都是鬆軟的。
史蒂夫沒有問她“為什麽覺得真好”,因為他也覺得這樣的時刻很好,好得沒法用語言形容。
彼此信任,所以快樂。兩個人互相對望,都不舍得挪開眼,雙雙在滴雨的屋簷下傻笑。
……
“雨好像小啦。”
艾比小聲說,史蒂夫“嗯”了一聲,探出腦袋看看外麵。
離家還有段路。雨雖然不再繼續變大,但還是黏黏糊糊、磨磨唧唧的,如果現在走,到家恐怕也免不了濕透衣襟。
“走吧。”
他伸出一隻胳膊把她拉近,另一隻手解下了背後的盾牌。
盾牌在手心橫向翻轉,變成現成的遮雨物,史蒂夫把她單手攬著,衝入雨中。
而盾牌始終舉在她頭頂上方,使她免受風雨侵襲。
艾比起先被他的操作震驚了一刹那,但後來不知道怎麽的就很想笑,笑容幾乎憋不住。
兩個人踩過無數水坑,艾比的笑一直沒有停過。
……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娜塔莎和托尼跟了他們一路,帶著傘。
托尼目送他們遠去,嗓子眼像塞了團爛泥巴。
隔了片刻,他麵無表情地轉向娜塔莎:“……你想看的就是這個?”
黑寡婦沉默兩秒,緩緩道:“我沒料到有這種操作。”
鋼鐵俠揉了揉酸的腮幫:“我決定叫他們雨中二傻。你別想把大傻蛋的稱號扣給我,那沒門。”
娜塔莎聳聳肩膀:“往好處想,這是跨世紀的古老浪漫,還挺獨樹一幟的。起碼姑娘喜歡。”
托尼哼笑了聲:“這就是我為什麽叫他們雨中二傻的緣由。他們消失在我眼中的樣子像兩團迫不及待想被環衛工人撿走的廢棄物。”
“——而振金盾牌像極了垃圾桶蓋。”
刻薄的比喻讓黑寡婦也噎了噎。
但她很快找到了反擊點:“你可能難以理解,但這就是戀愛。”
哼,戀愛。
托尼很不得勁地在心裏撇嘴。好吧好吧,戀愛,這年頭連老冰棍也有春天了。
如果戀愛是這麽傻兮兮的活計,他寧肯和盔甲相親相愛一輩子,也不要被多巴胺降低智商。
雨點劈裏啪啦打在傘上,總裁爸爸的背影宛如一個飄逸的浪子。
……
艾比回到家中時已經是傍晚了。
越到冬天,天黑得越早,更何況是陰雨天氣。家裏一團黑暗,窗簾嚴嚴實實遮著,一絲光都不顯。
艾比摸到牆上的開關,打開燈。黑暗被瞬間湧沒的光源驅散了。
她照慣例先去溫室,短短的一小段路走得格外艱難。
今天實在生了太多事情,她直到剛才打開家門的前一秒才想起了牛頭搖搖樹,以及對它信誓旦旦的承諾。
……老實說她有點怕它的眼淚攻擊,這場麵讓人吃不消。艾比做了很長時間的精神建設,她的腳步在溫室門口反複徘徊。
然而沒等她做完精神建設,牛頭花自己興高采烈地探出腦袋來了。
“晚上好。”
艾比對它打招呼。同時噘噘嘴巴,準備親它的奶牛頭一下。
……結果被牛頭搖搖樹躲開了。
艾比:“……”
它躲開了!
她真不想承認,在牛頭花躲開的那一刹那,她本來就千瘡百孔的心靈受到了傷害!
世界不愛她了,牛頭花也是。她的眼淚已經開始蓄力。
然而牛頭搖搖樹看她愣在那裏,好像怕她多想似的,親昵地用頭顱蹭了蹭她臉頰。
見鬼的是艾比好像能從它的舉動裏聽出它的心聲:蹭蹭可以,親親就不行啦。
艾比暫時把眼淚憋了回去,她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了牛頭搖搖樹一遍,現它今天實在有很多不對勁的地方——
比如,沒看到相親對象,它也絲毫不在意,仿佛還很高興;比如,它不允許她親親;再比如,她的枝蔓一直遮遮掩掩,好像在藏著什麽似的。
很快艾比就得到了答案:牛頭搖搖樹害羞地左右亂扭,磨磨蹭蹭地居然從背後拱出兩顆東西來!
艾比定睛一看,嚇得倒吸一口涼氣。
她看起來像隨時要昏倒了,用失足少女的嚴厲老爸的口吻尖叫:
“梅林的平角褲啊!這孩子是誰的?”
是的!牛頭搖搖樹拱出的,正是它的果子!
今天實在是、實在是太混亂了,艾比懷疑自己把日子過糊塗了。她沒想到就這麽點工夫,牛頭搖搖樹就和別的野花授了粉,開花都沒看到不說,現在果子都有了!
誠然牛頭搖搖樹是一種“結婚生子”非常迅的植物,但艾比還是感覺自己的靈魂受到了衝擊。
關鍵是——這果子到底是誰的呀?
艾比連番追問,牛頭搖搖樹扭扭捏捏。最後大腦袋一歪,歪到正種在它後麵的獨活草身上去了。
獨活草舒展雙臂,抱住了它和它們的果子。
艾比隻感覺頭頂竄過一道天雷。
梅林啊,誰能告訴我它們倆是怎麽在一塊的——
跨種族的戀愛居然也開花結果啦,這果子怕不是變異果吧!
她對著這幸福的一家三口崩潰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回飛散的理智。
她自我安慰:獨活草也不錯,不是她說曼德拉草不好,隻是曼德拉草脾氣不好,動不動就愛尖叫,找對象可不能找這樣的;相比起來,獨活草的條件就很優秀,身材高大又很溫和,一天到晚都是香香的……
這麽一想,突然覺得心裏舒服了不少呢!
事已成定局,艾比瞅瞅它們家醜孩子奶牛頭,又瞅瞅英俊挺拔的“女婿”,長歎一口氣:
“你們幸福就好了。”
牛頭搖搖樹上趕著來安撫她,把兩顆奶瓶果獻寶似的捧到她麵前,仿佛在說:是你的,都是你的。
艾比又感覺心情好了很多。她摸了摸奶瓶果,從外表看跟書裏描畫的、普通的奶瓶果沒什麽不同。
她正要仔細端詳,牛頭搖搖樹突然把藤蔓一縮,牛頭也不動了。
獨活草隱蔽了香氣,枝葉出颯颯的響動。
溫室裏的植物們也颯颯作響,仿佛在唱一交響曲。
然而現在是在室內,屋裏也沒有風。
艾比轉頭看了看溫室門,她進來的時候是帶上的;天色在慢慢變黑,樹影遮蔽窗欞,屋內越來越暗。
她再回頭,不經意看了眼玻璃窗。結果被玻璃上映出的人影逼得差點跳起來!
事實上不是差點——她確實立馬就跳起來了!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跳出去兩米遠。
在她背後,有個和獨活草一樣英俊挺拔的男人笑著看她。
艾比吞下即將衝出喉嚨的尖叫。
她見過這個人,她記得他的名字叫洛基。
……
“不要緊張,女士。”
洛基用一種“今天天氣很好”的口吻安撫她,甚至還有閑心開個玩笑:
“我本打算從窗台躍入,好比暴雨中歸來的羅密歐——是羅密歐,對吧?”
艾比把嘴角抿成一條直線,這個動作讓她的兩邊臉頰鼓出了點肉。
誰家的羅密歐是這樣的啊……
強盜!小偷!斯托克!
艾比在心裏不惜用她能想到的、最壞的詞罵他,但是鑒於這個奇怪的人手上還拿捏著流金嚏根草的動態,艾比仍然把自己團成個包子,軟綿綿地搭腔:
“你、你是來幹什麽的?”
“我來送我的致歉禮物,beauty。”洛基往前邁了一步,這個舉動又惹得艾比連連後退,“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我對女士的粗暴並不出自於我本心。”
胡說八道。
在和她對峙的過程中,他明明享受極了、開心極了!
“我剛剛回了趟仙宮,替你摘了朵花來。”他保持著他虛偽的紳士派頭,“你不想看看嗎?我可是費了很大力氣。”
即使他的嗓音和他說出的話一樣誘惑,艾比的心髒隻是猛地一彈,又恢複了平靜。
她用連她自己都沒料到的、鎮靜的口吻問:“你不是被抓起來了嗎?”
洛基咧開嘴角,好像聽到了個很有意思的笑話。
“你以為在這個星球,有什麽樣的地方困得住我?”
艾比四處張望:“你哥哥呢?你把他丟下了嗎?”
洛基的笑容僵硬在臉上。
他有點不耐煩了,廢話不多說,直接從黑西裝的貼身口袋裏取出那花。
金色的,閃光的。
艾比的呼吸霎時停止了。
可惡的邪神拈著那朵花,反複觀賞,仿佛在說“你來拿呀”。
艾比被他氣到腦梗,忍不住嚷嚷出聲:“這花是假的!別再騙我了!”
她很少生氣,並不代表她願意忍受一而再、再而三的捉弄。
這哪是個成年男人,分明是個巨嬰!真不知道他能從這種惡劣行徑裏得到什麽趣味!
洛基看艾比氣成了個河豚,更驚訝了。那朵金花被他的手指一碾就滅,粉末消失在空氣中。
他緩緩地拉開嘴角弧度:“這麽說,不是歪打正著了。”
艾比簡直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有這麽無聊的人!
簡直、簡直是不可理喻!
然而仿佛心有靈犀似的,幾乎是她要張嘴說他壞話的同時,一直趴在溫室裝死的牛頭搖搖樹突然仰起了腦袋。
它捧出了奶瓶果,像個冷酷的豌豆射手那般,牛頭往果子上一壓。
就聽細微的“噗”的一聲,奶瓶果裏飆出了一股清甜的奶液,正中洛基的黑色西裝!
洛基:“……”
這黑與白的碰撞,令人十分的難以直視!
艾比眼前一黑,仿佛看到了世界末日。
洛基在艾比張皇的注視下似笑非笑地,從西裝口袋裏抽出了一條精致絲帕,慢條斯理地擦拭起來。
艾比貼住牆根,她想抱著這顆作了大死的奶牛頭在牆壁鑿一個洞,然後一起跳下去。因為她已經不敢看接下來會生的情況了。
洛基擦著擦著,陰涔涔的笑容漸漸從臉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麵無表情。
因為他現被奶瓶果噴過的地方,從西裝外部滲入,他的胸膛慢慢起了驚人的變化。由原本的平坦漸漸聳起,變得圓鼓、最後是高聳……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長出了一對令人血脈賁張的人間胸器!
“……”
他停住手,把手帕一扔,他不擦了。盯著那對渾圓的女性胸部,他開始懷疑起神生。
興許這隻是場夢,醒來他還躺在阿斯加德的豪華寢床,等著侍女給他喂葡萄。
艾比死死貼住牆壁,像跟牆麵長在了一塊兒似的。她被這個凡畫麵刺激得心驚肉跳!
邪神長相雖然偏向秀氣,但也有男兒的英挺,並不算雌雄莫辨;因此此刻頂著一對……巨、巨|乳,違和感滿滿,視覺衝擊力遠遠不能單用“驚悚”來形容。
也許應該稱作“獵奇”——
整個溫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靜。艾比覺得自己快窒息了。這時候偏偏牛頭花還要過來,耀武揚威似的蹭蹭她臉。
好像還很自豪:看,我給你報仇啦!
這個動作像解凍訊號,結冰的氣氛瞬間被打破。洛基突然出手,動作快得看不清,他已經把匕抵在艾比的脖子上。
艾比的冷汗“唰”地就下來了。
她背後是牆壁,脖頸前架著匕。姿勢決定洛基必然不可能離她太遠,這就造成個非常尷尬的問題……
大胸碰大胸,其趣樂無窮。
洛基軟綿綿的兩團壓在她同樣軟綿綿的兩團上,像四坨彈性甚佳的果凍。
說出來的話卻沒那麽動聽,艾比一聽他聲音就知道他已經在崩潰的邊緣,太陽穴都暴起了青筋:
“我現在沒那麽多外交辭令跟你講,女士。你最好祈禱在十秒內能掏出解藥——”
艾比複讀機再上線:“我、我我……”
我也沒解藥哇!誰曉得“被奶瓶果噴一噴會長大胸哦”的傳說居然是真的!
然而十秒鍾沒到,門外響起一陣喧嘩。艾比睜大了眼睛,突然聽到“砰”一聲,天花板和地板同時顫抖。
有人強行破門而入了。打頭的是艾比今天剛見過的那個金大個,他一進門就火力十足,像咆哮的托馬斯小火車:
“洛基——!!你怎麽敢讓我對著空房間唱了半個小時的寶貝搖籃曲——”
小火車的車頭斷了,托爾的下巴脫臼了。
他的眼睛都快瞪出眼眶,看著麵前生的這幕“姬情”。
他做了個非常不雷神的動作:他揉了揉眼睛,反複揉,揉了十多遍。
後麵跟著的史蒂夫也一時失語。但他好歹從姬情四射的表象下看出了蟄伏的危機,五指不由攥緊成拳。
他沉聲道:“放開她,洛基。”
洛基怒極反笑:“哈,放開她!你這位正義之師不妨看看她做了什麽喪心病狂的事——”
他激憤的譴責被雷神轟隆隆的笑聲打斷了。
托爾肆無忌憚地狂笑,幾乎笑出眼淚。他一邊揩眼角一邊評價:
“哦brother,現在你不用嫌棄自己的胸膛過分單薄了,我們都一樣。”
這評價真是誠懇到近乎刻毒,起碼是踩準了邪神的痛腳。艾比隻感到一陣眼花繚亂,洛基迅鬆開她,臨時改換了攻擊目標,他開始追著托爾在客廳裏轉圈圈,和他的兄弟玩起心愛的“捅腎遊戲”。
狹窄的客廳頓時雞飛狗跳。其中還夾雜著洛基急火攻心的“讓那個不知死活的女人給我等著”,還有雷神銀鈴兒般的“哈哈哈哈哈哈”!
他聽上去像要把洛基的痛腳全部踩個遍似的,老遠都能聽到雷神的裝模作樣:“哦,我一般不和女孩打架!我想我們應該去喝杯咖啡!”
……
二十分鍾後,不同程度掛彩的兩個人坐到了艾比家的沙上。
艾比看到洛基也坐下來,嚇得趕快往史蒂夫的方向挪一挪,恨不得把自己塞進他懷裏。
史蒂夫表示樂意配合。
洛基抱著手臂——這個姿勢他本來經常做,但現在因為胸口兩坨的襯托莫名變得有點色氣,看上去像他故意托著那兩顆肉球。
他臉似寒冰:“沒什麽好說的,現在,立刻交出解藥。我倒還能考慮給你輕鬆點的死法。”
還沒等史蒂夫狠狠擰起眉毛,托爾先開口了:
“如果不是你故意撩撥,她的植物也不會傷害到你。”
說到底還是弟弟嘴賤。
洛基用那雙仿佛要滴出水的眼睛瞪著托爾,他咬緊了牙關,溢出一聲冷笑。
那冷笑聽得艾比打了個寒戰。
她突然開口,阻止了兩兄弟火花四濺的對視:“其實……不必過分擔心,書上說隻要不是服用奶瓶果,隻是被它的汁液噴一噴,時效不會特別長。”
她縮了縮脖子,聲音變得小:
“大概……三天左右會恢複正常,七十二小時。”
“……”
洛基的表情像吸血鬼吃到了大蒜,麥格教授被砸了糞彈。
托爾意猶未盡般咂了咂嘴:“哦,可惜。”
他問:“有沒有什麽法子能讓他這種狀態持續得久一點?”
洛基的眼神告訴托爾他已經涼了。兩個神兄弟又在沙上滾成一團。
場麵本來非常殘酷,但因為兩坨肉的關係變得黏黏糊糊,黏糊到辣眼睛。
艾比別過了腦袋。
史蒂夫似乎也覺得不妥,他試著把這兩個神分開,並把他們丟在門口。同時接通頻道,通知了複仇者成員。
複仇者們又轟轟烈烈地來了,對於洛基追捕戰大夥總是樂此不疲。結果一眼看到和托爾搏鬥的大胸邪神,眼球和下巴劈裏啪啦掉了一地。
娜塔莎和鷹眼兩個笑得門都要塌了。
洛基還不死心,氣喘籲籲地抬高聲調:“到底有什麽該死的方法能讓它盡快消下去?!”
他聽起來像要把那兩團礙眼的東西用刀割了。
複仇者們又是一串“哈哈哈哈”,笑得東倒西歪。
隔著門板,艾比慢吞吞地衝他喊:“也許我可以試試,但你得兌現你的承諾,把花給我。”
聽到門口沒有動靜,艾比想了想又加上一句:“這個奶瓶果是獨活草和牛頭搖搖樹的孩子,很有可能是變異品種。”
言下之意是,她其實也不確定時效究竟多長,興許永遠也變不回來了。
洛基:“……”
……
複仇者小夥伴們興衝衝地把洛基再次捆走後,艾比家重獲平靜。
她還在沙上坐著,情緒不高。史蒂夫把呼吸都放得小聲,生怕惹她更不愉快。
她坐了一會,從口袋裏掏出兩個零散的物件,史蒂夫眼神一掃,現是條項鏈。
是已經破碎的項鏈,眼球造型,整齊地裂成兩半。
艾比抿抿嘴唇,從另一個衣兜裏取出根小木棍,史蒂夫猜那是巫師的魔杖。
她用魔杖點住裂開的項鏈,小聲念出咒語:“恢複如初。”
魔杖爆出一團萎靡的小火花,咒語失敗了。艾比也不喪氣,把火星拍掉,重新念咒。
史蒂夫就坐在旁邊,默不作聲地看著她念。
艾比念了差不多有十遍“恢複如初”,其中出現了各種各樣的意外狀況;但最後一遍她成功了,兩半項鏈合在了一起。
她把它小心翼翼地提起來,晃了晃,銜接嚴絲合縫,沒有再裂開。
艾比鬆了口氣,她把項鏈重新收拾好,掛上脖子,用皮膚溫暖著那塊冰冷的地方。
她的心裏有種摸不著的悵惘,類似於人走到懸崖,一腳踏空。
項鏈的外表被修複好了,看上去嶄新嶄新;但艾比能感覺到,裏麵的魔力已經漏光了,興許就是在它爆出光芒拯救她的時候。
它曾被人施加了守護類的魔咒,但現在已經變成一個空殼。
史蒂夫看艾比坐在那,不動不響,不知道心裏在想些什麽。他的膝蓋微微動了動,觸到了她的。
艾比被他的動作驚醒了,她仿佛現在才注意到史蒂夫在她身邊似的,趕緊站起來,說:
“對不起史蒂夫,我……”
話沒說完,天旋地轉。一陣眩暈感倏然襲擊了她,視線裏變得朦朦朧朧,像籠罩了一層黑霧。
一座山壓在她身上,或者是額頭……她覺得那裏很燙,燙得她要燒起來了。
模模糊糊中,艾比看到史蒂夫驚慌失措的臉,聽見他在著急地喊著自己的名字——
然後“啪”的一聲,電源被切斷,世界變成一片黑暗。
……
艾比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現自己躺在床上。
她打量環境:還在家裏。是熟悉的床,熟悉的臥室。
……她這是怎麽啦?
門輕輕一響,是史蒂夫放慢腳步,走了進來。他手裏還端著個托盤。
看到艾比醒了,似乎還想動彈,他趕緊把托盤放在床頭櫃上,小心翼翼地把她按住了。
“你燒了。”他這樣說,順手給她墊高了枕頭。
艾比這才後知後覺地,感到喉嚨一陣火燒似的幹渴。從額頭到脖子一路還有些微熱度,身上有點黏黏的。
“可能是淋了雨的關係。”史蒂夫幫她把一綹頭撩到耳後去,手指碰到了她仍然溫度偏高的臉頰,“來喝藥。”
他把托盤裏盛的藥和一杯水拿過來,遞給艾比。看著她如獲至寶地捧著玻璃杯,喝得有點急,還間或出一點被嗆住的含糊聲音。
史蒂夫簡直有操不完的心,撫順她的背,一個勁喊她“慢點”。
等到看她一口氣喝了一大半,史蒂夫感覺出不對。
他提醒她:“藥”。
艾比支支吾吾的,舔舔嘴巴。
“史蒂夫,我可以……”
她本來想說“我是個巫師,可以自己熬配提神劑”,但史蒂夫陣勢太大,看樣子是根本不打算放她下床的了。
史蒂夫的話證明了她的猜想,他聲音很輕,但有點嚴厲:“先把藥喝了。”
艾比往被子裏縮縮,不敢再質疑他的權威。
普通的感冒藥不比魔藥,沒那麽快見效。艾比喝完後,隻覺得喉嚨不那麽幹了,但還是沒精神。
史蒂夫看她蔫蔫地窩在被褥裏,小臉皺巴巴、白生生的一團,因為熱度還沒完全褪去,皮膚裏又透出病態的紅,知道她決不好過,頓時整顆心髒都擰巴了。
艾比看他緊緊皺著眉毛,甕聲甕氣地:“史蒂夫,沒關係呀,我睡一覺就好了。”
她總是麻煩她的鄰居。雖然他既善良又熱心,艾比還是不忍心回回麻煩他。她給他添的亂可夠多了。
“我在這看著你。”史蒂夫的口氣聽起來沒得商量。但他很快就把聲線放軟了,像陽光下融化的咖啡蛋糕:
“如果你覺得無聊,我可以讀書給你聽。”
《百年孤獨》《追憶逝水年華》或者其他世界名著,哪樣都行。
艾比慢慢把被子拉高,遮住下巴和嘴,隻露出一雙冒出濕氣的眼睛。這雙眼睛下垂得厲害,比平時更軟、更溫柔。
她真正意識到自己生病了,因為生病的人都迷迷糊糊的,還都比平常更任性些。
她小聲地問:“你可以給我講個故事嗎?”
史蒂夫沒立刻接上話。這可能有點出這位二戰老兵的能力範圍了。
“……”
艾比沒有聽見他回答,往被窩裏沉了沉,這下連眼睛都看不到了。
史蒂夫有點好笑地把她從被子路挖出來,被角也仔細地掖好。他硬著頭皮:“好吧,我說一個,說完你就可以睡覺了。”
艾比雀躍地應了一聲。
史蒂夫一清喉嚨,他思索著開了頭:“……從前,在大森林裏,有一顆漂亮的小豌豆……”
艾比問他:“小豌豆為什麽會在森林裏呢?”
這就不太好說了。史蒂夫絞盡腦汁:“……她和她媽媽走散了。”
艾比繼續追問:“豌豆也有漂亮和不漂亮的區別嗎?”
“她是……嗯,身材比較飽滿的,很圓潤。”史蒂夫不得已要給豌豆加上更多的人設,“她還是顆金豌豆。”
別的豌豆都是青的,所以沒她好看。
艾比沒有問題了。
她縮在被子裏,聽到史蒂夫的聲音像大海的波浪,一起一伏的:“小豌豆在森林裏走,走著走著,碰到了隻金絲雀。”
“金絲雀一蹦一跳的,看到她這樣與眾不同,尖喙一叨,就把豌豆銜進了嘴裏……”
艾比感覺自己像春日海浪裏的小船 ,在平和的波蕩裏著困。
握著被子的手鬆開,她慢慢睡著了。
史蒂夫始終觀察著她,他立刻噤聲。等到看她呼吸真正平緩下來,才小心地把她的手藏進被子裏。
而艾比此刻正在做夢。
在夢境裏她變成了那顆豌豆,不同的是她穿過森林,始終沒有遇到任何人。但等到她渡過大湖,穿越到彼岸,才現彼岸有座城堡。
小豌豆一蹦一跳地上了階梯,抱著莫名的期待和忐忑,推開了大門。
大堂燈火通明,數以千計的蠟燭在空中漂浮。
那是霍格沃茨的禮堂。
小豌豆開始慢慢膨脹、變形,長成了人。艾比邁著輕快的步伐,路過餐桌。
長桌邊鬧哄哄的,人群圍成一團。艾比的心砰砰直跳,好奇地跟著他們探頭探腦。
她看到了一隻金絲雀。
它有很溫暖、很漂亮的羽毛,尾巴活潑地一擺一動。大夥兒拿著瑣碎的食物屑逗它,它就撇頭。
突然空氣中“砰”的一響,像香檳瓶塞被彈開。孩子們此起彼伏地驚呼,金絲雀在他們的注視下逐漸抽條,變成個長手長腳、高高瘦瘦的大男孩。
他拍拍胸脯,在人群中轉了一圈,奔跑高呼:“金絲雀蛋奶餅幹,七銀西可一塊!”
人群七嘴八舌地簇擁著他,大部分是一年級的小豆丁,襯得他高得惹眼。
他抬頭了,他看見了她。
薑紅頭在視線裏生機勃勃地晃動,男孩衝她大幅度地揮揮手臂,同時展示懷裏的一大袋糖果:
“嘿bunny,你今天好嗎?要不要來點嚐嚐,這可是最新明!”
艾比一下笑了,她聽到自己的回應:“嗨,弗雷德。”
這是個好夢,她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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