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不和我簽約呢,  伊利克森？”

    門德斯親近地使用了伊利克森的教名來稱呼他，這位葡萄牙知名經紀人十分熱絡地說道：“克裏斯蒂亞諾肯定告訴過你,  我很擅長運作和經營球員，而葡萄牙差不多算是我的大本營了,  很多葡語係的球員簽在我的公司gestifute。”他意有所指,  “過去的這些年裏我簽下了差不多九十位優秀的球員和教練，他們中的不少已經被我們運作到了足壇的巔峰。比如我親愛的克裏斯蒂亞諾——”

    他微笑著看向克裏斯蒂亞諾：“還有皇馬的主教練，何塞·穆裏尼奧先生。另外我還擁有納尼、科恩特朗和佩佩,  他們都是你相處不錯的國家隊隊友吧？”

    伊利克森明顯地愣了一下。

    年輕的男孩看了一眼克裏斯蒂亞諾，就像是要征求對方的意見一樣,  然後才慢吞吞地轉過了頭。他抓了抓自己額前的金,  略帶靦腆、又非常真誠地微笑起來。

    “門德斯先生——”

    “叫我豪爾赫，伊利克森,  叫我豪爾赫。”門德斯熱切地說道。

    “好吧，豪爾赫。”伊利克森說道，然後他又忍不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真的，我以前一直不知道你有一家經紀人公司——嗯，我聽他們說，你是經紀人界的克裏斯蒂亞諾。我印象中的品牌概念一直是‘門德斯’而不是這家公司……所以,  我真的不是很了解裏麵具體的運作。”

    豪爾赫·門德斯微微愣了一下，他的心中閃過一抹怪異的情緒——無論是剛才伊利克森回答前看向克裏斯蒂亞諾的那一眼,  還是剛才稱呼他為“經紀人界的克裏斯蒂亞諾”而非“經紀人界的c羅”這個更加普遍的說法,  都似乎有哪裏不對勁。但是這畢竟是在談話之中,  門德斯反應迅地掛起笑容，敏捷地回答道：“沒有關係的，伊利克森——我全部都可以解釋給你聽，今天隻是雙方交流一下初步的意向，你實在不用緊張的。”他笑了笑說道：“還有謝謝你這麽稱讚我。”

    伊利克森顯得更加不好意思了。

    門德斯繼續講述他的計劃：“你如果是擔心我旗下球員‘皇馬’風格太重——好吧，你知道德科和馬科斯嗎？他們是由我運作到巴薩的。”當然巴薩主席換屆選舉之後，差不多關閉了和門德斯的交易渠道，這一點就可以省略了。門德斯自內心地認為巴塞羅那的風格並不適合伊利克森久呆，蝴蝶遲早要離開這個加泰羅尼亞意味過於濃重的地方，所以這一點並沒什麽緊要。“我旗下的球員很多，其中有一些是成名已久的，另一些則是我認為很有潛力的。我不可能把他們的事務一一過問，但是我會為我真正的客戶奔走，或者是為一些潛力很高的球員把握大方向。”

    他露出一個矜持而自信的笑容：“薩米特先生，你會是我的a類客戶，僅僅排在克裏斯蒂亞諾和何塞他們這個級別的巨星之下。我認為你有達到這一層次的潛力，而以你的年齡和此前的經曆來看，你的潛力簡直不可思議。”

    他講述起自己的計劃，顯得越熱切起來：“我會為你的職業生涯做出合理的規劃，當然是在你同意的前提下。我可以運作你成為頂尖的巨星，開你的商業價值——哦，上帝，這也是足球的一部分，別那麽不知所措地看著我，伊利克森，多笑一笑。你笑起來好看極了。對的，就是這樣！你有一張上帝寵兒般的麵容——”現伊利克森神色有些尷尬，門德斯笑了笑，打了個中止的手勢，“好吧，好吧，讓我們回到足球。你還是個孩子呢。”他和藹可親地說道。

    “豪爾赫——”克裏斯蒂亞諾忍無可忍地開口。

    “ok，ok。”門德斯顯然對克裏斯蒂亞諾的脾氣習以為常，他縱容、幾乎是寵愛地說道，“好吧，我簡略一些來談。伊利克森，我會給你安排一個專職的經紀人，有基本團隊的那種，來負責你生活裏的具體運作。比如和巴塞羅那談一談加薪的事，還有你的房子，你的合約也需要升級。克裏斯蒂亞諾告訴我說你還住在巴塞羅那的青年隊宿舍，假如你有一個經紀人，就絕不會生這種事。你肯定該有一個經紀人了。還有薪水，巴塞羅那簽你回來的時候，薪水肯定不高吧？他們主動和你提漲薪了嗎？這個是一定的，但是他們肯定還能給你更多——伊利克森，你值得這個價。”

    伊利克森有些無措地回答道：“我，呃，我不是很在意這些……”

    他說完的那刻就意識到自己說了蠢話，因為豪爾赫·門德斯立刻和顏悅色地糾正道：“年輕的天才球員總有這種意氣，認為除了足球沒什麽重要——尤其你出身富人區，對不對？但是伊利克森，在一支球隊裏，薪水和房子還意味著更多的東西，它體現著俱樂部對你的態度，也會影響你隊友對你的態度。現在你是個新人也許感受不深，但是等到你到了上升期穩固地位的時候……”他形象地做了個一刀斬斷的手勢，“那些你曾經不在意的都會成為阻礙。”

    門德斯最後總結道：“總之，隻要你選擇我的公司，這些問題我全部都會為你解決，你可以安安心心地踢足球，把剩下的都交給我，以及你的專屬經濟人。我會為你做職業生涯的規劃，而他負責具體落實安排，大事上我們會和你一起商量——”他做了個邀請的手勢，“你覺得呢，小蝴蝶——伊利？”他心情非常好地使用了昵稱，趁機把二人的關係再次推進一步。

    門德斯太得意忘形了，他沒注意到他的頭號心肝寶貝兒克裏斯蒂亞諾在聽到這個稱呼之後不悅地皺起了眉頭。當然即使他注意到了，也可能會誤以為羅納爾多先生在吃醋——誰知道呢？

    “豪爾赫先生，我很感謝您和我說這些。”猶豫了片刻之後，伊利克森如此開口說道。他湛藍的眸子非常純淨清透，幾乎會讓所有看見的人立刻升起好感，而門德斯也不例外：“但是事實上，您是第三家聯係我的經紀公司。在這次和你的見麵前，promoesport的負責人已經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而media  base體育公司的佩雷先生，我也已經答應要和他見一麵。他是瓜迪奧拉先生的弟弟，教練親自開口建議，我覺得應該慎重對待。”

    “歐洲杯結束之後？”門德斯出其不意地開口。

    伊利克森在愣了一下以後意識到他指的是自己和佩雷·瓜迪奧拉的那頓飯，趕快點了一下頭。

    “果然是這樣。”門德斯輕蔑地說道，言語間顯然在打擊他的對手，“伊利克森，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選擇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家——當然了，media  base體育公司是瓜迪奧拉弟弟開辦的，他們已經通過這個關係簽到了伊涅斯塔、蒂亞戈和佩德羅，還有很多巴薩係的年輕球員。所以他們以為對你勝券在握，他們想要在歐洲杯之後再評估你的價值，這一點就大錯特錯了。”

    “伊利克森，他們都沒有我的眼光，或者說沒有我的魄力。”門德斯身體前傾，非常有蠱惑力地說道：“你是無價之寶，你的價值我現在就能肯定，所以他們隻能在歐洲杯之後追悔莫及。他們是一些庸才，寧可在歐洲杯結束之後用更優厚的條件誘惑你——但依然比不上我現在願意給你的，足球世界對於剛剛成名的天才總是既吹捧又輕慢的！佩雷是瓜迪奧拉的弟弟，那又怎樣？瓜迪奧拉已經離開了巴薩。很多巴薩球員都簽在他的旗下，那又怎樣？隻要你報出門德斯的名字，世界上最好的經紀人，他們就必須得明白這是為什麽。而且你是有理由的，你是個葡萄牙人。”說到最後，他露出一絲親切的微笑。

    “還有promoesport？我知道他們，剛剛開辦十年的小公司，算是經紀人界的後起之秀。”門德斯嘴炮對手嘴炮得越來越順，幹脆無差別攻擊，“我知道他們善於挖掘‘未來之星’，並且家公司就建立在巴塞羅那。但是伊利克森，他們的負責人依然在非洲國家尋找著未來的職業球員——是的，那裏有很多未經挖掘的天才，但你和他們不是一個級別。你如果展順利的話，隻需要三四年的時間就可以進入金球獎的前五名、甚至前三名！這家公司很擅長幫助年輕的潛力股，可你不止如此——他們相對你現在的水平而言，層次還是太低了！”

    伊利克森幾乎是目瞪口呆地聽完了門德斯對於自己兩個備選項的攻擊。好吧，聽起來的確很有說服力——而酣暢淋漓地嘴炮了一番的門德斯又恢複了翩翩的風度，再次誠懇地邀請伊利克森考慮考慮他的公司。

    伊利克森不得不承認的是，門德斯所勾勒的那個令人目眩神迷的未來……哪怕是對於剛剛決定試著融入職業足球的自己來說，都顯得那麽瑰麗，充滿吸引力。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想自己有些明白豪爾赫·門德斯為什麽會是歐洲頂級的經紀人了，他的嘴皮子工夫簡直可以比肩克裏斯蒂亞諾的射門了。

    伊利克森隻猶豫了很短的時間就再次開了口，這一回，他顯得慎重和認真多了。

    “豪爾赫先生，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選擇簽約您的公司，您對我現階段的職業生涯，有什麽看法嗎？或者說得更加長遠一點，您有什麽規劃嗎？”

    門德斯咳嗽了一聲。

    “克裏斯蒂亞諾？”他暗示意味很濃地叫了同樣聽得入神、想的認真，以至於此刻有些反應遲鈍的頭號心（搖）肝（錢）寶貝（樹）克裏斯蒂亞諾一聲。

    “哦……啊？”克裏斯蒂亞諾這才回過神來，他會意地說道，“抱歉，我去一趟洗手間。”下麵的話題，的確不太適合他參與。

    伊利克森在克裏斯蒂亞諾離開的時候有些不舒服地皺了皺眉，這幾乎是一個下意識的動作，而無關具體場景和含義。門德斯顯然留意到了這一點，他覺麵前這位年輕的巴薩球員在某種程度上非常依賴和信任克裏斯蒂亞諾——他的笑容更加親切了。

    “你對你未來的職業生涯有什麽想法，伊利克森？”門德斯看似很隨意，但直擊中心地問道，“我們可以先談一談你的看法，說到底，這才是最重要的。”

    “我？”伊利克森明顯地愣了一下，他隨後在門德斯的鼓勵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沒有想太多，我現在在巴薩呆的還不錯，沒有不開心。”他輕微地皺了一下眉頭，又很快展開，“總之，先在巴薩踢著，將來如果有其它事情生再說吧——巴薩已經是頂級的歐洲豪門了，不是嗎？”

    他看見門德斯的神情隨著他的話語變得不讚同起來，心髒不由一沉——豪爾赫·門德斯是歐洲頂級的經紀人，眼光毒辣，而且他是由自己所信任的克裏斯蒂亞諾所介紹過來的。如果他的判斷和自己相悖，那是意味著……

    “伊利克森·薩米特，”門德斯緩慢地說道，“雖然這樣說很可能會失去和你簽約的機會，但鑒於我這次的觀點十分強烈，很難有轉圜的機會。如果不達成共識，即使簽約以後我們也很難協調。所以我今天必須要說的是——”

    “伊利克森，巴塞羅那不適合你。如果可以的話，我建議你在一到兩年內離開它。”

    ……

    等到在餐廳外的汽車裏聽完了一整張cd的克裏斯蒂亞諾終於接到門德斯的短信，告訴他可以回來結賬的時候，已經是四十多分鍾以後了。

    克裏斯蒂亞諾非常生氣地回複了一條：“我出門的時候就已經結完賬了！”還是裹住臉進門去接小蝴蝶了。

    先和他打上照麵的是門德斯——葡萄牙籍經紀人神情有些疲憊，但更多的是興奮和壯誌躊躇，顯然談話結果很不錯，克裏斯蒂亞諾和他點了點頭，決定回頭有機會再去恭喜自己的老朋友。他懷著一種自己也不知為何有些急切的心情步入了餐廳，然後在一株很高的盆栽後麵找到了伊利克森的身影。

    和門德斯一樣，伊利克森顯得有些精神不振，但更多是若有所思。他皺著眉頭，想事情想的十分入神，直到克裏斯蒂亞諾拍了拍他的肩膀，並且叫了一聲“伊利”之後，他才回過了神。

    “隊長？”伊利克森有些茫然地喊道。

    “想什麽呢？”克裏斯蒂亞諾看到他這副茫然的神情，心便忍不住軟了起來，他揉了揉男孩的臉頰，“走吧，去我家住一晚上。”

    但伊利克森卻說道：“隊長，能不能等我一會兒？我還想要打個電話。”

    “電話？”克裏斯蒂亞諾愣了一下，但他很快意識到這應該又是一通私人電話，隻好不情願地說道，“好吧……需要我把車子借給你嗎？我可以在店裏等你。”

    “不需要。”伊利克森衝他感激地笑了笑，“等我幾分鍾就好。”隨後衝葡萄牙隊長點了點頭，拿著手機往另一邊走去。

    克裏斯蒂亞諾愣了一下，帶著一種莫名鬱悶的心情等在了餐廳通往門口的拐角處，一個不顯眼的地方。

    而另一邊，伊利克森同樣停在一個人跡稀少的拐角，周圍有兩株茂密的盆栽。他深吸一口氣，熟練地撥通了那個很久不曾聯係的號碼。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通了。

    “尼古拉？”伊利克森的神情有些意外，“這個時間你的手機居然就在身上？”

    他那位國際知名音樂家的法國教父哼了一聲回答道：“我猜你這幾天會給我打電話。”

    “抱歉……”伊利克森的聲音難得有些弱氣，“我之前還沒有考慮清楚。”

    “那麽你現在想好了？”電話那頭的尼古拉問道。

    “嗯……差不多算是吧，我想自己是考慮清楚了。”伊利克森說道。

    雖然伊利克森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由尼古拉撫養，但脾氣古怪的音樂家對他差不多是散養的狀態。兩人平時都很注重私人空間，彼此之間並不算親近。在伊利克森成年之後，更是很少見麵——剛開始時尼古拉滿世界跑地去采風，後來是伊利克森一言不地去了巴西紮根。但是伊利克森在做出重大決定的時候還是會和自己的教父知會一聲，他知道尼古拉並不是不關心他，就比如現在，對方正在等著他的回答。

    “三年之前突奇想地跑去巴甲，也許真的是一時的靈感衝動。”伊利克森對著電話，無比認真地說道，“但是尼古拉，你不得不承認我在足球上是有天分的，就像之前你在藝術上稱讚一樣。我沒有想要和你作對，但我覺得自己喜歡足球，前所未有地、如此地喜愛一樣事物，並且想要投身於它，這是你一直鼓勵我去做的。”

    “光是喜愛，不足以你決定成為職業球員吧？”尼古拉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含糊，像是感冒了。他敏銳地說道：“還有什麽緣故，伊利克森？我了解你，你不是喜歡和一群人一起做事業的類型，更何況足球在單純之外同樣非常複雜——是什麽讓你下定了決心？”

    伊利克森微微地愣了一愣。

    隨後，他的臉上出現一抹很淡很淺的笑意，他對電話那頭的教父說道：

    “因為一個人，尼古拉，因為一個人。”他笑著說道，“他是個英雄，我所能見到的最好的英雄形象。他如驕陽，光芒萬丈。他就像是王，而我第一次自內心地想要成為騎士。他帶著我領略了這項運動的魅力，我想……嗯，我想，我是真的決定好了。我要踢足球，我要成為一名職業球員。”

    電話那頭的尼古拉沉默了很久。

    “如果你真的喜歡踢足球，那就踢下去。”他的法國教父最終這樣輕聲地說道，“伊利克森，你選擇你的道路，而我答應祝福你，這是我始終有效的承諾。”

    “謝謝你，尼古拉。”伊利克森自內心地說道，“歐洲杯之後也許我能找時間回去看你，我們有一年半沒見麵了吧？真糟糕，我已經回歐洲快半年了。”他輕鬆地笑了起來。

    終於，他可以去成為一名職業球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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