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chapter 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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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爾德隆喧囂震天, 球迷們的紅白球衣匯聚成簇簇的火焰,令置身其中者血脈僨張。馬競的球員們簡直連血管都要炸開了!在比賽開始之前, 沒人會想到他們能打成這樣,沒人能想到他們會2-o領先巴薩!哪怕他們再崇拜西蒙尼、再相信他的判斷——哪怕這是在馬競的主場卡爾德隆!
可是這並不妨礙他們盡情地享受這一刻!馬競的球員們歡呼著, 紛紛擁抱他們梅開二度的功臣法爾考。他們的球迷也如同過節一般, 興奮得又唱又跳。馬競的球員們更因此燃起熱血,恨不得一氣踢完整場比賽,繼續把巴薩按著打, 也給這些可愛而忠誠的球迷們帶來更多的歡樂。
然而,對於同樣身處其間的伊利克森而言, 他感受到的卻不是任何的火熱。
金男孩隻感到自己如墜冰窟, 渾身冰涼,無法抑製的委屈一瞬間便湧上了心頭、酸痛了眼眶, 然而下一秒,這些情緒都被另一種更加冰冷與陌生的眼光凍結。他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渾身都打了一個激靈。而他那副汗水淋漓的樣子也的確像是剛被人從噩夢中打撈出來一般。
伊利克森僅僅是輕微地囁嚅了一下嘴唇,然後低聲說道:“我可以過掉那個人,過完之後再傳可能會更好。”
他說的隻是“可能”而不是其它更加肯定的詞語,並且在說完這句話之後便緊緊地抿住了嘴唇,不願多談的樣子, 神氣裏顯出一種少年人獨有的倔強與隱忍。然而他的這種態度並沒有使得布斯克茨放過他,甚至, 對方很可能反而是被他後麵露出的神情給激怒了。
“過掉他?”布斯克茨的表情就像是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或許是2-o的比分使他心頭火起, 又或許是他本來就沒那麽喜歡伊利克森,至少他這一刻毫不猶豫地反唇相譏道:“你今天已經被馬競斷下多、少、次、球、權了?告訴我,我們的‘天才’?你告訴我你覺得自己可以過掉……”
隨著布斯克茨這種毫不掩飾的、嘲諷話語的出口,伊利克森的麵容完全地失去了血色。男孩單薄的過分的身子搖晃了一下,卻依然偏過頭去避開了布斯克茨、也避開了場邊教練組的視線。金少年輕微地喘著氣,身上那件中場才換上的球衣已經有不少地方再次被汗水打濕。
伊利克森體力消耗得實在太大,誰都知道他所在的右邊鋒位這場比賽必然是馬競進攻的重點,但誰都沒想到馬競會這麽不顧一切地咬死這個點進攻。在這種時候,右邊鋒位上是伊利克森還是那名替補球員,差別其實並不是很大。而伊利克森在上半場比賽中所展現出的那種、令比拉諾瓦在中場斷然拒絕換下他的韌性與剛強,已經是他對於教練信任的最大回報。
這個年輕人為了愛他的人從來都充滿勇氣,不畏艱險。哪怕一次又一次跌倒,他還是近乎拚了命一樣地爬起來突破。守不住,那就互相來摧毀。他的膝蓋分明還未痊愈,可是他那種勇敢而明亮的、幾乎能夠被稱為瘋子的踢法,甚至要比馬競的凶悍更加駭人。拚盡全力搏殺之後的死亡何其絢爛壯美,燃燒的不僅僅是自己的身體,更是一種至高的信仰。
然而現在,麵對著隊友蠻橫無禮的指責,他僅僅是非常輕、卻也非常堅定地說了一句話,那是說給他自己聽的:“我能過掉他。”
我能過掉他,這是我的判斷,我認為那對於場上局勢是最好的選擇。
也許是運氣使然,布斯克茨並沒有聽見男孩後麵那句話。但是這同樣沒能使得巴薩後腰的怒氣削減半分。他的怒火像是找到了傾斜口,半場的失敗也有了緣由,布斯克茨的怒吼聲在一片寂靜的巴薩球員之間顯得如此鮮明,他厲聲道:
“告訴我,你上半場究竟踢了些什麽東西?”巴薩後腰沒有半點掩飾自己不滿的意思,“告訴我,你在踢了些什麽?你站在那裏是幹什麽的?!”
他們所處的位置距離場邊很有一段距離,並且二人始終沒有產生明確的肢體衝突。因此,以比拉諾瓦為的教練組們暫時還沒察覺不對。然而附近幾位巴薩球員臉上愈古怪不可捉摸的神情,也泄露出一絲微妙的端倪。
伊利克森始終微微垂著,一言不地站在那裏。他像是被整個世界拋棄了,又像是自主地拋棄了這個世界。他的臉上看不出來多餘的軟弱表情,顯得寂寥而沉靜。
男孩的金在之前便紮了起來,是位置很高的一個小馬尾。這個年輕人從前是一直不喜歡紮頭的,他顯然更加偏愛色彩明豔的箍和帶。然而在受傷之後,一直都顯得天真爛漫的伊利克森迅地成長了起來,他愈地低調和成熟,正如他那紮得幹脆利落的簡潔馬尾一樣。
所以,此時此刻,他把紮成馬尾的金也就不可能再如往常一樣垂落下來,掩藏那張愈清減的麵容。反而是一個側麵的剪影,獨獨留出了一個少年專屬的、清俊堅硬的弧度。
這是一種剛強,一種倔強,也是一種無聲的駁斥。
他跌倒過那麽多次,滿頭滿臉的汗水,雙手雙腳的草屑,還有那些劃破的細小傷痕。可是他的目光灼灼,仿佛感受不到失敗的痛楚。而是一次又一次起衝擊,一次又一次重燃希望。如果已經迷失方向,那不妨便用柔弱的翅膀去搏擊天空的雷霆。他的爆是在無聲之中,縱然跌跌撞撞、左支右絀,也同樣有一種無法忽視的耀眼光芒。
那是絕望之中的一聲嘶吼嗎?可是在掙脫蛛網之前,誰也無法斷定蝴蝶一次又一次的揮舞翅膀究竟是垂死掙紮,還是終於要回歸藍天前的最後一重考驗。伊利克森踢得那麽頑強,又那麽慘敗。應該有理由生氣,巴薩是應該有理由生氣的。可是你又怎麽有理由對著他的眼睛生氣?
那裏的火焰可曾有一刻熄滅過?那些流淌的汗水打濕的是馬德裏的土地,卻無法滲入巴塞羅那的內心。
普約爾和布斯克茨站得很近,他雙手叉腰站在巴薩後腰的背後,顯出一種很令人生疑的縱容態度來。另外幾個巴薩球員看起來站的零零散散,但無一不是更加靠近布斯克茨的。他們又沉默,又支持,態度曖昧卻又鮮明。而巴薩後腰臉上的惡意已經明明白白。
為什麽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打斷他呢?
“沒有突破、沒有傳球!我們所有人的節奏都他媽在你那裏斷了!而你還覺得自己能過人?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厲害,啊?這裏是巴塞羅那,如果你做不好就他媽給我下場!如果教練他媽還沒叫你下場,你就給我傳給別人,比如離你最近的裏奧。還是說你自知之明和球商全都沒有?”
在球場上,即使是同隊的球員互相間起了火氣之後,吵起來也會是很厲害的。然而布斯克茨最後一句話的惡意顯然已經過的這個範疇——這並不像是對於同隊球員雖然失去理智、但還有最後底線的攻訐,而像是對著外人的。這使得原本還有幾分躊躇的伊涅斯塔猝然一驚。
“塞爾吉奧!”巴薩中場迅地喊了布斯克茨的名字,“冷靜!”隨後他又轉向伊利克森:“抱歉,伊利克森,塞爾吉奧有些不冷靜……”
“我他媽可沒不冷靜!”布斯克茨聲音不高、卻惡狠狠地說道,他一甩手走向了自己的位置,“真是棒極了,巴塞羅那不是嗎?被馬德裏競技打成2-o?嗯?”
在他說這些話的過程中,絕大部分巴薩球員的麵容上——不能說是徹底冷漠,但或多或少都流露出了一些認同的情緒,那就像是在說“看吧,你是個外人,你融不進我們的節奏,你拖累了我們,你心裏沒點數嗎”?甚至一些平時看上去和伊利克森關心不錯的巴薩球員也是如此。
不能說他們全是像布斯克茨那樣對伊利克森有怒氣,甚至很多人內心都是明白遷怒是沒有道理的。但是潛意識所給的暗示還是有意無意地流露在了他們的臉上,那就是“自己人”與“外人”之間的偏向。唯二沒有露出那些表情的人是梅西與伊涅斯塔,梅西是一種冷淡的沉思,目光凝視著皮球,而伊涅斯塔則為隊友間突的狀況感到擔心。
“伊利克森?當然,我們都相信你可以踢得更棒,隻不過現在……”伊涅斯塔試圖伸出一隻手去安撫一下伊利克森,而場邊的教練組此時也終於現了球員之間的古怪,比拉諾瓦正大聲喊著些什麽。可是普約爾突然間說道:“沒什麽的,總要學會處理這種情況。”
這句話仿佛打破了場上球員之間微妙的平衡,伊利克森緊緊咬住下唇,而普約爾則是在伊涅斯塔驚愕而不讚同的目光中,近乎冷酷地說道:
“伊利克森,你懂得處理情緒吧?當然,塞爾吉奧說得有些過分了,但最後被換下去的是踢得不好的那個,我想你應該清楚這個。”
聽到這句話的金男孩臉上並沒有出現非常劇烈的波動。但是,那些瞬間絞起的麵部肌肉還是暴露了男孩的真實情緒。伊利克森很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才抬起頭來,他很堅硬地微笑著:“我明白的。”
普約爾拍了拍手:“明白就好。”他似乎認為事態已經解決,於是終於不吝嗇露出一點笑容,接著揚聲呼喚已經走向自己位置的布斯克茨:“塞爾吉奧……”
“一個團結的巴薩,很棒。”布斯克茨在自己的位置上,露出很不在乎的微笑,“對不起,伊利克森,希望你原諒我一時生氣。”他還在笑著,但神情冷淡,“真他媽的見鬼了!我們居然踢成了這樣?!”
“塞爾吉奧,夠了……”伊涅斯塔試圖勸說,他試著把眾人的注意力拉到明顯已經做出表示的比拉諾瓦身上,可是梅西突然之間淡淡地說道:“能不能開球了?”
巴薩的球員們都有些驚訝,因為裏奧並不是一個喜歡插|入談話的人。但是又好像不那麽驚訝,因為裏奧是在催促他們回到比賽中。阿根廷人站在那裏,安靜、冷淡,個子小小卻絕不會被人忽視,巴薩的瑰寶仿佛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他未必是如同克裏斯蒂亞諾那樣的優秀領袖,點燃整支球隊的求勝欲與勝負心。但他同樣有著自己對於球隊獨特的貢獻方式,那就是所有人在看到他的時候,都不會懷疑他能夠創造出的奇跡。
正是這種對奇跡的迷信又一次緩和了巴薩場上的氣氛。
巴薩的球員們團結在一起——或者說,他們一直是團結的,僅僅是在某一瞬間暴露出、並不在那個群體裏的人罷了。他們說道:“好吧,裏奧,我們很快就開球了。”
梅西“嗯”了一聲,他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抱緊了那個他特意從裁判那裏要過來的足球。
比賽重新開始了。
伊利克森走向他的位置,他的背影像是壓著整個世界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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