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風玉露(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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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累了,好累,好累。”
這是秦漠站到許雲依麵前時,她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從小到大她就是被上蒼極度苛責的那一個,憑著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到現在,別人看著或許鮮花彌漫。可是,真正了解她的人就知道,她是光著腳一步步從荊棘之中走過來的,
所以,再回首,雖然隻有短短的幾十年,許雲依卻感覺自己走了太久太久。真的是太用力了,曾經那麽多拚盡全力的時候,沒想到說散去,一下子就兩手空空,仿佛那些付出的努力都是她對著空氣用力揮舞的結果。失去的時候,一切才會這般不痛不癢。
秦漠抬起手來撫摸她的發頂:“累了就好好的休息,從現在開始,什麽都不需要你做。”
許雲依嚷著困,要去床上睡一會兒。
“不要叫醒我。”
秦漠應了聲,站在門口看著她。陽光灑到床上,明亮的一層光暈,映著她白皙的麵容恍若透明,而秦漠看到她略微顫抖的睫毛掛著晶瑩的淚珠。
時至今日她脆弱的像個洋娃娃。
那樣多的風雨都沒有擊倒她,韓霽風輕輕的一句離開卻讓她瞬間萬劫不複。果然,在許雲依的心裏,沒有人比韓霽風更重要。
秦漠輕輕的關合門板出去。
直接去了公司。
他沒有預約,前台當然不會放他進去。謊說韓霽風不在。
秦漠對這些套路嗤之以鼻,他直接打電話給韓霽風。
接著秘書室就將電話打到了前台,讓請秦漠上樓。
兩人一見麵就動起手來。
秦漠一拳砸在韓霽風的左臉上,秘書嚇得尖叫,想叫保安,又覺得不妥,第一次急得原地打跳跳。而韓霽風卻並不閃躲。直到秦漠打完第三下,他才反手一拳打回去。
由於用力,兩人極速後退。
韓霽風抹了下嘴角的血跡:“扯平了。”
秦漠發狠地盯緊他,在看到韓霽風漆黑的眼眸後,那股子決意終是擊敗他。知道這一回再不能幫許雲依挽回什麽了,他低估了他們的驕傲。
“以後許雲依跟你沒有任何關係,韓霽風,離得她的世界遠遠的,別讓我再看到你。”
他按開電梯門下樓。
秘書吸著氣,過來問韓霽風:“韓總,你怎麽樣?要不要去醫院?”
韓霽風說:“不必。”轉身回了辦公室。
蘇婉清也是從秘書那裏聽說韓霽風跟秦漠打起來了,所以,看到韓霽風嘴角和眼角的傷也沒多問別的。隻說:“多大的人了,還打架,也不怕下屬們看了笑話。”
她從冰箱裏找來冰塊幫他冷敷。
韓霽風說:“不用,也不怎麽疼。”
蘇婉清聲音一下加大:“你不要動。”她聲音哽了下,眼淚簌簌的掉了下來。
誰也不知道為了這一天她等了多少個日夜,過去的幾年時常憎恨自己,都說近水樓台先得月,當他近在眼前,觸手可及的時候,她卻任由他在自己麵前走開了。直到他在這個世界上永遠消失不見,她終於抑製不住的疼起來。由其午夜夢回,當她意識到自己很愛很愛的那個男人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她的心就窒息似的疼著。那樣一種情感再無處安放,亦無以寄托,卻像枷鎖一樣困製住她。
所以,當蘇婉清在談判桌上再度看到韓霽風的時候,那種失而複得的巨大喜悅讓她瘋狂得想要爆炸。蘇婉清從來沒有這樣瘋狂的想要做過一件事,就是無論以什麽樣的手段都要重新和他在一起。她不能再沒有韓霽風了,真的不能。這一輩子她隻想跟他在一起,蘇婉清想,她一定是瘋了。
她緊緊的擁抱住她,哭到身體不停顫抖,敘說這些年她內心的苦楚以及每每想到他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的時候,心裏的絕望幾乎讓她沒有精神去迎接以後的生活
所以,她那樣心疼他,見不得他受一點點的傷害。
“霽風,你相信我我會幫你開拓更輝煌的人生。許雲依能為你做的,我一樣也可以”
“婉清。”韓霽風喚了她一聲,叫她冷靜。“我真的沒事,不過受了一點兒小傷,你不要大驚小怪。”
他口袋裏的電話響起來,拆開蘇婉清的手臂接聽。
蘇婉清抹了一把眼淚,無聲無息的坐到一邊。
電話是許雲依打來的,她很少這樣氣急敗壞,整個人瘋了一樣。
“韓霽風,你是不是把鬧鬧帶走了?你不要這樣逼我就犯,把我逼急了,我什麽事都做得出我會讓你不得好死”
她歇斯底裏的說話,聲音卻哽得厲害。
任誰都有自己的軟肋,而韓靜姝就是許雲依最大的一根肋骨。動她一下,就如同是要了她的命。
許雲依隻是沒想到,韓霽風分明知道韓靜妹對她而言有多重要,他還執意掠奪,分明是想要了她的命。
幾年夫妻做到這種恩斷義絕的地步,實在痛徹心扉。
許雲依想不明白韓霽風那個曾待她溫柔如水的男人,朝夕間卻變得如此陌生,她已經不認得他了。
她難過得有些神智渙散:“韓霽風,你把鬧鬧還給我,還給我”
韓霽風握著電話的手指不斷收緊,關節處青白的一道痕跡。
他低低說:“我沒帶走鬧鬧,你不要無理取鬧,當務之及是立刻找到她。”
“真的不是你?”
許雲依越發慌了神。
這幾天她完全沉浸在難過裏,甚至沒有精力照顧韓靜妹。都是由李雪琴照顧。
上午韓靜姝吵著要去找爸爸,李雪琴怎麽哄她都不肯聽。最後沒辦法,隻得帶著她出門。
路上給許雲依打個電話的空,一轉首孩子就不見了。
那時候已經距韓霽風的公司不遠了,所以,許雲依篤定是他將孩子帶走了。
如果不是韓霽風,那韓靜姝一定是被人綁架了。
許雲依瘋了一樣滿世界找人,手機一直握在手裏,生怕綁匪打來電話提要求的時候接不到。秦漠一直陪著她,看她像隻無頭蒼蠅一樣滿處亂撞。很清楚這樣茫亂的找下去,一點兒結果都不會有。
一把拉住許雲依:“好了,雲依,你冷靜一下。”
許雲依甩開他的手:“現在鬧鬧失蹤了,你讓我怎麽冷靜?”
秦漠見她臉色發白,說話時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他的一顆心也跟著擰緊,撫上她的肩膀說:“雲依,你聽我說,我知道鬧鬧丟了,你很難過很著急,我也是。可是,這樣胡亂的找下去隻是浪費時間,我們不如坐下來冷靜的分析一下,到底什麽人將孩子帶走的可能性最大,也好縷出頭續。”
記得付謠說過,她說:“許總真是太強大了,泰山崩於前都能微然不動。”
如今那樣的許雲依不複存在,她被突如其來的巨大災難一點一點的壓垮了。做為一個母親,找不到自己的孩子時她沒辦法做到冷靜。
她像個瘋子一樣想將全世界翻一遍,將自己的孩子找出來。
傍晚,天際的雲霞如火如荼的燒了上去,妖豔似血潑。
許雲依目不焦距的坐在床邊,抬眼就能看到遙遠的天際。她聽到孩子歡快的笑聲和叫聲,韓靜姝在高聲喚著媽媽。一會兒又是哭聲,那樣撕心裂肺的喊叫聲,將她的心蹂躪成一團。而她坐在那裏一動不動,隻像個癡兒一樣遙看天際。
就在半小時前,她已經赤足跑到外麵無數次,可是,什麽都沒有。沒有孩子,沒有笑聲,也沒有那尖銳的哭聲
整個世界一如往常的安靜與喧鬧,完全沒有因為她的孩子失蹤了,而變了模樣。改變得隻有她,一種錐心的痛楚將她變成了瘋子。
秦漠一次次將她拉回來。
到了現在,許雲依終於不再被那些幻聽所蠱惑。
她安靜的坐在床邊,等她的孩子回來。
秦漠已經鎖定了可疑人士,覺得張雪琴的兒子最有犯案的可能。出於是張雪琴照顧孩子,他可以輕易知道兩人的行蹤。而且秦漠查出,近段時間他因為欠了高額賭債正缺錢。陷入困境的賭徒,什麽事情做不出?
終於像捕捉了一絲絲的曙光,許雲依得以安靜的坐下來等結果。
手邊的電話突然響起來。
那時候天已經黑了,尖銳的鈴聲如同地底下鑽出來似的。
許雲依慌亂的接起來:“喂”
韓霽風說:“是我。”
許雲依握著電話沒有說話。
韓霽風接著在那邊說:“鬧鬧我已經找到了,帶走她的人也會付出代價。但是,我不打算將她交給你,我要帶走她。”
“韓霽風,你敢。”
許雲依驚謊的放大聲音。
韓霽風卻語音平靜:“你知道我沒有什麽事是不敢的。”
許雲依張大的瞳孔一點點漲滿淚水,前塵往事浮上麵,從相遇的那一刻開始
他冰涼的手指,倨傲的微笑,他辛辣的回擊她,讓她從此對他刮目相看。
那樣久遠的一段愛恨情仇,你還記得多少?
是她高綰的發髻,還是他彎起的唇角?
但不論你記得多少,故事到了這裏終歸是要結束了。
一滴眼淚顫巍巍的從許雲依的眼眶跌落,被她抬手抹去。
她用了一生的情義與熱血投注的愛情,到最後輸得一塌糊塗。
許雲依從未這樣認命過。
她輕輕的吸了下鼻子說:“好,我同意離婚,把鬧鬧給你。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要鬧鬧知道我們分開,並非是不再愛她,我們隻是想以更舒適的姿態重新去愛她。”
韓霽風說:“我答應你。”
電話掛斷了,世界重新陷在一片死寂裏。
半晌,許雲依才抬起頭說:“我和韓霽風要離婚了。”
秦漠過來抱緊她:“不要緊,一切都會過去的。”
許雲依起初隻是無聲的搖頭,她覺得不會,她的心痛一輩子都好不了了。
須臾,終於不可遏製的爆發出響亮的哭聲,她這樣難過,此去經年將如何是好?
而蘇婉清卻從此次的較量中獲得巨大的滿足,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可以戰勝許雲依,看她像個手下敗將一樣落荒而逃。而她終於可以過上夢寐以求的生活,人生終於得以圓滿。
蘇婉清感謝老天的眷顧。
過來的時候心情好極了,出了電梯仍舊掩不住的一臉笑,老遠和秘書打招呼。
秘書將她請到辦公室裏,上了一杯咖啡出來。
也是幸福來得太突然了,蘇婉清顧不得喝上一口咖啡,急於表明自己的心跡。
“霽風,這些年我一直在等你,雖然不知道你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可是,我仍舊在等著你”她激動得渾身發抖,抑製緊張情緒後說:“謝謝老天的眷顧,讓我們有"qing ren"可以終成眷屬,即便兜了這樣大的一個圈子,我們仍舊走到了一起”
這樣一想,蘇婉清反倒要感謝生命中有這樣的變故,如果不是韓霽風病變後失去記憶,她不會得償所願,可以輕而易舉鑽了兩人的空子。
所以,對於這樣的獲取蘇婉清感激不盡。
而事實同樣證明,她的堅持是正確的。聽從自己的心意一路不回頭的走到了今天,她終於將心心念念的人等來了。幸福突如其來,隻覺得做夢一樣。
蘇婉清喉嚨發緊,眼眶也漸漸發紅,她說著說著連呼吸都急促起來。
韓霽風深邃的眼眸盯緊她,下一秒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婉清,你太緊張了。”
蘇婉清搖頭:“不”她不是緊張,是幸福。天知道她多想和這個人在一起,就因為當年的錯失良機,這些年她將腸子都要悔青了。多少個午夜夢回,隻要一想到這個男人已經在不在人世了,肺腑中撕擰的疼意,幾乎要了她的命。
現在好了,命運仿佛同她開了一個玩笑,好在結尾是好的,所以,她並不在乎。有的隻是心頭的喜悅,激動得她渾身血液沸騰。
同時想到許雲依對她說過的話,蘇婉清反握住韓霽風的手說:“霽風,我知道許雲依的能力,不過你放心,我也可以做一個很好的賢內助,她能幫到你的,我一樣也可以。”
韓霽風感覺她一雙手在微微顫抖,可是,掌心滾燙。他望著她近乎癲狂的樣子,努力想象與這個人初見時的模樣,可是,當真一點兒都記不得了。
秘書泡好了咖啡端進來。
韓霽風叫她先到沙發上喝咖啡,他手頭還有一點兒尚未完成的工作,之後兩人一起吃飯。
杯子滾燙,被蘇婉清捧在掌心裏,漸漸冷靜下來之後見韓霽風對著電腦專心工作,等待他的過程不由陷進自己的沉思。
不知過了多久,韓霽風若有所思的抬眸,見她坐在那裏魂不守舍,他出於不意的喚了她一聲:“婉清”
蘇婉清捧著杯子的手指一抖,液體灑出一滴,好在那咖啡早已經涼了。
韓霽風走過來,抽出幾張紙巾遞給她。
“怎麽那麽不小心,想什麽呢?”
蘇韻錦模糊的笑笑:“想我們兩個以前在一起時的一些事。”
韓霽風挑了挑眉:“哦?我們以前什麽樣?”
蘇婉清別過耳畔的碎發說:“以前我們兩人的感情很好,因為從事同樣的工作,所以算是誌同道合。我那時候初生牛犢,什麽都不懂,是你手把手帶出來的。後來漸漸有了感情,那時候我們本來是要預計結婚的。你知道伯父的死跟許雲衣家有關之後,才有了後來的事,我隻是沒想到你會患病並因此失去記憶。現在想一想,真是被許雲依害得好苦。”
韓霽風淡淡說:“是啊,所以我們該如何回饋她?”
蘇婉清微微攥緊手掌,想了下問他:“這家公司有許雲依多少股份?”
許雲依是女強人,感情再濃烈,也不會喪失理智。所以,即便是夫妻,各自持有的股份卻是獨立分開的。
韓霽風說:“百分之二十一,是繼我之後的第二大股東。”
許雲依忽然提出了一個驚人的設想:“如果公司垮掉了,是不是她也不複存在了?”
韓霽風眯起眼睛,細細斟酌她的話。
“她現在所有的投資都在這上麵,如果公司垮掉了,至少當下的許雲依一無所有。”
至於往後,沒人敢說,因為這是一個很善於創造奇跡的女人。
然後蘇婉清根本不想什麽以後,以後即便許雲依再次飛黃騰達,那是她的事。如果公司垮掉了,至少她現在就恨死了韓霽風,所以,他們將再也沒有可能。
蘇婉清吞咽口水,說出自己的設想:“現在&p;不是在對公司進行反收購,不如叫他們得逞,這樣一來許雲依也將為自己的惡行付出代價。至於你,當然不會受到任何波及。我會和&p;談條件,讓他不僅保全你的股份,還要將你的利益最大化。”
要知道她是&p;禦用的法律顧問,最開始能和韓霽風相認,就是代表&p;的一員出席談判的時候在談判桌上見到了。
畢竟非同小可,沒有十足的利益保障韓霽風當然不會冒這個險。
他沉著道:“容我再思考一下。”
“霽風”蘇婉清提醒他:“一直以來你不是想報仇麽,現在是最佳時機。”
當晚兩人在西餐廳吃的飯,牛排很美味,搭配八二年的紅酒,享受得叫人喟歎。
相比韓霽風的從容,蘇婉清顯得心事重重。如今心願達成,她該高興才是,從始至終卻沒有什麽胃口的樣子。
“是今晚菜色的味道不好嗎?”
蘇婉清說:“不是,老毛病了,我這個人一激動就吃不下東西。”她感歎一聲:“哎,你還記得嗎,當初我拿到律師資格證書的時候,就高興得吃不下東西,當時你說我是傻丫頭。”
韓霽風說:“我怎麽會記得。”
蘇婉清笑了聲:“瞧我,又忘了。”她打心裏希望他永遠不要記起,這樣兩人的前半生便隨她怎麽說。畢竟現在的韓霽風隻信任她蘇婉清一個人。
又吃了幾口牛排,最後放下刀叉,一邊品著紅酒一邊看城市的夜景。
這家餐廳係屬高位,落地窗可以看到整個城市的風景,由其到了晚上,燈火輝煌,實在太漂亮了,隻一眼,就能讓人野心勃勃,恨不得將世界踩到腳下去。
當初蘇婉清就是在這裏和別人做了約定,當時唯一的心情就是誌在必得。
用完晚餐之後,韓霽風送蘇婉清回家。兩人在樓下告別,蘇婉清說:“今晚就不請你上去了,早上出來的急,家裏亂糟糟的,而你又有輕微的潔癖,我怕你會嫌棄我。”
韓霽風很寬容的笑笑:“改天吧。”道過晚安後,他駕車離開。
人一走,蘇婉清從門內出來,直接到停車場去提車。
付謠在陽光海岸上看到了喬玄,她不傻,很快反應過來是許雲依通風報信,便要打電話質問她。
喬玄說:“許總是一片好意,就算你不領情,也不要這個時候打電話。她現在應該是遇到了麻煩,我覺得她會應接不暇。”
付謠一下緊張起來:“什麽麻煩?”她料想一定是大麻煩,否則不足以讓許雲依應接不暇。
喬玄走近她,故作乖巧的一五一十:“許總應該是和她丈夫鬧不愉快了,那天我看到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真的很狼狽。而且來的時候聽說公司也出了點兒問題”
付謠爆了句粗口,轉身就要回酒店。她得給許雲依打電話問清楚,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麽。
喬玄上前一步攔住她:“你不打算帶上我?”
付謠繃著臉:“拜你所賜,我現在成了無業遊民,如果你不是來負荊請罪的,我想你真的沒有必要出現在這裏。”
“我不是負荊請罪來的,我是提頭來見。付謠,我承認這一回是我太幼稚了。不過我的本意真的不是想讓你無路可走。”
“但事實是我已經無路可走了。”
“不要緊,我養你。”
付謠冷笑:“多少女人就是因為信了這句話,所以後來都餓死了。”她伸手推了他一下:“小弟弟,沒事請讓看,我很忙的。”
她回到酒店給許雲依打電話,可是打不通。除此之外的任何聯係方式都失效了,她立刻收拾行李,決定回國去。
但是,問題又來了,她竟然訂不到近兩天的航班。由於天氣問題,航班大部分滯留取消,僅剩的早已經預訂滿了。
她急得大發脾氣,操著一口流利的英文說:“難道我要被困死在這裏不成?這就是你們國家的待客之道?”
有人走過來,語音輕快的說:“跟他們講待客之道沒有用,這個時候就算是總統出麵,也不能給你弄一架專機過來。”
付謠側首怒瞪他,生氣是生氣,不過異地見到熟悉的人,又暗暗覺得溫暖。也或許這種感覺的滋生,完全因為對方是他。
付謠搖頭,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冒出來。她冷著臉說:“滾一邊去。”
喬玄厚臉皮的往那裏一靠,說:“如果滾,那也是滾回國去。現在手裏正好有兩張機票,征集一起滾的小夥伴,你要不要一起?”
付謠罵了他一聲:“滾。”轉身回房間。
她再度償試聯係許雲依,通通無濟於事。
房間裏活活困了幾個小時之後,不得不想到喬玄的那個征集活動,聯係到他。
“我給你雙倍的價錢,你就當把機票賣給我。不然你一個拿著兩張票也沒用,有一張非得浪費掉。”
“誰說我會浪費掉?別說兩倍的價錢,現在即便我用三倍的價錢出售,分分鍾都會被搶購一空。何況我喬玄並不缺錢,這點你是知道的。”
喬玄眯著眼睛笑著。
付謠覺得這個男人到底是大長了,比許多年前更壞了。那時候是個乖順聽話的小弟弟,如今倒好,活生生的長成了壞男人的樣子。
她說:“我知道你不缺錢,你缺的是德。”
喬玄忍不住被她逗笑:“你這嘴怎麽跟刀子一樣啊。”
付謠問他:“賣不賣?”
喬玄說:“不賣,白送可以。”
“我不想欠你人情。”
“理想和現實完全是兩回事。”
這句話真是戳中虐點,付謠不得不在心裏感歎,是啊,理想和現實的確是兩回事。就像當年,她那樣愛眼前的這個男人,鐵了心的想跟他過日子。但是,那畢竟隻是她的理想。當喬玄的媽媽找上她,說她會成為喬玄一生的絆腳石時,她所有的理想瞬間被現實的殘酷擊得粉碎。
她當然不想喬玄會過得不好,可是,跟她在一起,他的家人會阻攔,會通過一切手段阻礙他日後的發展。而喬玄還那樣年輕,他沒有經曆過任何的風浪。如果一出校門就四處碰壁受阻,找不到理想的工作,被現實生活所累。到時候他會壓抑,會痛苦,會懷疑自己的能力。這樣的時間久了,連脾性都會變得惡劣。他們被生活所迫,將忘記在一起的初衷,殘酷的生活麵前不容我們談情說愛。當年付謠怕極了有一天她和喬玄會變成一對怨偶,兩看生厭,甚至勞燕分飛。到最後連僅存的一點兒美好回憶都沒有了。
她從不想失去他失去得那樣徹底,所以,在慘劇來臨之前,她義無反顧的選擇了結束明天。為的就是讓那點遺憾鑄就喬玄心目中的永恒,望他有生之年想起那段回憶,那個她,可以會心的微笑。
一切收拾妥當,隻等搭明天的早班機回去。
一夜的時間風雲變幻,足以改變人的一生。
蘇婉清上午約了人,所以,一早起來盛裝打扮。對著鏡子塗抹好一會兒後,換上衣服出門。
男子已經在餐廳裏等她了。
蘇婉清一進來,便誇她:“蘇小姐真是辦事得利,當時找到你,我沒有看錯人。”
蘇婉清對他的誇讚不以為意,隻說:“你的承諾一定要兌現。”
男人點頭:“放心,我當然會按合同辦事。”
蘇婉清這才從包裏掏出一個牛皮紙袋交給他。
“這是你想要的,都在裏麵了。”
男人一昧的笑著:“看來韓霽風徹底被你給拿下了,蘇小姐果然魅力非凡。”
蘇婉清板著臉:“不要開這樣的玩笑。”
那人見她不高興,即刻閉了嘴。
蘇婉清在餐廳裏坐了會兒,沒有吃早餐,一到上班時間直接去找韓霽風。
她上來的時候韓霽風已經到了。
秘書見她上來,很客氣的打招呼。不等她問,直接說:“我們韓總已經在辦公室了。”
蘇婉清暢通無阻的走進去,幾日來她宛如當家女主,來去自如。要知道這可是許雲依以前才會有的待遇,所以,如今的蘇婉清洋洋自得。
她帶了早餐進來,一進門就說:“還沒吃東西吧,我給你帶了早餐,快點兒趁熱吃吧。”
韓霽風自辦公桌後抬起頭,黑襯衣映著他俊朗的眉目,眸光一閃,隻覺得冷清。
扔下手裏的筆說:“坐吧,一會兒有人要見你。”
蘇婉清笑吟吟的問他:“什麽人啊?”
韓霽風站起身說:“警察。”
蘇婉清本來端著粥碗,聽他這樣一說,那碗一下子落到了地上,滾燙的八寶粥溢了出來,灑在她裸露的腳麵上,痛不可遏。
“霽風,你說什麽?”蘇婉清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韓霽風說:“你和&p;的陳有生馬上就要為自己的罪行承擔責任了。竊取商業機密,不知道要被判上多少年。”
他從椅子上走過來,漆黑的眼眸盯緊她,好似漩渦一般。
蘇婉清震驚不已:“你知道?”
韓霽風冷笑:“你是&p;打出的最後一張王牌,陳有生的公司麵臨被收購的風險,而你是他手下的一員猛將,除了他們公司禦用的法律顧問,你還執有&p;一定的股份。所以,我們在談判桌上見麵絕非偶然。實則你暗中已經觀察過我了,知道我記憶全無,便利用這一點編故事給我聽。我想好了,就算不是你,也會是別人,陳有生的下作戲碼早就聽別人說過。不如就順著你的戲路演下去,讓你們得償所願,動作上也能消停一點兒,方便我暗中收購&p;。不然你以為自己為什麽可以隨便出入我的私人領地,有機會拿到那些機密?真的以為是自己的故事奏效了嗎?”
他諷刺的笑著,臉上卻仍有豔光流轉。
在蘇婉清看來卻是那樣刺目,隻聽他說:“在這個世界上,我隻信我老婆。除了她的話,誰的話我都不信。她說你意圖不軌,我就設計讓你現出原形。果然什麽都逃不過她的眼,你除了是對方派來的鬼,還是個連幸福都不配擁有的人。”
蘇婉清心髒咚咚的跳著,劇烈到她自己都聽得一清二楚。她的腦子混亂極了,可是,仍能聽出韓霽風話裏的諷刺。她以為時至今日她是可以操控全局的人,沒想到到頭來被當做了棋子。
她知道韓霽風那句“連幸福都不配擁有”是什麽意思。關於這場偶遇,她的意圖的確是想拿到機密,讓&p;扭轉被收購的局麵。卻在最後關頭想要離間,所以,公然勸說韓霽風,想讓他親自操刀,變成斬殺許雲依的儈子手。所以,他的意思是她惡毒?
蘇婉清搖了搖頭,急切的想要辯解說:“不,不,霽風,你聽我說,絕非你想的那樣。果然我們都中了許雲依的計,你太相信她了,所以才會被她的謊話所蠱惑”
韓霽風微微傾身,在她耳畔說了什麽。
蘇婉清蒼白著臉,怔在那裏動彈不得。
門外已經響起腳步聲,警察已經趕過來了。
蘇婉清手腳冰涼,前一秒她以為得到了全世界,眨眼,那個大放異彩的世界就在她的眼前轟然崩塌了。這叫她無論如何都沒想到。
門板推開的一刹,蘇婉清虛弱的說:“韓霽風,你不該這樣對我。”
韓霽風薄唇抿緊,冷冷說:“你錯就錯在不該對我的女兒下手,感謝我及時找到她吧,否則你現在不會有命站在這裏。”
蘇婉清想想這一切到底是因為什麽呢?不過是因為那一日街頭的偶然相遇,她隔著無數人遠遠的望著他,以為是在做夢。她淚流滿麵的一路跟隨,卻連聲音都不敢出,隻怕輕輕的一張口,夢便醒來了。而她又將永遠都見不到他了。
你沒有經曆過失去的慘痛感覺,便不會理解失而複得的巨大歡喜,它足以讓一個人變得癲狂,甚至不顧一切。
而蘇婉清所做的一切,不過就是為了重拾他。
走出大廈,她抬起頭來看著天空中明晃晃的日光,幾年的時間仿佛一下子縮成一個微茫的點,硬生生的嵌進她的眼睛裏,致使她控製不住的想要落淚。
認識韓霽風多少年了?又喜歡了他多少年?那樣久遠的過往曆曆在目,仿佛永遠是在昨天。昨天她還是個青澀的女學生,愛慕他,崇拜他,有幸畢了業可以一路跟隨,離得他那樣近,能夠每天看到他嘴角揚起的弧度,亦或蹙起的眉頭那些過往他明明沒有忘記,卻永遠都記不得了。
蘇婉清想起韓霽風那句“其實我從未失憶”,她的大腦在短暫的空白之後,全部的神經瞬間錯亂。整個人片刻被摧毀無蹤,她站在那裏,隻覺得無所遁形,這樣悲哀又醜陋的自己。
他佯裝失憶到底為了什麽呢?
當然是為了許雲依,他甘願忘記的,和她不願他再記起的原因是相同的。
而她這一生數次與許雲依交峰,無一不慘敗收場。
蘇婉清終於意識到,她根本勝不了她。
因為,韓霽風愛她呢。
飛機落地的時,付謠的掌心裏仍舊全是汗,這會兒被喬玄握在手裏,更是粘乎乎的。她幾次試圖抽回來,他都不肯放開。
橫了她一眼說:“剛才在飛機上是誰主動抱住我的?現在想放,晚了。”
付謠一陣氣結,如果不是強對流天氣使然,飛機一陣劇烈晃動,她不至於恐懼得急切的想要抓住手邊人。
那種可能永遠失去的痛苦瞬間擊中她的心口,幾乎本能的不顧一切。
可是,一旦飛機平穩,她的情緒冷靜下來,理智也隨之歸位。抓住他的手不等抽回,反倒被他緊緊的反握住。
一路上任由她怎麽掙紮反抗都無濟於事。
付謠拿眼睛瞪他:“喬玄,你不要這麽無恥。”
“你報警啊。”喬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付謠正要跟他講道理,手裏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定睛一看是許雲依打來的,她一口氣提到嗓子眼,再顧不得其他。
按下接聽鍵問:“雲依,你和韓霽風到底怎麽了?”
聽筒裏許雲依的聲音倒是一派休閑自在:“你那麽緊張幹什麽?是不是聽說什麽了?安啦,我們兩個不過合體打了一次怪,遊戲而已。他說了,忙過這陣子也帶我去巴厘島轉一轉,等我發照片給你啊。”
付謠繃緊的神經頓時鬆懈下來,身體也有些發軟,不再像隻抗拒的小獸,那隻仍舊被喬玄握在掌心裏的手也漸漸安份下來,柔軟的被他握著。她聽到許雲依開懷又炫耀的聲音,自己也跟著放鬆。
微笑著的,隻是感歎:“好啊,我等著你。”
全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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