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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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三朝叫了一輛帶篷子的三輪車,車子往和平門外走。那拉車的大爺長著禿頭,看著不大正派,但是白三朝似乎跟他頗為相識。
“老韓,近來生意可好?”白三朝笑著跟他拉家常。
老韓一邊蹬著車,一邊回他:“還成,最近接了個幼兒園接送的活,還算過得去。”
白三朝點點頭,“現在國家穩定了,但是你還得悠著點,要徹底洗白,你就得忍著咯!”
老韓“哈哈”地笑出聲兒,“這生活,雖然窮了些,但是活得有滋有味的,也挺好的,不用擔心炮火,不用擔心哪一天就一命嗚呼了!”
白三朝非常認同他的說法,華國現在雖然窮,但是它給了人們一個機會,一個享受安寧從頭再來的機會。在解放之前,老韓是混道上的,命是在刀子口上懸著,幸好國家成立了,他才得以改頭換麵,從新來過。雖然拉車沒有以前在道上的時候賺得多,但是他現在至少可以和家人活在陽光底下了,不必要擔心自己哪一日出了事,連累家人。
很快,老韓拉著白三朝到達了目的地。
白三朝下車的時候,給了老韓一塊錢。老韓笑了笑,“可用不了這麽多。”他找出九毛錢補給他。
白三朝接過錢,“哈哈”一笑,沒說什麽,抱著白曙就往熱鬧的地方走了。
白曙看了眼踩著車子遠去的老韓,在寒冷的冬日,他隻穿著單薄的褂子,卻也渾身是汗。
白三朝感覺到了乖孫的視線,摸了摸他的小腦袋,“你現在所處的時代,既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糟的時代。”
白曙看著白三朝,沒法理解他這句話的意思。白三朝輕笑,沒有解釋,“走,爺爺帶你去見識見識!這可是大都城最有意思的地方了。”
白三朝身體算健朗,抱著白曙走,竟一點兒也不累。他帶白曙來的地方正是琉璃廠,琉璃廠的書畫大棚,此時正熱鬧。
他們停在了一個畫花卉的大棚。掌櫃的一看到白三朝就笑著跟他打了聲招呼,“白爺今個兒可是帶了小孫孫來,看這小公子生得眉清目秀,長得真好,有幽蘭的清俊。”
白三朝隻抿著嘴笑,這掌櫃姓侯,嘴巴最是會誇人,他此時說白曙長得俊,像幽蘭,是有緣由的。隻因他家畫棚裏的畫家,此時畫的正是蘭花。
那蘭花畫得出奇的沉穩大度,不張揚自個兒的氣質,隨意勾畫的幾筆,就凸顯出了蘭花特有的沉靜幽雅。那畫已經到了尾聲,畫師正提筆題字,隻見他摒住呼吸,果敢地揮毫,虛實相濟,行雲流水。等停筆的時候,那畫師抬頭看到了站在他麵前的白三朝和白曙,眼睛一亮,也不知道是真的覺得白曙像幽蘭,還是聽了掌櫃的話後,臨時想出來的。隻見他再次拿了畫筆,在蘭花旁的一空白處添了個小人兒,寥寥幾筆,就勾勒出了一個清瘦沉靜的小男孩。
“真不錯!”白三朝看著那剛添上的小人兒。畫師的技巧不錯,那小人兒長得和乖孫神似,使他忍不住滿意地誇出聲來。
侯掌櫃欣喜,給畫家一個嘉獎的眼神。
白曙看到了這個眼神,覺得有趣,他一點也不反感對方的做法,因為他真的挺喜歡這幅畫。
“喜歡?”白三朝看到乖孫眼中淡淡的欣喜,生出了逗他的想法。
白曙抿著嘴沒有說話,爺爺眼底的惡趣味他可看出來了。想逗他說話呢!
“乖孫,你不說話,我怎麽知道你喜不喜歡,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歡,怎麽會知道要不要買?”想要乖孫說話可真不容易,這小子,隻會一字一字地蹦出來!哼,按他說,他肯定是能說話的了,但就是懶!他今個兒就想逗逗他,若是他說了個小長句,他就能在老婆子麵前得瑟了,這可是長臉的事!
“買!”白曙的確喜歡那幅畫。
“哦,買什麽?爺爺不知道曙兒說什麽。”白三朝可有些鬱悶了,小乖孫到底像誰呢?惜字如金!白家也沒誰這樣的呀!這樣可不行,嘴皮子溜的,總是比嘴拙的活得順乎!
侯掌櫃身邊的畫師忍不住開口:“小公子說要買這副蘭花小兒圖呢!”
白曙看著那畫師,點點頭。
侯掌櫃見自家畫師壞了客人逗孫的樂趣,忙一個巴掌打在他的腦袋上,“你這沒眼力見兒的!”
畫師挨了一掌,委屈噠噠地站在一旁。明明他說的沒錯呀,小公子都點頭了。怎麽就挨了掌櫃的罵了?
白三朝哈哈一笑,戲謔地對侯掌櫃說:“那小畫師,該不會是你家公子吧?”長得倒有幾分相像,最重要的是,那麽蠢的畫師,那麽年輕的畫師,竟然能在眾多書畫大家的畫棚中享有一個角落,沒關係,他可不信。
侯掌櫃笑了笑:“見笑了,見笑了,那蠢貨是我小侄子。”
果然如此,白三朝也沒再逗白曙,直接說道:“這畫我要了,待會兒幹了來取。”
“好咧!”侯掌櫃開心地應道,並和氣地問道:“店裏來了一批名家畫作,您老再看看,有什麽看得上眼的?”
白三朝擺擺手,“不必了,我今個兒帶孫子出來隨意瞧瞧。”懂行的都知道,這琉璃廠的書畫作,魚目混珠,真假難辨,好些工匠做得跟原跡一樣,是真是假難說。他今個兒可沒那心情去鑒別。
“咦,老白?”一個驚喜的男聲從白曙他們後方傳來。
白三朝一回頭,笑出了聲,“老丁!你今個兒也帶孫子出來?”
白曙好奇的看這來人。老丁,這名字他聽說過,是廣和居的掌櫃。這老丁長得像個彌勒佛一樣,滿麵紅光,他身上抱了個小號的彌勒佛,也就是他的孫子。
老丁一笑,眼睛就眯成了一條縫:“可不是,我今個兒有時間正好帶胖球兒出來耍耍。這就是你那寶貝乖孫?長得真俊,跟他爸長得恁像了,長大後肯定迷倒一群小姑娘、小媳婦的。”
白三朝的笑容沒了,他板著臉:“可別這樣說,我乖孫跟老三那貨一點兒都不像!”老三連乖孫的一點兒毫毛都比不上!他乖孫比老三那蠢貨優秀多了!
老丁一愣,繼而大笑,“對,對,對,你乖孫跟啟後不像,你乖孫像你!”他這話說得也不算違心,即使他不想承認,但是也不能否認,白三朝這老小子長得還真不差,年輕的時候那可是什麽都不用做,就能引得一群女人圍著他轉了!
白三朝聽到老丁這話,就滿意了。
“怎麽,去老邱那坐坐?”白三朝提出了邀約。
老丁欣然接受。
白曙被爺爺抱在懷裏,胖球兒被老丁抱在懷裏,胖球兒比白曙大上三個月,但是他看起來卻沒有白曙機靈。但這不妨礙胖球兒對白曙的喜愛!
“弟!”胖球兒朝白曙伸手,身子也往他那邊傾斜。
“哎喲,胖球兒,你可慢些吧!你本來就胖了,再這麽亂動,你爺爺我的老腰還要不要了!”老丁緊緊抱住胖球兒,胖球兒人如其名,真的胖!比年畫裏蓮藕筒手臂的福娃更加胖!
有了對比,白曙越覺得,自己這“白薯”的名字更可以接受了,比“胖球兒”強多了!
白三朝可驕傲自豪了,“我乖孫就是人見人愛,你家胖球兒也抵抗不了他的魅力!”
白曙被爺爺這麽一說,簡直不知道應該覺得害羞,還是應該鄙視爺爺的厚臉皮了。他隻能當作什麽都不知道,麵無表情地看著可憐兮兮地看著他的胖球兒。
白三朝說說的“老邱”正是他的大嫂邱氏娘家的隔房堂哥,老邱的店,在琉璃廠的西街,名字就叫做“虹光閣”。
這天老邱正好在店裏,店裏也沒啥客人,他一見到白三朝和老丁就站了起來,笑道:“我說今個兒怎麽喜鵲叫得那麽厲害,原來是你倆一塊帶著孫兒來了呀!這可真讓我這小店蓬蓽生輝的!”
白三朝和老丁齊刷刷給老邱翻了個白眼,這老家夥的嘴還真是有夠的,見鬼說鬼話,見人說人話。別看現在說得好聽,等下可不會這樣的了!
當白三朝剛帶著白曙坐下的時候,虹光閣來客了。老邱詫異地看著兩個老夥計,難不成真是被他說中了,今個兒可要開張了!在他們這一行,不開張則已,一開張就夠吃三年了。
來人明顯不是華國人,而是隔壁番國的。
那番國人,身邊帶了一個翻譯,那翻譯一進門就對老丁說:“把你們店裏最好的東西拿出來,我們老板有的是錢!”
老邱一臉笑意,點頭說道:“有錢就成,我這店裏好東西多,沒錢還真沒法瞧。”
翻譯昂著頭說道:“你放心,我老板高田是行家裏手,他做古玩生意也已經二三十年了,隻要被他看上的寶物,他有的是錢!當然,前提是,你店裏真的有好物!”
老邱眼中閃過異光,高田?原來這人就是高田,這高田他聞名已久了,據說那眼力可不是蓋的。同行裏不少人被他撿了漏。他的心有些不穩,但來者是客,他這會兒把客人推出去,那豈不是被同行看笑話。
“怎麽?你不是說有好東西嗎?怎麽還不去拿?”翻譯見老板高田明顯看不上店裏架上擺放的物件,急忙催促。
老邱深吸了一口氣:“好咧,您先坐一坐,我去給您拿,保證您滿意!”他說著就往後院去了。
白三朝給老丁使了一個眼色,抱著白曙也往後院走。
老邱此時正在庫房裏煩惱,他這裏物件挺多,但是拿哪一件出去呢?好東西他是不想讓高田看的,這家夥把華國多少好東西帶回他們番國,他雖然是做古董生意的,但是可不想華國的東西遺失海外!但是拿了仿物去,又怕對方看出來,直接走人,那他店裏的信譽就完了!
正在他苦惱的時候,白三朝出聲兒了,他拍了拍白曙的小屁股,指著一倉庫的物件說道:“乖孫,告訴爺爺,你說拿哪件出去好?”
老邱此時是真的沒辦法了,幹這一行的,都有些迷信,即使現在國家說要反封建,但是他心底依舊信鬼神,所以當白三朝讓白曙決定拿哪件物件出去的時候,他眼睛一亮,巴巴地看著白曙。老話說,小孩兒看到的跟大人看的不一樣!保不準,他能救他!
白曙讓老邱眼中的期盼和殷切惡心壞了,這老頭兒,怎麽看他,像在看一塊肥肉一樣。白曙轉過頭,胡亂地一指!
老邱頓時笑出聲來,但隨即有有些糾結,“這成嗎?”
白三朝意味深長地說:“我乖孫幫你,那可是你的福分!”
老邱想了想,一咬牙,“聽你的!”他拿起那四對官窯粉彩牡丹碗,真摯地對白曙說:“乖孫,如果爺爺度過這一劫,爺爺以後給你買多多好吃的!”他是邱氏的堂哥,又和白三朝關係密切,自稱是白曙的爺爺,也沒錯。
白曙驚訝地張開小嘴,這倆老頭是不是蠢的?這麽大一事兒,聽他這小兒隨手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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