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天下風雲聚長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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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廣場邊緣,還殘留著部分雪影衛。他們怔在那裏,目瞪口呆,甚至忘了逃跑。

    這些人追隨蕭鐵傘多年,深知大統領的神通手段,從來都隻有他虐殺別人的份兒,攻勢如潮,令對方無法招架。他們不敢想象,強悍如統領,竟會被瘋狂斬殺,出現一邊倒的碾壓局麵,最終落得死無全屍的下場。

    連統領都慘遭屠戮,他們的抵抗還有意義嗎?

    一名軍士打了個寒顫,率先回過神來,丟下手中長槍,轉身撒腿就跑,衝進雨簾裏。他這一帶頭,剩餘的百十號人也都猛醒,丟盔棄甲,如鳥獸散,不願再跟金燦燦的行頭沾上幹係。

    濛濛雨簾裏,廣場淩亂而狼藉,滿目瘡痍。那座華貴恢宏的菊花台,也早已坍塌成石塊土礫,隨著武唐皇朝的覆滅,淪為一片廢墟。

    楊玄機渾身濕透,將蕭鐵傘亂刃分屍,已經不能再血腥。他深吸一口氣,臉色鐵青,拄著鬼神幡,走向任真和海棠。

    他的步伐很快。或許是秋雨著涼的緣故,他枯瘦身軀在不停地顫抖,發梢上雨水如注流下,看起來很狼狽。

    來到任真身旁,他蹲下身診脈,眉頭緊蹙起來。

    海棠感知得最清楚,她麵無血色,嘴唇被雨水衝洗得發白,忡忡說道:“三五日之內,他恐怕沒法再醒過來……”

    其實不用她說,楊玄機也清楚,用力抓住鬼神幡,狠狠朝地麵一跺。他恨自己,臨陣退縮,隻是一念之差,就造成這樣的結果。

    他站起身,眼珠轉動著,刻意壓低嗓音,凝重地道:“局勢將會很亂,你照顧好他,我掩護你們先撤退。”

    他知道,一旦自己最擔心的變故發生,接下來凶多吉少。無論自己的狀況如何,他都希望,任真能順利脫身,好好活下去,別再卷進這場巨大的陰謀裏。

    海棠會意,瞥了遠處的曹春風一眼,艱難地背起任真,朝廣場外走去。

    楊玄機攥著布幡,站在廣場中央,擋住曹春風阻攔的路線。

    風雨驟疾。

    曹春風見狀,負手走上前。

    “任真是我的徒弟,你可不能奪愛,將他擄走,還是留給我好好調教吧!”

    他微微側頭,流露出兩道充滿挑釁的目光。

    “他能呼風喚雨,有今天這樣的本事,離不開我多年來的鞭策和磨練。我猜,你一直躲在暗處盯著,很想現身找我道謝,哈哈!”

    說罷,他仰頭狂笑,也不看楊玄機一眼,笑聲淒厲如鬼。

    楊玄機咬牙,嘴角肌肉劇烈抽搐著,臉色比烏雲更陰森,可怕至極。

    “是麽,那可真是辛苦了!我今天一定好好謝你!”

    鞭策是真正的鞭策,磨練也是真正的磨練。任真經曆了怎樣的童年,其實他親眼目睹,最清楚不過,隻是明知有陷阱,不敢主動跳進去。

    今日圖窮匕首見,又是在長安城裏,他說什麽也不會放過曹春風,勢必要把任真這些年承受的苦頭,全都加倍奉還!

    感受到他的滔天殺意,曹春風低下頭來,語氣溫和親切,看不出懼意。

    “難得你肯承認,看來也知道自己在劫難逃。不著急動手,咱們有的是時間敘舊,先讓你見幾位老朋友吧!”

    這道話音剛落,廣場北麵的雨簾裏,忽然多出一道身影。

    隨著他的出現,那片風雨陡然凝固,時間仿佛靜止。下一刻,懸浮在半空的萬千雨滴,同時四散倒射,如同遇到致命克星的生靈一般,避猶不及。

    感知到這股強橫氣息,楊玄機驟然轉身,神情複雜。

    這是名中年男子,身材矮小,蓬頭垢麵,衣衫更是肮髒不堪,渾身酒氣濃鬱。他步伐踉蹌不穩,似乎隨時都會跌倒,但隻在呼吸間,就已閃爍來到不遠處。

    “上次打群架,我喝酒給耽誤了……這次我來得最早,哈哈,肯定不會錯過大場麵!”

    他醉眼惺忪,打量著楊玄機,咧嘴一笑,粗糙臉頰上泛著紅暈。

    來人正是大名鼎鼎的酒徒,付江流。

    斜穀會戰前,任真以花間一壺酒為報酬,邀付江流助戰,他欣然應允前往,在最關鍵時刻出手,冒充顏淵的手法偷襲董仲舒,一舉扭轉全局。

    那時候,他和楊玄機並肩作戰,隻是暫時的盟友。畢竟,他生性懶散,又是南晉人,肯插手北唐內鬥,最主要的原因在於,任真願意歸還酒劍,並且答應饋贈孤獨一劍,僅此而已,絕談不上交情。

    今非往昔,酒徒既然現身,站在楊玄機對麵,自然有其意圖。

    當日分別前,他曾直言,仍對早年敗給任天行耿耿於懷,希望任真能登峰造極,把那一劍絕學領會貫通,重現任天行的神采,再跟他大戰一場,也算是告慰生平遺憾。

    任真不以為意,並沒意識到其中幹係,還隨口說過一句,日後在長安備酒,恭候一戰。誰想一語成讖,今日酒徒果然前來為敵,他卻昏迷不醒。(第151章)

    付江流在這種場合出現,絕對是個大麻煩。

    楊玄機長歎一聲,心裏五味雜陳,無言以對。

    他很欣賞酒徒的性情,還曾對任真說過,此人是真豪傑,不像蕭鐵傘那樣心胸狹隘,容不下比自己強的人。但麻煩也出在這裏,他很清楚酒徒為何而來,這一戰勢在必行。

    付江流打了個酒嗝,輕拍憋在腰間的葫蘆,醉醺醺地道:“老朋友,不必為難,付某不是趁火打劫的小人。我會先跟你單打獨鬥,無論勝負如何,剩下的事,我都不會再插手!”

    他的意思很清楚,隻為決鬥而來,不想幹涉兩朝紛爭,更不會以多欺少。他有言在先,也算是光明磊落的行徑。

    楊玄機無可奈何,真不想跟此人動手,說道:“想切磋隨時都可以,何必急於這一時?我了解你,不想落井下石,但你現在出手,何嚐不是在幫他們?”

    付江流微微搖晃,一臉苦澀,為難地道:“道理我都懂。我擔心的是,就算我不出手,你也活不過今天啊……錯過這個機會,以後我還怎麽雪洗戰敗之恥?”

    楊玄機眉頭猛皺,話說到這份兒上,沒必要再交涉下去。

    另一邊,曹春風一直默默聽著,此時臉上笑意愈濃,“任天行,付兄從不說假話,他都這麽認為,你確實是沒有希望了。”

    廣場邊緣,海棠背著任真,正準備離開。

    聽到這句話,她頓時如遭雷擊,僵在原地。

    任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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