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孩童之氣傷心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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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路上的行人見到段小弛抓住了小女孩劉欣雨的小辮兒,都跑上來把兩人拉開,說教般地對段小弛指指點點,認為這孩子太沒教養,像瘋子一樣跟女孩子鬥氣,還動上手了。
段小弛揉了揉被人捏得發紅的小胳膊,滿懷悲憤地不理會眾人,甩著疼痛的手指走到小叔的住處,低沉著有著硬咽的聲音道:“小叔,我父親回來了,讓你去家裏吃飯。”
小叔聽說段父回來,驚喜地牽著他的小手,關上了門,激動地走進段小弛家裏。
見段父和陳易強端杯碰盞地喝著辛辣夠味兒的燒刀子,打著舌結地談著話,似乎都有點高了,手裏的酒杯都跳起了“滴水舞”,酒水灑落在圓形的飯桌上。
湯酒匯在一起的雜味兒,腥的少年暈頭轉向,微微皺起了鼻子對段父道:“大哥可回來了,讓我擔心了一陣子。”
段父紅光滿麵地點了點頭,夾了些菜放在一碗飄香的飯上,大手遞給段小弛道:“來,多吃點菜,好長身體。”
段小弛接過飯,抽了一雙青竹削成的筷子,乖巧地走出屋門坐在一塊青石板上吃著,又見那隻兔子大的老鼠在一旁瞪眼瞧著他。
段小弛愣愣地看著鼠頭尖腮的大老鼠,在白天並不那麽討厭,想和對方講和,挑了點菜丟在地上,默默地走開幾步,做出了請對方搓一頓的友好信號。
大老鼠眼中有了疑惑,見段小弛撥了幾口飯,對著它嚼著示範,然後筷子指向地下的菜,友好地向它擠眉弄眼。
老鼠也是“性情中人”,見他沒有惡意,小心翼翼在牆壁一上一下地試探了幾下,才慢慢向菜靠近,用嘴叼起菜啃了起來,對段小弛投來了感激的目光。
段小弛來了興趣,挑出了更多的菜灑在一地,好奇地悄悄走開,在門裏單眼瞅著,老鼠一地攆過,先用鼻子聞聞,又用前腿扒了幾下,才眥牙叼起,在嘴裏嚼著。
隻一會兒就把地上的菜吃完,轉身慢爬到陽光照射的牆壁腳,躺下眯著鼠眼,用前腿摸了摸小腹,如“鼠爺”般地享受著春天陽光。
段父見段小弛躲在門後麵,伸出小腦袋瞅著外麵,生怕他夾著頭,突然輕喝道:“吃飯就好好吃飯,別貪玩讓客人見笑。”
段小弛回過頭,見陳易強微笑地看著他,很是平易近人,讓人頓生好感,備感溫暖,段小弛嘿嘿笑了一聲,放下碗筷,對父親打了個招呼,又一溜煙跑了。
他看著村口的大楓樹,在春風裏枝葉發出了新芽,又想去樹下,因為那裏可以捉幾隻蟋蟀鬥著玩,甚是有趣。
當他走到樹下時,卻被人霸占了他常坐的地方,正在高唱著朗讀的歌謠,隻是節奏有點像跳大神的請神亂叫,有些深奧不明。
他對樹下的人一向退避三舍,不想和此人有過多接觸,才一轉身,那孩童用命令的語氣高聲道:“段小弛你給我站住。”
段小弛停住腳步,看著那個和自己同齡的孩童道:“做什麽?”
那孩童走過來,頭梳著兩條過肩的辮子,精心編織成麻花狀,臉色卻有些粗糙,不像一般孩童那樣平滑如玉,上麵還有一些褐紅的痣,讓人難生好感。
段小弛見他在自己身邊轉了兩圈,又拉著甚為得意的小辮子在手裏纏繞著,像一個小女孩一般故作含羞之色,聲音卻帶著不屑和藐視地道:“聽說早上你打我家小妹劉欣雨。”
段小弛心裏有些慌亂,舔了舔舌頭道:“沒有。”
紮著小辮的孩童趾氣高揚的伸出手,手心朝上,五指伸直指在段小弛的臉旁幾寸出戳著,似乎很具威勢,哼著重重的鼻音,那曾想鼻滴不掙氣地開閘泄下。
孩童為了保持手指戳人的姿勢,努力抽了抽鼻子,還是不能將鼻滴逮回,突然張開小嘴深吸了一口,鼻滴聽話向嘴巴滑動湧入,著實是一份了不起的技術活,經過千錘百煉方純熟,反正段小弛做不到。
段小弛見他的開叉五指在自己的嘴邊晃動著,凜冽之氣可戳石斷金,囂張跋扈之極。
段小弛脾氣再好,膽子再小,可見到那手卻是討厭之極,突然張開小嘴兒,一口逮住了在眼前晃動的食指,狠狠磕下牙齒。
“啊……”
那男孩吃痛慘叫,迅速用力抽回手指,呼啦呼呼地放在嘴下吹著,時不時地放在口裏蘸了點唾液,疼痛緩解後惡恨恨地道:“你敢咬我,我和你沒玩。”
說完雙手攥緊拳頭,用了兩點之間,線段最短的直拳杵向段小弛的左心房。
段小弛平素那和人動過手,見拳頭擊來嚇得臉色慘白,急忙閉住了眼睛。
“砰……”
拳頭擊中了傻愣愣的段小弛,衝擊的力道將其擊退後了幾步,頓感到胸內的肋骨生疼,氣血悶在胸膛正中央,滔天的火氣被逼了上來,那還顧得上害怕,攥緊小拳頭迎上那孩童打來的第二拳。
兩拳對對碰,卻是旗鼓相當,誰也討不了好,同時收拳的瞬間,同時蹲下用力搓著發紅的指關節,“茲芙茲芙”地哈著氣噴在關節上,又呲牙眯著眼。
臉上的五官左扭曲,右下拉,如扯開了一塊繃緊的皮布,根據疼痛的緩解而變成不同的形狀,很像“多麵怪傑”,百相幻生。
第一回合勢均力敵,疼痛緩解後同時站起。
那孩童卻是鬥毆好手,拳再擊出的瞬間突然收回,左腳飛起踢向他的膝蓋。
段小弛準備再次忍受對拳之疼,那曾想拳出擊空,直直地站著被踢了一腳,抱著膝蓋退後幾步,見孩童又撲了過來。
段小弛心裏一發狠,閉著眼就是一陣亂踢亂打,腳手同出,“劈裏啪啦”地亂來一通。
那孩童卻微微退後等待時機,趁他段小弛累了動作緩慢之際,突然瞬間爆出精準的一擊,一拳砸向他的鼻子。
段小弛鼻子被打中,嗆得眼淚都流了出來,通紅的眼睛精光一閃,小手瞬間抓住了對方的小辮子用力一拉,帶著對方轉了一個圓圈。
對方疼得哇哇直叫,段小弛卻淚流滿麵,鼻子疼痛的那味兒,太辣眼睛了。
那孩童也是沉穩之極,邊嚎邊用餘光找突破口,在段小弛側身的一刹那間,終於找了機會,出手也是快速,隻是一跳一抓間,便抓住了段小弛的左耳朵。
兩人就這樣拉拉扯扯,你來我往地玩著拉力賽,如拉鋸子般左搖右蕩,疼得眼淚直流,就是不肯放手。
僵持了一會兒,耳朵紅了,頭發被拉得輕聲直響,都耷拉著腦袋,斜著眼睛盯著對方的臉色變化,如沒有呲牙裂嘴的表像,再適當地調整力度,對於這方麵,兩位都是此道“行家”
那孩童道:“放手。”
段小弛道:“不放,你先放手。”
那孩童道:“我放了你不放呢?”
段小弛道:“我放了你不放呢?”
那孩童道:“我數到三一起放。”
段小弛見對方也疼得臉色刷白,氣息微弱起來,猶豫了一下道:“好。”
那孩童數到三時,段小弛鬆開了手,可那孩童眼睛中閃過狡黠的光芒,手鬆開的瞬間又抓緊住,騙過了傻愣愣的段小弛。
段小弛一招失利,敗局已定,心神麻木了,任由那孩童把他拉轉了幾圈一陣拳打腳踢。
段小弛咬緊牙關,一言不發,此恨有的是無邊的憋屈,這一刻才深刻地體會到“詐”字之險。
那孩童打累了,也解氣了,才放開段小弛。
段小弛坐在地上,喘著粗氣,心裏委屈得忘記了疼痛,直到那孩童走回了村裏,他才慢慢爬起來,攥緊著小拳頭,眼中有了恨意。
他默默地走回家裏,見父親一人坐在客廳裏收拾著東西,好像又要外出,心裏一陣酸澀,獨自爬上二樓躺下,看著牆壁上的麻袋出了神。
段父在收拾好東西後,走到他床前道:“我也托人買了些米菜,平時教過你迮麽做,餓了自己做吃的,我去城裏做工了,會常回來,藥也給你放在箱子裏,痛時記得吃,別吃太多。”
段小弛懵懂地點了點頭,見父親下樓離去,跑到窗前看著父親出了村口,走到牆壁處把麻袋取下,跑到院子裏裝了一些石沙,費了會功夫才把麻袋搬到客廳。
再把石磨上掛著的繩子拉到大廳中央,搬了一張高凳,把麻袋放在上麵係好,再把高凳搬開,麻袋在空中搖晃了會停住,他興奮地一拳打出。
“啊……”
由於用力過猛,石沙太粗太硬,拳頭瞬間垮皮,鮮血流了出來。
他忍著疼,找了些布包紮好手,坐在地上嘀咕道:“不行,下次輕點,把拳頭練硬了,看誰還能和我對拳。”
第二天一大早,段鬆來叫他去私塾,可段小弛卻迷上了力量,想練一身鐵骨,對於讀書的事就沒那麽熱心。
段鬆看到客廳裏的沙袋,眼睛發亮,離著老遠就飛跑過去,騰空踢向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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