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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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逢年過節之外,牛牧之每天都按照規定的時間去張秀才家讀書,過了大半年,他已經能夠完全背誦默寫這三本書了。雖然字寫得不怎麽樣,但總的來說,以他這個年紀來看,是很不錯的了。

    張秀才也改變了教學方式,之前隻是教他背誦認寫,現在開始向他講解這三本書的意思。牛牧之這才現,古人對這三本書的理解遠於現代他所學的那些簡單的意思翻譯。

    像最簡單的《三字經》,一句話就有好幾種不同的意思,都是不同的名家對其做的注釋。若是跟的先生好,他便能將這幾個名家做的注釋都講解給你聽,若是跟的先生沒那麽好,有些注解他自己都不知道,那麽學生就更無法得知了。

    《三字經》是最基礎的讀物,科舉考試不考,不知道它的一些注解,倒是沒有大礙,可是若是到了科舉必讀書目上麵,這差距可就大了。

    好的先生能夠將前人的注釋細細地解釋給你聽,並且其中加入了自己的理解,讓學生能夠更加清楚地理解。而若是沒有什麽好的先生,那麽即使天資再高,也是無濟於事。

    因為現在科舉考試已經延續上千年了,而要考的內容就那麽多,各種題目都被出題人出了個遍,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出題人的題目出的就越來越偏,有時候考得一些內容都不知道是在哪本注釋書的犄角旮旯裏找出來的。

    那些知道注釋的,還能知道如何破題,不知道的,真的就是兩眼一抓瞎了。

    所以現在讀書人南強北弱,不一定就是南方人比北方人聰明多少。要知道,在春秋時期,如今文風最為鼎盛的姑蘇地區,是尚武的,根本沒有今天的絲毫影子。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相比較北方而言,南方的戰亂較少,很多文獻保留了下來。而且,在北方戰亂的時候,大量的士族南遷,他們也帶來了很多珍貴的文獻。如今可不像是後世的知識大爆炸時期,上網一搜,什麽東西都有,這些文獻中,就有許多在北方已經找不到的名家注釋。

    牛牧之仔細地聽著張秀才的講解,心裏卻在感慨,教育的不公,真是在任何朝代都存在啊!

    不過,牛牧之的新學習還沒開始多久呢,就不得不中斷了。因為張秀才要準備鄉試了,至少也要留出三個月的時間溫習書目,所以,他隻能回家自己學了。

    不過,這也沒有什麽大關係,他差不多也要五歲了,雖然隻長了一歲,但看上去要比四歲的時候高壯不少,也是可以去上私塾的年齡了。牛家人早就為他尋到了一處私塾,教書的是個很有聲望的老秀才,蘇池鎮上不少孩子都在他那裏讀書。

    但是,牛牧之正在家裏溫習自己所學過的內容呢,準備那位老秀才招下一批學生的時候去上學,卻聽到了一個噩耗。

    張秀才的娘熬了這麽多年,終於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在張秀才的痛哭流涕當中,安詳地離開了人世。

    因為他/娘的離世,張秀才又得守孝三年,這次的鄉試,他是不能再去參加了。而且他也是二十出頭的人了,原本是打算若是此次能夠中舉,便能夠談一門好親事,但是現在,也泡湯了。待到他出了孝期,也是二十四五的年紀,在古代,可算是真正的大齡剩男了。

    牛李氏還在家和牛二河感慨呢,多好的一個年輕人呀,如今沒了父母,即使有功名在身,恐怕也說不到什麽好親事了。這命硬克親的名頭,古人可是很忌諱的。

    牛二河聽到這個消息,心裏也覺得空落落的,張秀才的娘他也見過幾次。雖然她都是歪在病床上的,但眉目間很溫和,待他也很好,牛牧之也很喜歡這個長輩。

    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活不長了,可是等她真的走了,又都覺得心酸。突然想起自己的前世,牛牧之很想知道,那裏會不會有人也傷心自己的離去呢?

    一連好幾天,牛牧之都沉浸在一種悲傷的心境裏。周圍的人因為自己也都很傷心,也便沒有太過在意他的情緒,隻以為他也是因為張嬸的離去而傷心。

    到了那一日,牛李氏帶著牛牧之去張秀才家吊唁,因為張秀才家裏沒有女主人,女眷招待一事是由張氏宗族裏一位風評很好的女性擔任的。輩分來算,張秀才還得喊她一聲嬸嬸,由她來辦,倒也說的過去。

    而牛牧之再一次看見張秀才的時候整個人都吃了一驚。以往的張秀才雖說不上什麽豐神俊朗,但也是一個端端正正的讀書人,看在普通人堆裏,還是很突出的。

    但是現在的張秀才不過才大半月沒見,整個人就瘦了一大圈,胡子也沒打理,看上去亂糟糟的,眉目間有一股揮之不去的陰鬱,整個人都好像沒了活力。

    他強忍下心中的震驚,恭恭敬敬地給他行了一禮:“先生!”

    張秀才看到他,眼裏稍微有了點亮光:“你來了,不用行禮了,到我這邊來吧。”

    牛牧之聽到他的話,連忙走過去,卻又不知道開口說什麽好。

    “你說,我是不是真的是天生命硬啊,先克死了我爹,現在又克死了我娘……”牛牧之沒說話,張秀才卻先開了口可是這話,牛牧之更不敢接。

    但是張秀才似乎也沒有要他回答,又自言自語道:“爹娘自幼便視我如珍寶,我一直想著有一日能夠出人頭地,也好報答他們的生養之恩,可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牧之,你說,上天為何要如此待我?”

    牛牧之想不出話來回答他,難道該告訴他,自己以前連親生父母都不知道是誰嗎?孤兒院裏,大家都一樣,也還好,但是到了上學的時候,總有那些嘴賤的孩子罵自己是野孩子,那時的自己是怎樣的心情呢?牛牧之努力回想著,卻沒有注意到自己眼眶裏已經泛紅了。

    張秀才看他快要哭出來的樣子,也覺得自己對一個孩子說這樣的事情似乎是不大合適,他摸了摸牛牧之的頭:“別哭了,是我不好,這些事情又為什麽要問你呢?倒招的你傷心了。”

    “聽你爹娘說,已經找了一處私塾,年後就讓你去正式上學,你自己覺得如何?”張秀才轉移了個話題。

    牛牧之努力忍住快要留下來的眼淚,小聲說道:“聽說那位老先生教書教的很好,我自己也是願意的。”

    “我雖然沒有被那位蘇秀才教過,但是也曾聽得不少人說過,是個有學問、正直的老人家,你去他那裏,倒也是很不錯的。”張秀才在腦海中回憶著對蘇秀才的印象,現眾人對他的評價都還不錯,也便告訴了牛牧之。

    牛牧之聽了,這幾天的鬱悶心情終於得到了緩解,有一個好先生實在是太重要了。

    張秀才仔細看了看眼前的小孩,沉默了半晌,終於還是有些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你去前頭找你娘去吧,讓我一個人再靜一靜。”

    牛牧之向他行了個禮,弓著身子,緩緩地退出了房間。

    此時已是十一月了,太陽斜的厲害,這門一關上,張秀才待得這間屋子瞬間就變得昏暗起來了,牛牧之離開之後,很久,屋子裏才傳出了一聲歎氣的聲音,也不知,歎的是誰,歎的又是什麽。

    這場葬禮,作為最重要的活人的張秀才出現在人前的次數卻很少,但是眾人也沒有多說什麽,畢竟他的遭遇擺在那裏,又是個秀才公,也沒人能怎麽說他。而牛牧之卻覺得張秀才比起以往來,似乎有了些變化,但變化在哪裏,他卻說不清楚。

    但是,除了張秀才,眾人的悲傷情緒畢竟沒有延續多久,不管怎樣,日子終究是要過得,馬上,就是新年了。

    牛牧之終於又長了一歲,這次,牛二河終於肯帶牛牧之回牛家村了。以前,他是怕冬日嚴寒,恐怕孩子在路上著了涼,都不願意帶孩子回去,都是他自己兩頭跑,既要陪著老的,又要陪著小的,也是忙得很。

    而牛家老兩口子看見他們父子二人,自是開心不已,親親熱熱地拉著他們的手進屋去。隻有大嬸娘牛齊氏看著牛二河一家子都來了,就連她眼中那三個“賠錢貨”都來了,她的心裏又不得勁了,但是此時人多,她也隻敢在心裏抱怨。

    但不管怎麽樣,在牛家老兩口的疼愛下,牛牧之在老家待了將近半個月,基本上過得還是很愉快的,一些小小的不愉快他也能當做沒看見,免得壞了自己的好心情。

    不過,正月一過,他就要去蘇秀才的私塾去上學了,書上的知識不能忘,他一回到鎮上,還是加緊複習。練字也提上日程了,畢竟,字一日不寫,再拿起來,寫的字就感覺會有些不一樣。

    貼心的牛李氏特意將他研磨的水換成了略熱的溫水,用一個小水壺裝著,順便還能拿來捂手。

    總之,在牛牧之的憧憬和略微的害怕中,上私塾的日子終於來到了。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記住: 手機版閱讀網址:(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