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到底還來得及嗎？

    車窗外的景物飛速與他擦肩而過，結雲崇坐在副駕駛座上側望著花花綠綠的城市風景一言不發，坐在駕駛座上手握方向盤的男人斜看他一眼，然後便踩下油門將車速加的更快了一些

    “前兩天的慶祝會怎麽沒去，秘書沒通知到你嗎”

    “我路癡，去錯了”

    崇的語氣不鹹不淡，男人的語氣同樣如此，若不是出於交通安全法的緣故崇都想直接爬到後車座去坐著了，可想而知他和男人並沒有什麽好話可談

    “禮物收到了嗎”

    “啊，轉手送璃了，她應該塞櫃子裏了”

    “為什麽要轉送給她”

    “她也是你女兒，有什麽不好的”

    崇“嗬”的一聲就像是在冷笑，而男人則無話可說

    “你和她是不同的……即便她是你妹妹也一樣”

    “這句話你對她也說過不是嗎，算了，不要將氣氛搞得全是欺騙和應付了，現在要去哪，我隨意了”

    崇喜歡謊言，同時也適應於謊言，但這並不代表他會和不願意交談的人扯這麽多廢話，與其繼續磨著嘴皮子還不如幹脆早點把話說白來

    “作為父親、送你個最實用的禮物而已”

    “那台“infinite.stratos”我已經拿到手了，嗯，性能很不錯，隻是有些地方太多餘我就動手給卸掉了”

    “———”

    車輛在一陣急刹下猛然停在了路道旁邊，男人的眼神第一次產生了崩壞，而崇則悠哉的翹起腿來打量著他

    “怎麽拿到手的！我應該讓那邊的人給我保管好了才對！”

    “我有認識的人在技術部裏做項目負責人，不過我還是剛知道是你要送我的，哦，現在不是你送我了，現在是我自己憑本事拿到手的”

    崇從口袋裏掏出一枚銀色的戒指在男人眼前揮了揮，而後者的神情在經過一番明顯的糾結後才算是強行沒有去繼續理會這件事

    “嗯……那樣就好…很好用就好”

    “咚咚，抱歉，這裏不能停車，請出示一下相關證件”

    在男人苦笑著低下頭暗自低語時車窗外便有交警敲著窗戶示意他出示證件，見狀男人很快收斂好了儀容，並且熟練的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名片

    “抱歉，名片不行……失禮了”

    警員本想善意的提示一句，但當看見名片上的字體後便慌忙行禮離開了這裏，男人也沒有任何反應，隻是重新踩下了油門將車輛發動

    “崇，你也可以偶爾學學父親的做法”

    “嗯，一直都在學，還有你上個月的盈利下降了”

    “我沒教你去撬開父親的保險櫃———”

    “那是正當的分紅所得，我可也是股東中的一員”

    “……好吧，這樣也行”

    在旁人的眼中這兩人現在的對話簡直就是壓榨者和被壓榨者的關係，不過很遺憾的是結雲崇是子、而名為結雲良的男人則是父，雖然說這關係隻有一人是單方麵承認的而已

    “那個……崇？”

    “說，我聽著”

    崇的用詞刻意的強硬了一點，但語氣的淡漠則將這份強硬給稍壓低了點

    “聽說你已經在市都找到了一所好學校了，既然這樣郊外的那棟房屋也是時候搬出來了吧？你也不怎麽認識路，搬到市區裏也方便每天上下學，我已經預定好了一棟公寓……”

    “好意心領了，但要搬運的東西太多，而且地下室裏的那堆東西你打算給我放市區裏？我可不想到時候出什麽人情事故”

    “是嗎……”

    看見男人這低落的樣子會不會有負罪感？啊啊，說起來是應該要有的啊，這樣怯弱的父親、這樣關心兒子的父親，倘若一開始就是這樣的話該多好，但並不是，這隻是場演戲，名為結雲良的男人一直都是在戴著麵具和親生兒子說話，稍微流露出一點同情和憐憫的話便一定會被拉入他自己的節奏當中去的吧

    ———我啊、甚至連揭穿他都已經是徒勞了

    “過幾天我會過去一趟，反正你唯一能和我說的話題也隻剩下這個了不是嗎”

    城市被拋在了自己的後麵，走向郊外的道路一直都是如此的崎嶇，然而當初的自己卻用脆弱的雙腳一步步的走到了這裏，沒有人同行、也沒有東西可以代步，一路上滑倒了多少次、一路上又迷茫了多少步，這些東西隻有他自己知道，並且一直都刻骨銘心

    ———做太多都是徒勞

    ———因為你一開始就不曾關心過作為“兒子”的我

    （現在他會愛你、是因為你比他要強）

    每一次見麵都會這樣提醒自己，漸漸的自己早已經鐵石心腸，看得太透徹就變得孤冷，現在的結雲崇僅剩下這個姓氏能夠提供一根紐帶通往過去的記憶，但是也快了，馬上就連這最後一根紐帶都能斷落了

    “停車，我要去工作了”

    “———”

    車輛被毫無征兆的停下，結雲良聽到這句話卻沒有任何的詢問，他隻是老老實實的停車、然後再次將自己的骨肉拋下，和那時候一樣，完全沒有任何的憐憫以及猶豫

    （為什麽……我做錯了什麽嗎？）

    （弱小就是罪，你對我而言沒用了）

    崇下車，而後彎腰關上車門，真是諷刺啊，隻有在隔著一扇玻璃窗時我才能看見你的真麵目，我隻能在你的雙眼中看見你自己，而我呢？一絲一毫都不曾存在過啊

    “這次、我自己走”

    “路還很長，慢慢走吧”

    “放心，下次我會拉著你一起走，父親”

    油門再度被踩下，在引擎的轟鳴聲中男人連同一切的一切重新回歸到了城市的暗影之中，而崇轉身，過去他曾哭喊著想要追上這曾認為一輩子也無法趕上的背影，但是現在要回過頭來瞭望的卻已經不是自己了，他不需要去追趕，因為那將是一場需要回頭的路

    ———我啊、一直都不可能來得及

    “因為我的路隻在前方，已經沒時間回頭去看了”

    這次的雙腳已經不再脆弱，這次的路已經習以為常，拋下自己的就讓他拋下吧，已經要扔掉的就連同懷想一並扔掉吧，哪怕起點不是他所願的，但終點卻始終如其所願

    ———接下來的路、這次我要你陪我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