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蠱仙蠱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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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未過,暑熱猶在。

    烈日當頭,雲蕭與藍蘇婉縱馬不歇,由蜀郡往西南方向經江陽郡、朱提郡,不眠不休十數日。

    野徑之上,藍衣的少女頭戴鬥笠,白紗罩麵縱馬疾行,早已汗濕衣發,麵色青白。

    青衣少年亦戴鬥笠,滿麵風塵更重,汗涔青衣卻仍喝馬不止。

    不多時行入林中野道,一片蔭涼罩麵,藍衣的人眼前一黑,險從馬背上栽落。雲蕭眼疾手快地回身向後,一把扶住藍蘇婉,眉間一緊,將人從馬背上抱了下來。

    藍衣少女唇色發白,虛弱無力地抬眼看他:“師弟……我沒事……”

    雲蕭將人抱到樹下,置於草地上靠樹而坐,隻道:“二師姐小憩片刻,雲蕭去找些水來。”言罷將馬係在一旁,轉身即離。

    藍蘇婉喘息著靠在樹上,望他走遠,仍忍不住強撐著道:“趕路要緊……師弟……”

    待到青衣人灌滿水囊回來,便見藍蘇婉已靠在樹上沉沉睡著。

    雲蕭喂她服下幾顆解暑清熱的藥丸,再擰了濕巾為少女拭了拭麵,便也席地而坐,靠在樹下閉目小憩。

    雙目一闔便重,林蔭下,閉上眼後青衣的人亦是一瞬間便沉睡了。

    不知過了多久,雲蕭倏然驚醒,心口猶悸,轉頭便見藍衣的人仍在沉睡。

    抬頭一望天色已黑,野林中蟬鳴聲聲,十幾步外碩大豐偉的白狼懶懶地趴在地上,正抬了抬眼皮看他。

    “縱白。”雲蕭喚了一聲,疲憊之餘也未在意,正欲起身便覺襟口大敞,夜風灌頸。

    雲蕭皺了皺眉,心下生疑,隨手整了整領口,便已起身。

    縱白亦跟隨站起,雲蕭轉頭看見它所臥之地露出兩個人來,微一愣。

    皺眉道:“他們是?”

    那兩人赤膊上身,衣衫不整,口吐白沫,先前應是被縱白壓在身下,直挺挺地躺著不動,不知是昏死還是已死。

    縱白輕“嗷”了一聲。

    雲蕭麵色微變,目中一冷,幾分嫌惡地用衣袖擦了擦脖頸領口,下時抱起藍蘇婉翻身上馬,又往西南方向疾行而去。

    縱白跟隨在後,雲蕭將另一馬係在身下之馬馬鞍上令其跟隨著,抱著藍蘇婉共乘一騎,不時換乘,如此行了一日。

    天明又暗,再度入夜,藍蘇婉終於從昏睡中醒了過來。

    “師弟?”

    雲蕭勒馬於道旁扶她下來,兩人喝了些水吃罷幹糧便又分騎上路。

    ……

    益州蜀郡,毒堡內。

    又過一個七日,葉綠葉渡力將白衣人喚醒,端木孑仙望著她所立的方向,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不多時倚身床頭入定罷,白衣人氣色稍好,食罷葉綠葉端來的素粥,抑聲輕咳。“堡中的人傷情可有好些?”

    葉綠葉微點頭:“除了幾個傷重者,大都已無大礙,再休養幾日便可離堡。”葉綠葉頓了一下,又道:“小藍、雲蕭不在,我叫虞韻致請了附近的大夫按時過來給他們看診,師父不必掛心。”

    端木孑仙點了點頭。

    是值晌午,日光散落在小樓外的茂葉之上,蟬響風靜。

    “他們……去了幾日了?”

    “回師父,十四日。”

    白衣人凝眸望著窗外遠處的虛無,語聲憂茫。“你二師伯不會因他們而來……這一趟,隻會苦了小藍和蕭兒。”

    葉綠葉不說話。

    端木麵色蒼白而倦憊,雙眸無力地垂落輕闔,抑聲又咳。

    “師父?!”

    “……我無事。”

    話音剛落,紫衣的人兒端著個小盤子風風火火地竄了進來,入屋便道:“師父師父!阿紫在跟小蜜桃學做雲片糕~這是阿紫剛做的!師父嚐嚐~”

    言罷便從小盤裏捏起一片薄薄的白糕片喂了過去。

    端木依言食了,溫和點頭。“嗯。”

    阿紫眨巴著大眼一臉期待地看著白衣人:“好吃嗎??”

    端木眉間流露溫色,又點了點頭。

    “嘻嘻!那這一盤便留下給師父和大師姐吃~!”紫衣人兒轉身又風風火火地竄了出去。

    雪娃兒從端木手邊探出頭來,圓溜的大眼直盯著阿紫放於桌案上的雲片糕。

    葉綠葉便上前捏了一片喂給了肥雪貂。

    雪娃兒興奮地張嘴來咬,吞罷一口,兩隻爪子扒拉著往外吐。“咯咯咯咯!(鹹死貂了!)”

    葉綠葉見罷,一聲不吭地端起雲片糕就要拿出去倒了。

    端木輕聲阻道:“放下罷。”

    葉綠葉擰了擰眉,便又回身放下了雲片糕。隻低聲道:“雪娃兒都吞不下去。”言罷轉身為端木沏了一杯新茶端來。

    端木倚身未動,抬首望著窗外遠處,日光刺目,亦不能在她眸中留下些微點光,端木孑仙驀然道:“已近十年了……”

    ……

    終過益州邊界而入雲南郡。

    入眼山山相連,曲徑幽野人稀,備感濕熱,樹密林深,已是南疆。

    青、藍衣的兩人行至一處山野小村,見一苗族少女,尋問道:“不知可有聽聞過烏雲宗所在?”

    那苗族少女被雲蕭攔下本是含羞帶怯,聞言麵色陡變,手中一方木盆“砰”的一聲摔在地上,竟不撿,轉身就跑。

    雲蕭眉間一緊,直覺不好,欲要攔住追問,便見那少女邊跑邊喊了幾句苗語,下時小村裏十數戶人家手持菜刀長棍推門而出。

    藍蘇婉麵上一怔,轉首便憂看了雲蕭一眼。“他們這是……”

    雲蕭皺眉,低聲道:“烏雲宗在此地,想來是惡非善。”

    雲蕭言罷,上前一步麵朝眾人抱拳道:“在下絕無惡意,隻是想打聽烏雲宗主花雨石此人。若是無意冒犯了,還望恕罪!”

    一幹村眾聞言更是一臉戒備地盯著二人,手中菜刀長棍握得更緊。

    藍蘇婉拉了拉雲蕭的衣袖,想要暫時退避免生誤會,雲蕭卻不動,揚聲再道:“我二人急尋烏雲宗主是為救命解危,若眾位知曉一二還望能告知,在下感激不盡!”

    村人遠遠看著他們,仍是不言不動。

    雲蕭見說不通,便欲轉身退離。這時一位穿戴彩衣銀飾、頭包黑布的老嫗拄著拐杖慢慢從村人身後走了出來。

    “你們找她救命解危,實在是不智至極!”還未走近,便聽那老嫗對著雲蕭二人顫聲道。

    雲蕭與藍蘇婉便試著緩步走近了老嫗。

    青衣人肅然誠摯道:“老人家何出此言?”

    藍蘇婉亦柔聲問:“聽聞南疆此地有人養蠱為醫,烏雲宗便是如此,難道並非如此?”

    “養蠱為醫!說的好聽!那就是個妖女!”老嫗厲聲一句,駐著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搗,緊盯著雲蕭二人道:“你們可是從外地來的?”

    藍蘇婉麵露輕憂:“我們自巴蜀過來。”

    “來幹什麽?”

    “家師病危,欲求此人解危。”

    “你們省省心吧!”老嫗手中拐杖一抖,顫聲道:“那個妖**蕩無恥、心腸歹毒,凡是求她的人沒有一個落得好下慘!”

    雲蕭凝眉一刻,道:“不知可否詳細告知?”

    “在這雲南郡,無人不知那妖女的名號。她自稱蠱仙,我等隻叫她蠱妖!她手上確有可以救人的藥蠱,但每個向她求蠱救命的人,事後都會被她折磨地生不如死。輕則床幃侍奉,重則被她丟進養蠱池中養蠱,回來時無不精神崩潰,從此癲狂神誌不清……就是僥幸有人安然逃回,這妖女也不會放過,不知何時就會尋來折斷那人的指骨,生生拔下那人的手指……”老嫗言到最後,目呲欲裂:“我兒為救妻命,曾去向那妖女求一藥蠱救命,後來兒媳雖得救,我兒卻被逼至瘋癲,發狂失蹤,至今沒有下落,而那妖女仍不罷手,說是代價未償,還會來拔掉老婦孫女一指以償父債!”

    藍蘇婉聞罷怔震,滿麵冷白,心頭一陣陣地發怵。心下隻道:她口中之人,當真是阿紫提到的、二師伯花雨石嗎?!

    “饒是如此……”青衣的人垂目抑聲,低頭朝麵前老嫗行了一禮。“在下還是欲求問……此人居所。”

    老嫗聽罷怒道:“年輕人既不聽勸,便自去尋個死路吧!”言罷駐杖便回,再不多言。

    藍蘇婉立身雲蕭身後,隻得緊蹙眉頭憂忡地望著他的背影。“師弟……”

    雲蕭抬頭望見遠處一道白影於林中掠過,轉身即道:“我們跟著縱白走。”

    翻身上馬,複又向大山深處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