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一夫當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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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密道出口那頭有兵馬蹄聲在靠近!我們被發現了!”忽然地道中傳回這一句話,道中病卒紛紛驚退出來。

    葉綠葉、瓔璃幾人聞言心底一寒,全部震懾住。

    端木孑仙束手立於密道入口,白衣在火光中鼓舞不歇,神情由怔忡轉而凜肅。

    羅甸城門外。

    被煙火所燎雖殘破卻仍屹立未倒的城門在一萬羌騎兵、三千寧州州郡反軍手中火把的照耀下更顯深沉厚重。

    門前屍橫如亂草,門上血濺如朱漆。

    八十一名驍騎中還餘的不足十人背對城門執劍,瀝血握刃,悍不畏死地麵向眼前人海。

    他們身前,數十名驍騎將士屍體沐血而臥,與被他們所殺的羌兵屍體混在一起,不停被紛亂中上前揮殺的羌騎兵輾轉踐踏。

    穆流風飲血而笑,一把擦去嘴裏湧出的血,不顧手臂上盔甲被刺穿幾見白骨的血窟窿,厲聲長嘯,揮劍便砍向衝殺過來的羌騎兵。“給我殺!”

    數十把長槍穿刺伸來,對準餘下驍騎的腰腹。甲衣穿透,血染槍頭。

    還站立著的幾名驍騎手捂腰腹,指間血湧如注,搖搖晃晃中仍不停揮動手中劍刃。

    羌騎之首燒當部落大王子弋仲踱馬而近,冷笑一聲道:“是幾條好漢!”言罷,一把揚起手中斬馬刀對準幾人頭顱。

    揮刀之際,忽聞狼嚎聲震,猛然間一頭巨大白影騰躍撲來,凶猛如電,使勁風如浪,一把將城門前圍攏的眾多羌騎衝撞掀飛。

    “好大的狼!”“這是什麽怪物?!”

    足有兩人多高的巨形白狼甩過長尾擋在了數名驍騎前,發出的響鼻聲如噴在眾卒耳邊,但見白狼綠眸幽亮,猛然呲牙而嘯,嚎聲振奮響徹,貫入人耳嗡鳴作響。

    羌兵大懾,手中長槍抖動,兩股戰戰欲退。

    弋仲一身夷裘粗革斜挎在肩頭,露出半個胸腹和整條右臂,身上肌肉虯然擰起,清晰可見,此時麵色不善地睨著眼前白狼。

    所騎戰馬欲退,被他一道釘鞭撕拉過側腹,嘶叫一聲再不敢退。

    弋仲的目光慢慢上移停留在了白狼背上那一道黑影上。與此同時抬手向後揚了一下。

    後排弓弩兵立即上前擺陣,步伐齊整,張弓上弩之聲不絕於耳。

    “把火把舉高。”

    立即有一排羌騎兵高舉火把分列弋仲左右,再向外,弓兵弩卒排列開來,前後三層,呈半圓陣,已將白狼團團圍住堵在了城門前。

    高舉的火把照亮了白狼背上那道黑影。

    此時夜風驟起,火把搖曳肆竄,跳躍的火焰中但見一人執簫而立,長發如舞,從雪一樣白的麵上隱約拂過,一身黑衣在冷月下鼓蕩翻飛,殷紅綺麗的紅櫻綴染在黑衣上,朵朵綻開如血花。

    眾兵卒抬頭看他的臉,不禁心中震蕩,瞠目失言。

    冷逸,絕美,傾國,傾城。一見豈敢不失心。

    待到眾卒回神,便聞簫聲空冷幽幽然起。

    不覺悚然而驚,心中倏忽間升起一股異樣的詭異之感,竟下意識地想要往後退。

    “這就是夏國的男兒?”弋仲一頭蜷發鋪陳肩頭,淩亂粗糙,睇目看著火光下、狼背上的那人,玩味地嗤笑道:“長得比女人還漂亮?”

    此時一名羌騎從後飛馬上前,直向弋仲遞上一張紙箋:“大王子!軍師手書!”

    弋仲卻抬手推了開。“不必廢話,我能解決。”

    話音剛落,羌卒中驚異之聲四起。眾人再抬頭,但見無數燦青色的流螢從四邊野地升起,在簫聲中閃爍飛舞,徑直往巨大白狼背上那人身邊飛去。

    青光忽閃明滅,旋舞在那人周身有如淡青色的流光,紛飛爛漫,奇異瑰麗,既唯美又森然。但見那人額心紅櫻三瓣,綻開如朱砂血點,妖嬈綺豔惑人以極,隻是麵容沉冷,眉間帶煞,眸如寒冰。

    青色流螢還在源源不斷地向他飛來。越積越多,越積越亮,陡然相撞自燃,火光流墜,落如瞬息燃滅的煙花,點點紛然,此開彼綻,連綿在他周身一片,並一寸寸向外推陳。

    “妖、妖人!”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兵卒中四下都驚,一時惶懼不已,滿心退怯。

    弋仲麵上一冷,手起刀落,腿邊兩名欲退的士卒立時被他斬於馬下,血揚三尺。

    他冷冷道:“誰還說退?”

    話音方落,慘叫聲此起彼伏,驚惶之聲四起,眾卒以火照地,竟見滿地蛇蟲毒豸不知何時爬滿腳邊,正肆竄疾行,不時爬上兵卒褲腿,張口就咬。

    “啊啊啊啊!!!”眾卒無不倉皇驚懼,場麵陡然混亂。

    此時人群中有一騎連聲大喝道:“軍師有令!以火燒之!並采生石灰鋪地!”

    黑衣血櫻之人眼中陡然一炙,簫聲一促手中數枚漆黑無光的銀針直射向呼喝之人喉頸。

    卻被弋仲長刀一輪全部彈開,射在驚惶逃竄的流卒身上,雙眼猛地翻白,悶聲倒地。

    “給我踩踏前衝!誰敢膽怯,一律殺無赦!”弋仲大喝一聲,手中斬馬刀掄舉揮動,猛地向白狼背上那人扔去。刀長二丈有餘,輪轉如重斧,其力千鈞,威勢懾人。

    刀還未至,勁風撲麵,白狼背上之人麵色一凜。蹬腳一掠避開。

    “給我放箭!”一聲未盡,箭雨如注,縱白長嚎一聲,往前撲進兵卒群中撕咬。

    血肉橫飛。

    黑衣紅櫻之人點掠在穆流風幾人麵前遞上一蠱,“吞下便無痛覺,但它們以人肉為食,會慢慢將你們蛀空。”

    穆流風看著他手中蟲蠱,怔了一下後毫不猶豫地抓過,一把吞入腹中。其餘數人亦如是。

    黑衣紅櫻者重新執起手中玉簫,轉身一掠,倏忽間縱至白狼身側的羌兵弩卒中。

    迎麵一人朝他揮刀砍來,但見黑影一閃,形如鬼魅,一隻通體碧綠的翠玉簫竟從那人喉頸穿過,黑衣紅櫻之人立身其背後,再於另一頭抽出了貫頸瀝血的碧玉簫。

    麵上神情似殤不殤,似恍不恍,隻一瞬間,極輕地喃了一句:“這就是親手殺人的感覺?”

    而後白狼嘶吼,飛撲撕咬不歇,雪白的獸毛被血染汙大半,身中數十箭不止,仍在撲殺。

    血櫻初綻,黑衣之人目中一瞬幽暗又一瞬炙亮,陡然縱掠無影,飄忽如鬼魅,掠於羌卒中無人能擋,一支玉簫瞬息之間取敵數十人,皆是對準喉口,一穿而出。

    “喝啊!”弋仲大恨,斬馬刀掄轉飛回被他“啪”的一聲重重接住,踢馬衝來,大喝一聲揮刀便向黑影縱出的方向砍去!

    黑衣血櫻之人未及抽簫直接掄屍體以抗,但見血肉飛濺,爆衣彈骨,羌兵屍體直接在弋仲斬馬刀勁力之下四分五裂,血肉爆裂一地。最後“鏗”的一聲撞上黑衣人雙手所橫玉簫上。

    弋仲瞪目擰笑道:“好小子,能在我的斬馬刀下撐過一回!你是夏國響當當的男兒了!”他舔唇瞟了一眼黑衣人雙手所舉玉簫,陡然蔑笑道:“隻可惜你簫不夠硬!力不夠足!”言罷大喝一聲,其勢一沉,雙手握刀對準麵前之人迎麵劈砍壓下!

    數道刃氣爆起!猛地從黑衣血櫻之人臉上刮過,血珠疊湧,碧玉櫻簫外圍所覆的內勁硬被刀威迸散,簫身陡然裂開一道細紋,黑衣之人瞠目一緊,“迭影”七重險險一側,簫身刮擦著刀刃竄起一連串火花,斬馬刀所挾勁氣刃氣緊貼他肩臂射出,轟然砸地。

    黑衣之人縱身連退數十步,整個左臂顫然難止,上臂位置被削掉一大塊皮肉。

    弋仲看著地上滴落的血,手握長刀步步逼近,嘴裏啐道:“你左手小指剛斷,還是新傷,用不上力,內勁空乏,連日奔波沒來得及休息,趕來送死嗎?”

    黑衣血櫻之人麵色慘白,眼神幽鷙,一步一掠身影如魅,隻是速度已經變緩。他周身不遠,可見服下無痛蠱的穆流風幾人喊殺不迭,去臂斷骨亦不滯頓,狂態畢顯。尤為懾人。

    然也一個接一個地凋敝,人頭落地,四肢皆去。

    縱白頸側又中一弩,哀嚎一聲喘息著湧血後退,周身隻見殷紅色。

    弋仲仰笑數聲,突然大喝一聲拖刀疾行,徑直朝黑衣血櫻之人衝殺過去:“我看你這回還怎麽擋下我的刀!”

    “蕭兒!”電光火石之間,忽聞清音彈起,如弦撥。

    羅甸城門之上,盲目之人扶手於城牆上,聞著漫天的血腥味中夾雜的冷櫻香氣,聲顫而凜:“接劍。”

    弋仲與他同時抬頭,但見火映白衣,一柄青鋒古劍裹挾著大浪般的勁氣筆直擲來。所到之處人群俱被勁浪衝開,竟無一人能阻。

    麟霜劍“叮”的一聲斜插入地,沙礫石飛,驚塵四散,準確地落在黑衣紅櫻之人麵前一步。

    而他仰首望著城牆上那一襲白衣之人,未能回頭。

    腦海中瞬息萬變,血驚冷,血炙熱,澎湃,翻湧,熨燙。胸口衝撞不止的窒息疼意,陡然間讓他如此清醒,又如此恍惚。

    他覺得自己死了。

    又活了。

    活了。

    又死了。

    世間唯有一人能叫他在瞬息之間生生死死。

    世間唯有一人能讓他死而又生,生而又死。

    世間唯有一人能教他甘心為她生,為她死!

    弋仲眉間一擰,大步跨出舉刀便劈!但見黑影一縱,掠眼如電光疾射,“鏗”然之聲乍起,劍出有聲,寒光如霧。

    麟霜劍出鞘的瞬間劍刃微光照亮了他的眼,頃刻間舉世紛繁,喧囂浮華,白雲蒼狗,萬籟皆寂。(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