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六章 自取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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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前這個叫做夏桑的年輕女子整個人仿佛是紙片做的一般,小風一吹,即刻便會散架。什麽是皮包骨頭,什麽是骨頭架子,以往常鉞最多隻在書卷當中見過,沒有想到今日卻是親眼得見了。
他重重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後退了半步,重又作揖行禮:“這位姑娘,是小生失禮在先。還請……”
淩玨將手掌伸在半空之中,橫在了常鉞交叉的雙臂之下虛墊了一墊:“還請你說明來意?可是我那大姐姐她的主意?”
夏桑麵色憔悴不堪,白著雙唇,隻極力地搖著頭:“不,不是。”
很多人都說書生是一肚子的花花腸子,其實這不過隻是因為他們熟讀沉博絕麗的詩詞歌賦。久而久之,便對萬事萬物比常人多存了那麽一絲的多情。
常鉞亦不能跳出這個圈子,他生來便喜好風花雪月,並沉浸其中。因而透過他眼中看到的世界,絕大部分都是隻有美的一麵。就算看到不堪如其父的事跡,他也隻會選擇蒙蔽雙眼而達到麻痹內心的不忍與不願。
一看到夏桑的這個樣子,早已牽起了常鉞心中的不忍。他雖然被淩玨擋在身後,但還是伸手扯了扯身前人的衣角:“她一個姑娘,你犯得著動這麽大的火氣嗎?”
“一個姑娘?一個姑娘能做得出來她做的事情嗎?”淩玨心中更因為常鉞的不理解而火氣倍增,不由地揚手甩開了常鉞:“這是我們淩家的家事,你先別管。”
常鉞哪裏見過這樣的淩玨,印象中,淩玨向來知進退,無論遇到多麽棘手的事情,他似乎總能將分寸拿捏得當。在他身上,才當真配得上“溫潤如玉”這四個字。
原來,再是謙謙君子,那溫和有禮也不過是沒有觸及到他的痛處而已。
常鉞訕訕地罷了手,講真的,他還是有些對這個樣子的淩玨怵的。
何止是認識不久的常鉞被他這個樣子嚇得一愣,便是夏桑都噗通一聲跪倒在冰冷堅硬的地麵上,開口就是求饒之言:“玨公子,婢子求求您,瑤嬪娘娘的事情不敢再耽擱了啊!”
常鉞聽到現在,基本也大致猜出了一些。這個喚做夏桑的宮婢此前應該是侯府裏的下人,正如淩玨所說,這是他們平陽侯淩家的家事,他的確不應插手。
淩玨的眉頭反而鬆快了不少,隻嘴角露出了一個很是巧妙的弧度,似笑卻是非笑:“夏桑你怎麽總是學不乖?”
夏桑耷拉下去的肩膀抖動得愈厲害,整個人趴伏在地上,顯得異常地可憐:“婢子,婢子現在絕對再不敢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常鉞見狀還是不忍心得厲害,卻更明白,這個時候不是他該插手的。
淩玨依舊不肯讓路,橫在當中,沒有一點讓步的意思。他記得這個夏桑不安分守己的過去,也更加記得她甚至想要賣主求榮的惡劣行跡。
在他這裏,夏桑甚至早與罄竹難書的奸佞邪臣不相上下了。那日趕她出門的時候,是玥兒再三阻攔,如若不然,當時便要讓夏桑付出些代價來:“瑤嬪讓你做什麽?”
淩玨之所以說夏桑學不乖自然是有原因的。她既然此前一直服侍在淩玥身前,就應當知道,他們兄妹二人早與淩瑤不和。如今冤家路窄,再度見麵,她既然還敢拿淩瑤來壓他,可見是不知死活。
夏桑垂,也知曉,她如果再不交代清楚,玨公子是勢必不會放她離開了。
無奈之下,她也隻能選擇一五一十地說出口:“昨夜婢子奉瑤嬪娘娘之命,去冷宮送釀好的百花甜酒。結果半路出了差錯,甜酒灑了,所以,所以今日才準備去再領一壇新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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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奈之下,她也隻能選擇一五一十地說出口:“昨夜婢子奉瑤嬪娘娘之命,去冷宮送釀好的百花甜酒。結果半路出了差錯,甜酒灑了,所以,所以今日才準備去再領一壇新的來。”
夏桑進宮的這些日子以來,越地將心性給消磨了個幹淨。
淩瑤若是打她罵她,一開始的心中許是還或有不平。可時日一長,居然習慣地認命了。
就好比此時,交待出原委之時,夏桑對自己剛剛去慎刑司領了罰的事情選擇了緘口不言。
那是因為她知道,說了無濟於事,難道還能指望這個視她如仇敵的玨公子去抱打不平嗎?
沉默,在這宮裏隻有沉默,才能讓主子盡可能地安心,才能讓自己的生活過得稍稍順遂一些。也僅僅隻有如此了。
淩玨自然不會知道夏桑心裏的這些變化。他隻從夏桑的回答裏在拚接一些盡可能有用的蛛絲馬跡。
聽上去倒確實是淩瑤以往慣用的招式伎倆,賄賂和討好,隻要是些歪門邪道的事情總少不了有他這位大姐姐的摻和。
可是,賄賂送禮送到冷宮?這樣的手段倒是第一次聽說:“你說,淩瑤差人送禮到冷宮是為何?”
夏桑繼續垂,這一回恨不能把額頭貼到地上:“婢子,婢子真的不能再說了。不然的話,瑤嬪娘娘會打死婢子的。”
夏桑抬眼偷偷瞄了一眼不為所動的淩玨,幹脆一狠心,在冷風中卷起褲腿和袖口,將那上麵的傷痕都露了出來。
露出來的部位不過隻有這麽幾處,可上麵的傷痕卻是花樣百出。常鉞隻那麽一瞥,就至少瞥到了鞭子抽打過的痕跡,指甲掐過的傷痕,還有一些塊狀的淤青。
“真是……”即便是隻看一眼這些傷痕,都是活活遭罪。常鉞不敢想象這些傷疤是怎麽來的,隻能再次側目別開頭去。同時一邊在心中懊悔不堪,他剛剛就不該扭過頭來去看。
“這是你摔的?”淩玨皺起一對好看的眉頭,他也沒有想到,淩瑤下手會如此狠毒。
他這樣的問話,像是燃起了夏桑心中早已熄滅的火花。
夏桑頓了片刻,聲音都不自覺地亮了起來:“是昨晚婢子灑了百花甜酒的時候,不小心踩到了有些結冰的冰麵上,這才摔倒的。”
雖然她不知道,放著身上的其他傷痕不問,獨獨問那片淤青是為了什麽?但是,世子對她總算還是有些關心的,不是嗎?哪怕這份關心是源自怨恨,那她也認了。
什麽情感,都好過陌不相熟。
她害怕極了宮裏的寒冷孤獨,因而一旦有什麽機會,她還是會選擇拚了命地往上爬,就算會摔得很慘。就算結局是如飛蛾撲火一般地自取滅亡,也好過一日一日地孤獨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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