慣看秋月春風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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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布算不上是個好相處的人,武夫有的脾性他都有, 也很有些恃武行凶的意思, 他在西京長安時, 就沒幾個說得上話的朋友。

    不過少, 並不代表沒有,總有一些人因為權勢貼過來, 也有一些人欽佩他的武力。賈詡和呂布一連赴宴三日,明明如今朝堂不穩, 臣下卻歡歌宴飲,足見漢室傾頹。

    “賈文和, 你和主公到底在搞什麽鬼主意”要說從前沒過過這種笙歌燕舞的日子,那絕對是假的, 他以前不知有多喜歡這種美酒與美人的生活, 可青州有毒啊,偏偏他還就喜歡青州的生活,這猛地連過三日腐朽奢靡日子,呂奉先覺得自己哪哪都不舒坦。

    “奉先切莫著急,算算時日, 也差不多了。”

    呂布剛要問什麽時日, 抬頭已是到了中郎府。他想了想,才算是想起來這好像是從前的一個同僚,算是點頭之交, 要說多好,自然沒有, 但不壞就是了。巧合的是,這位中郎將,也姓呂。

    不過人家出身士族,與他這種草莽匹夫,自是不同。

    宴上的花頭,左不過那麽幾樣,等喝了幾圈,近旁的侍女忽然跌倒,手中托著的酒壺瞬間傾灑在呂布的衣服上。這可是他最喜歡的一身衣服了,呂布當下,臉就拉得巨長。

    他臉本就長,這會兒誰都能看出他不高興了,當然遭遇這樣的事情,不高興也是在所難免。呂中郎作為主人,自然責無旁貸,立刻招來人要帶呂布下去梳洗一番。

    這幾個意思啊賈文和這老狐狸還衝著他微微點頭,怕不是有詐

    呂布心有忒忒地跟著人離開,剛轉過假山,前頭的侍女便低頭道“呂將軍,便是前頭了,將軍請。”

    呂布自信武力,自然不覷,推門進去,後頭的門竟瞬間關住了。

    “誰”

    “呂將軍切莫動手,在下有話要說。”

    “鬼鬼祟祟,小人伎倆,你有何話不能在外頭說”呂布就不吃這套。

    “呂將軍之英勇,在下甚是佩服,可便是如此,在下才為呂將軍歎息啊。”來人不無感歎道,“昔年飛將軍一名震懾萬雄,如今卻”

    呂布銳利的眸子已經完全射了過來“住嘴本將軍的事,也是你等可置喙的”

    來人愈發恭敬“在下此來,乃是送呂公一樁機緣。”

    是日晚間,譚昭就發現小夥伴呂奉先有點神思不屬,當然了,他並沒有懷疑屬下忠誠的意思,隻是難得看到憂愁的呂布,他多看兩眼咋地。

    賈詡忍不住拉了拉主公的衣袖,悄聲道“主公,收斂一點。”

    “哦。”譚昭非常敷衍地應了一聲,隨後又道,“可是成了”

    賈詡捋著胡須“大抵,是成了吧。”

    怎麽說得他心裏頭有點兒玄了呢,兩人光明正大的小聲交談終於“惹惱”了呂布,他拍桌而起,道“主公,你與賈文和是否早就猜到那袁公路會派人策反屬下”

    非常地直拳,也非常的呂奉先。

    那必須,果斷點頭啊“是啊”

    “你就不怕屬下當真被策反嗎”

    譚昭搖頭“不怕啊,奉先你人這麽聰明英勇,用腳趾頭想都肯定覺得青州比那勞什子南陽淮南好啊。”

    主公,你的青州濾鏡太厚了。

    南陽乃人才匯聚之地,淮南地廣,哪裏比不得青州了哎,算了算了,主公畢竟年紀小,還是迎合迎合好了“主公,果然明察秋毫。”

    譚昭總覺得這句話哪裏怪怪的。

    “奉先,你沒有一口回絕他吧”

    “那必然是沒有的,畢竟是袁公的人,若我太過不絕情,也未免太不識趣。”呂布又坐了下去,他是莽,卻並不傻。如今敵我未明,他是傻才會一口回絕。況且離開前賈文和那微笑太過刻意了,他想不注意都難。

    譚昭回看賈詡,賈詡立刻便道“奉先果然知我心,既是如此,那便又多了一條退路。”

    “”幾個意思你們玩權謀的,話能不能全部說完,憋在心裏不難受嗎

    “此來長安,主公四麵環敵,不得不防,恐怕到離開之時,有些人會行非常之道。”這些年,不明不白死在路上的官員,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多一個郭元璟不多,少一個郭元璟也不少。

    誰都知道,譚昭此來長安,隻帶了一千不到的人馬,乃是呂布麾下的親兵陷陣營,若呂布袖手或者被“調虎離山”,那麽落單的青州刺史,無異於誤入狼群的羔羊。寧可錯殺,不可錯放,隻是所有上位者的行事原則,袁紹袁術出身大家,他倆不會將郭琛視為對手,卻並不妨礙他們抬手滅掉一個可能的危險。

    左不過一個十六的小子,殺了便是,或者說拉攏飛將軍呂布,才是更為重要的目的。

    要說如今青州,能人不少,但出名的,大概就隻有呂布了。呂布的威名,隻要是個知道點世麵的人都聽過,這樣的良將誰都想要。董卓有了他能鎮住長安,郭琛個小孩有了他能驅走青州的黃巾軍,誰不眼饞

    袁術自然也眼饞,更甚至袁紹、公孫瓚、陶謙他們都眼饞。

    接下來的幾天,呂布瘋狂地接收到了來自各方大佬的橄欖枝,這種邀請中有許諾金銀美人、馬匹寶劍的,也有許諾官位未來雲雲的,甚至還有更直接允他權勢的。呂布大半都拒絕了,隻有袁術方麵,他給的態度比較曖昧。

    當然了,這在接洽人看來,就是呂布心動搖擺不定了。

    “那呂奉先,當真如此說”袁術漫不經心地問道。

    “回主公,確是如此,青州刺史不過一小兒,傳聞飛將軍愛金銀愛權勢,青州勢弱,他必定不甘於此,此番心動,也不出所料。”

    閻象作為主簿,此次也隨行在側,一聽便覺不對,便道“主公,那呂奉先傳言確實有勇無謀,可他每至宴時,都有一人陪同。據屬下所知,此人名喚賈文和,涼州人士,從前在丞相府頗得重用,可此人卻能全身而退去往青州,受青州刺史重用遠勝胞兄,恐怕其中並不簡單。”

    袁術就不愛聽了,但他對閻象,還是頗為尊重的“那麽依先生所見,是為如何”

    “不妨試探一二,再作決定不遲。”

    “那麽你說,要如何試探”

    “這”閻象不好說,呂奉先此人脾性風風火火,若一朝惹惱,怕是要推向敵方的,他略略一思索,便道,“主公不妨,請青州刺史再一敘。”

    袁術立刻就有些不耐煩,他坐擁三十萬大軍,青州北海不過是抬手間的事情,隻是如今冒進不可,才暫且留著。這青州刺史不過一小兒,還要他幾次三番去請人,豈不掉價

    “此事再議吧,天子如今病了,本公該去探視才好。”

    閻象心下一垮,卻也無可奈何。

    大抵也是巧合了,袁術穿好衣服進宮問安時,剛好就在宮門口碰上了同樣進宮麵聖的譚昭和呂布。

    “袁公先請。”

    袁術假做推脫一二,他為人傲慢,但世家出身,禮儀方麵絕無挑剔,私底下鄙夷是一回事,明麵上卻又是另一回事,至少譚昭和人一同進去,沒感覺半點被慢待。

    怎麽說呢,這年頭能當大佬的人,沒一個是簡單的。

    天子病了,而且是真病,他原本是準備裝病的,但大抵氣得太過,一宿沒睡,第二日便有些起不來床了。

    太醫診過,說陛下乃是急火攻心,陽火不盛,須得靜心、凝氣,佐以方子,才能見好。劉協一想關在牢中不日問斬的王司徒,哪裏還能好了。

    原本想召諸侯入長安解長安之愁,也能平衡長安內外,以圖後事,卻未料計劃初始,便栽在了壽禮之上。他原本以為是有人動手破壞了他和王司徒的計劃,可上上下下調查了個遍,卻是半點蹊蹺都沒有。

    可沒有蹊蹺,才是最大的蹊蹺。

    諸侯不可能一同來算計他,那麽劉協抬頭,看著湛藍的天空,一時竟有些渾身冰涼。

    難道,當真是天要亡我大漢

    “陛下,淮南袁將軍和青州刺史到了。”

    劉協的臉瞬間就拉了下來,但這人,他還不得不見,隻是這兩人怎的一塊兒來見他,是巧合,還是約好的

    “宣。”

    “微臣拜見陛下。”

    “免禮,平身。”

    塑料君臣情,可以說是非常地妥帖了,說實話這些話聽著,譚昭都有些消化不良。一番機鋒過後,劉協顯然有些疲乏。

    正是此時,譚昭穩穩地開口“陛下,微臣有一不情之請。”

    劉協都是不情之請了,你還要說出來膈應他

    “微臣懇請陛下,饒恕王家其餘人的性命。”

    王允所犯之罪,必得株連三族。哎,說起來好像青州刺史郭琛與王允義女有一場婚約,還是陛下賜婚,袁術有些樂了,他望向皇位上的少帝,心想今日他是來對時候了。

    隻是還沒等他接著看下去呢,外有又傳來聲音,那該死的袁本初,竟也來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