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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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花的窗戶開了一半, 樓下熱鬧的聲音也傳了進來, 天上一絲雲也沒有, 藍的幾乎有些透明,站在窗戶邊上向下看, 街道上是擁擠的人群,不遠處的觀音廟煙火繚繞。
楚筱悠向下看了看, 高興的轉頭看劉曦:“沒想到是觀音廟巷趕集, 會這麽熱鬧!”
劉曦把魚刺一根根的剔出來,抬了頭看楚筱悠:“先來吃東西,吃完了,我在帶你下去。”
楚筱悠坐在了劉曦身邊, 劉曦夾了一塊魚肉喂給她:“怎麽樣?”
楚筱悠點了點頭,眯眼道:“味道確實不錯。”
劉曦便又夾了好幾塊, 連著喂給楚筱悠, 又轉身盛了一小碗粟米羹, 又叫楚筱悠喝了幾口, 楚筱悠嫌甜,又覺得總叫劉曦喂也不好,微紅了臉頰,瞧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胡小六和白芷幾個:“我自己來吃。”
劉曦漆黑的眼裏盛了笑,撇了一眼胡小六, 楚筱悠在轉頭, 跟前的幾個下人早不見了蹤影, 她又忍不住笑起來, 歪在劉曦身邊,笑看著他:“太子爺果然厲害。”
劉曦不說話,又夾了青菜喂她:“吃了肉在吃一些綠菜好一些。”
楚筱悠便又順從的吃了一些,雖然她並不喜歡這麽寡淡的味道,但卻不過劉曦的好意,她嘴角留了油漬,劉曦用帕子給她細心的沾幹淨,楚筱悠搶了帕子過去:“我自己來。”
劉曦便坐在一旁沉默的看她,隻一雙眼裏有著數不清的細碎的光芒,看上去分外溫暖。
不知不覺的就吃了不少,楚筱悠捂著肚子去推劉曦:“都怪你,叫我吃了這麽多。”
劉曦垂了眸,看她明亮的眼裏蘊著幾分委屈,心裏真就自責起來,歎息著道:“你坐一會,我帶你下去走走。”
胡小六和白芷還有綺畫三個人就站在外麵,胡小六朝著白芷和綺畫咂舌:“咱們那位爺從來都是個不苟言笑,少言寡語的人,身邊一個宮女都沒有的!”
綺畫立刻表示了驚歎,忍不住靠近胡小六低聲道:“東宮裏沒有宮女?”
胡小六拍著胸脯保證:“沒有,一個也沒有,這也不是什麽秘密,大家都知道的!所以,楚小姐,了不得!”他說著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白芷冷冷看了他一眼:“小公公在宮裏也這麽說?”
胡小六的眼珠子咕嚕嚕一轉,立刻笑著道:“這不是把兩位姐姐當作自己人才這麽說的麽,姐姐別生氣,在也不敢亂說了!”
白芷淡淡的看向了前方。
雅間的門打開,劉曦牽著楚筱悠出來,一眾人跟著向下走去,胡小六不知道向後麵誰招了下手才又跟了上去。
街上的人實在多,劉曦怕人撞著楚筱悠,幾乎把她整個人都圈在懷裏,太陽也熱辣起來,他又用一隻手替她擋住頭頂的太陽。
楚筱悠看中了一隻雪白的小狗,也不是什麽名貴的狗,但奶聲奶氣眼睛好像也睜不大,實在是可愛。
那賣小狗的婆婆眯眼笑著道:“小姑娘真漂亮,這小狗就送給你了。”
到是把楚筱悠一張老臉給說紅了,她也不好意思不給錢,老人粗糙的大手上布滿了口子,可見日子過的也不怎麽樣。
胡小六立刻上來給這老人賽了小塊的銀子:“老人家,快拿上,不用找!”
果然是個很有眼色的孩子,難怪能在那麽多的宮人中脫引而出,成為東宮的第一貼身太監。
綺畫高興的把小狗接了過去,連白芷的臉上都柔和了起來。
劉曦帶著楚筱悠繼續向前去,越靠近觀音廟,人就越多,咿咿呀呀的還能聽到唱戲的聲音,楚筱悠幾乎是緊緊的靠在了劉曦的懷裏,雖然年紀相仿,但劉曦的胸懷寬闊有力,叫楚筱悠一點都沒有被擠到。
又要了一小籃子新鮮摘的桑葚,買了兩個小泥人一個彩色的風車,一把桂花糖,一小瓶醬黃瓜,林林總總一大串。
楚筱悠還從來沒有來過這麽熱鬧的地方,高興壞了。
太陽把她的麵頰曬的紅撲撲的,讓她看上去鮮豔明媚,少言的劉曦,隻眼裏有著太陽般的光芒,將最堅實的臂彎都給了她。
往後走的路已經不好走了,人太多把綺畫白芷還有胡小六也擠的找不見了,隻隱隱約約的聽見胡小六的喊聲,劉曦向四處看看了,帶著楚筱悠往一個小巷子走去,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擠出去,等到了巷子裏定眼一看,楚筱悠到好好的,劉曦不但發冠歪了,衣裳散了,鞋子也叫人踩髒了,麵頰曬的通紅,站在那裏還在著急的打量楚筱悠,和那個平時清冷高貴的太子爺大不相同,楚筱悠忍不住笑起來,給他整理衣裳:“真是為難你了。”
劉曦打量了一下自己,也微微笑起來,他是很少笑的人,和別人在一起總是高高在上清冷神秘的樣子。
楚筱悠還在幫他整理發冠,劉曦卻越過楚筱悠看到了巷子口逼近的兩個男子,他眼裏的笑意瞬間退了個幹淨,幽深寒冷的仿若寒潭。
楚筱悠並沒有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就叫劉曦抓著開始狂奔,她有一瞬間甚至還感謝了一下劉曦幫她選的這一身方便跑路的衣裳。
劉曦的力氣很大,楚筱悠覺得自己甚至沒有用多大的力氣,風在耳邊呼嘯的吹過,她大聲喊:“出了什麽事?”
“刺客!”
劉曦的聲音不大,卻正好讓楚筱悠聽的清楚,這兩個字恍惚中有一種森冷的利劍的感覺,卻又振聾發聵,從前那個卑微可憐的她無非就是秦侯府的人和事,沒想到有一日也會和刺客有這種莫名其妙的聯係。
這種微妙的感覺叫她不但不覺得害怕,甚至有一種隱隱的興奮感,天地廣闊,萬物有靈,這世間何其玄妙!
從那屋頂上也跳下來兩個人,擋住了劉曦和楚筱悠的去路,手裏拿著明晃晃的利劍,即使楚筱悠不懂功夫,但也看的出這些人的劍直指劉曦,又狠又快,誰會想要太子死?!
這事天下的大事!
楚筱悠甚至有些欽佩自己,畢竟她一點都沒有覺得害怕,劉曦從腰間刹那就抽出了一把軟劍,那劍也舞的飛快,叫這幾個人一點都近不得身,看的出劉曦的功夫很不錯。
眼看著後麵的人也要追上來了,要是不從這兩個人手底下逃脫,四個人加在一起,劉曦能跑掉帶上一個她那肯定就難了。
楚筱悠四下裏看了看,抓著地上散亂的扔著的一些筐子使勁的向那兩個刺客扔過去,由於出乎意料,真的就打亂了那兩個刺客的節奏,叫劉曦刺傷了其中一個的胳膊。
楚筱悠大為振奮,又後悔為什麽不早早的學一些拳腳功夫,這個時候就更能幫到劉曦,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把能扔的都扔了過去。
果然就打開了一條缺口,劉曦一把抓住了楚筱悠又向前跑。
對麵的巷子口也呼啦啦的進來了一群人,楚筱悠看不清楚是敵是友,隻能跟著劉曦向前跑,但後麵的人也緊追不舍,眨眼間就到了跟前,窮凶極惡,那眼又汙濁又黑暗,舉著劍向楚筱悠刺了過來。
但預料中的疼痛並沒有降臨,血滴滴答答的流下來,楚筱悠抬頭便隻看見了劉曦被血染紅的胳膊,開始的時候還沒有害怕,但現在卻覺得格外恐慌,甚至都沒有看到被劉曦一劍刺死,躺在了地上的刺客。
她著急的掏出了帕子,給劉曦包紮傷口,但血很快又染紅了那一方帕子,楚筱悠深吸了一口氣,劉曦的聲音溫柔的如同天邊的白雲:“不要怕,我沒事。”
楚筱悠費力的撕下了裙擺上的一塊布,用力的勒住了他的手臂。
劉曦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腦袋:“我真的沒事。”
楚筱悠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格外的倔強:“我不允許你有事!”
霎那間,劉曦漆黑的眼裏向外洶湧而出無限的暖意,仿佛是浩瀚的大海,連他自己都沉溺在其中,誰也不知道這一刻與他而言有多難忘和美妙,在他這幹癟枯燥的沙海裏仿佛是注入了一汪清澈的泉水,用不了多久就能建成一片綠洲。
胡小六,綺畫和白芷飛奔了過來,劉曦的侍衛也湧了過來,楚筱悠就有些看不清對麵的劉曦了,他被簇擁在人群裏,似乎隔了好遠,胡小六著急慌忙的喊著太醫,緊緊的抓著劉曦還在滴血的手。
劉曦卻越過人群又走到了楚筱悠麵前,他漆黑的眼裏是溫暖安寧的笑意,伸手摸摸她的腦袋,向她許諾:“我沒事,明天會叫小六子給你送信,記得告訴我小白狗乖不乖。”
說完這些,又吩咐人送楚筱悠回去,他才離開。
楚筱悠忽然想,那麽深的傷口他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真的不疼麽?她呆呆的在原地站了好一會,直到楚靖瑜走近。
楚靖瑜歎息的擁抱了一下她:“沒嚇著吧。”
楚筱悠搖了搖頭,垂了眸,忍不住道:“劉曦是不是很不容易?”
“對。”楚靖瑜帶著楚筱悠向巷子口走去:“他一生下來,先皇後就死了,那時候皇上勢單力薄,太後的人也不允許他活著,是先皇後用自己的命換回了他的命,他從小到大經曆了太多的生和死,他的心智和耐力便是一位老者或許也比不上,他那樣的人,不是尋常的孩子可以企及的。”
楚靖瑜的話有太多的意思。
但楚筱悠這會隻聽到了劉曦的不易,她上了馬車還悶悶不樂,靠著哥哥道:“他是為救我受傷的,我心裏覺得難受。”
楚靖瑜其實心裏很不高興,劉曦個小兔崽子半道上把他的妹妹劫走不說,還叫碰上了這麽一場驚險的事故,虧的沒有事,要不然,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他的傻妹妹也不想想,要不是劉曦帶累,自己能碰上這種事情,她一個小孩子家,誰又會去刺殺她?這種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事情,尋常人打著燈籠也找不見!
楚靖瑜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思緒,安慰道:“宮裏的太醫都了不得,他的傷口不會有大礙,隻是需要點時間來好轉,你也不用太操心。”
原本說好的要為王仁遠升為副隊長慶賀,結果楚筱悠實在沒有什麽心思和精力,也就隻好另擇他日。
王仁遠氣的一直在旁邊罵,又說要把刺客找出來砍了。
楚靖瑜看著楚筱悠進了秦侯府,才轉身看向了王仁遠:“砍刺客那是莽夫所為。”
王仁遠嚷嚷著追上了楚靖瑜:“那你到是說說我該怎麽做?”
“擒賊先擒王,有一日你有力氣和那刺客身後的人抗衡了在嚷嚷出來才是本事。”
楚筱悠回了院子,先去看了老太太,老太太正在翻檢自己從前的首飾,挑出了一盒子的東西,看見楚筱悠回來,就笑著朝她招手,叫她過來,摩挲著她的脊背問她都做了什麽,楚筱悠隻說都好。
老太太又把挑出來的首飾叫楚筱悠拿走:“都是從前的東西,如今都用不得了,原本是想給你母親,不過沒有機會了,現在就都給你把。”
都是從前的好東西,極盡精巧細致,確實好看,楚筱悠就高興的都收了起來。
老太太瞧著她精神不好,也沒有多留她,叫她回去休息。
楚筱悠就回了自己的屋子,丫頭侍候她洗漱,換了一身家常的衣裳,她躺在榻上,一閉眼卻總是看見劉曦流血的胳膊,怎麽也不得安寧,就又叫綺畫把那小奶狗抱了進來,小狗放在被子上大抵是覺得很舒服,就哼哼唧唧的貼著楚筱悠躺下了。
劉媽媽進來叫把小狗抱出去洗一洗,楚筱悠卻擋住了:“別著急洗,剛買回來的奶狗,別受不住沒了,先養幾天再說吧。”
劉媽媽也就作罷了。
楚筱悠和綺畫幾個商量著給小狗起個名字,說什麽的都有,楚筱悠卻忽的道:“長生,就叫長生吧。”
劉曦坐在了馬車上,太醫垂著頭跪在一旁給劉曦包紮傷口,瞧見劉曦胳膊上勒的布條讚歎的道:“包紮的人是個行家!”
劉曦的眼裏不覺多了幾分溫柔,想起楚筱悠站在他身後沒頭沒腦亂扔的時候那一股子狠勁和平常的時候全不相同,仿佛是一隻發怒的貓咪,恨不得去把人撓上幾爪子。
歪在他懷裏時候的任性和歡快,偏頭看著他笑時候的明媚和燦爛,種種的都是如此不同。
太醫退了出去,侍衛長杜密才進來,跪在地上請罪:“屬下無能,被幾個人引走,沒能護太子周全,請太子責罰!”
劉曦淡淡的擺了擺手,目光落在杜密的肩頭:“下不為例。”
杜密有些驚詫,太子怎麽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這一次竟然這樣就算了?也太不可思議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