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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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輩子, 蘇秀秀不想當神棍,隻想跟那個男人白首偕老~

    隻可惜,此時,胖嬸子就跟一堵牆似的, 把蘇秀秀死死地護在她身後。

    蘇廣茂想要跟蘇秀秀說話,還得繞過她。

    而那胖嬸子對蘇廣茂可沒半點好感, 一見他往這邊看來,立馬不客氣的問道:“蘇廣茂, 你還想對這孩子做什麽?當著大家夥的麵,可容不得你半點胡來。”又對蘇秀秀說, “秀秀,你別怕, 今天晚上就去嬸子家裏住。我到要看看,他們敢不敢去我家抓人!”

    蘇廣茂聽了這話, 臉色頓時一白, 就像受了侮辱一樣。過了好一會兒,他紅著眼睛,開口說道:

    “胖大姐, 你這可就誤會我了,我剛剛已經反省過了。這些年,的確是我蘇廣茂做得不好, 做得不對。我為人糊塗, 又怕老婆, 平日裏也沒個男人的樣子。實在愧對我侄女, 也愧對我那死去的兄弟。

    不過,現在,我也算想明白過來了。我媳婦的確是犯了法,就應該讓她去坐牢好好改造。我以後絕不再逼秀秀去替她說好話求情了。隻是,我怎麽著也得跟我侄女道個歉吧。這幾年,是我這個當大伯的對不住她了。”

    說到這裏,蘇廣茂一咧嘴,就流下了悔恨的淚。

    胖嬸子沒想到這人居然說哭就哭,看上去倒像是真心悔過。一時間,她倒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就回頭問蘇秀秀。

    “這……秀秀,你想跟你大伯說話麽,他好像知錯了。”這時候,她也沒辦法再管下去了。說到底,這也是蘇廣茂家裏的事。

    與此同時,村民們也都被蘇廣茂給迷惑了。

    大家一琢磨,這人平時也算老實。除了怕老婆以外,還真沒做過什麽過分的事。自然的大家也就不再罵他了。

    蘇廣茂這招以退為進,可以算是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隻可惜,蘇秀秀早就看穿他的伎倆。

    既然大伯要裝無辜扮委屈,那她就幹脆強勢地堵回去。她倒要看看,把他做的那些事都抖落出來,他還能不能繼續裝下去。

    於是,蘇秀秀也沒從胖嬸子身後走出去,隻是開口說道。

    “大伯,我在您家不是隻住了三天,也不是隻住了三個月,而是將近三年。我過得怎麽樣,您是沒看見還是根本就不想看呢?”

    蘇廣茂哭得眼睛都紅了,他含糊不清地說道:“秀秀,我知道你怨我,也恨我,就連我也怨恨自己。這三年,你受苦了,都是大伯疏忽了你。我實在該死呀!”說完,又捶著胸脯大哭起來。

    這蘇廣茂看上去實在可憐,隻是聽了蘇秀秀的話,眾人心中也不免有些疑惑。

    蘇秀秀沉默了片刻,又繼續說道:“可在幾個月前,我姥爺托人來接我去香港的時候,您可沒疏忽了我。當時,您也像今天這樣哭著求我,讓堂姐代替我去香港。

    您還說,我天生缺陷,右耳有殘疾,隻念到小學畢業。就算到了香港,也沒有什麽好前途,倒不如讓堂姐替我去了。她本來就是個高中生,學習又會,到了那邊肯定能考上最好的大學。等將來堂姐有了好前途,回過頭再好好來照顧我就是。您當初說的這些話,我可一句都沒忘。”

    聽到這裏,原本還很同情蘇廣茂的村民們,一時間就都呆住了。

    幾個月前,蘇秋萍去香港那事,早已鬧得十裏八鄉遠近皆知。

    大家都以為,她是投奔馬大腳的遠房親戚去了。卻沒想到,她居然是頂替的蘇秀秀,被蘇秀秀的姥爺給接走了?!!

    其實細想一下,馬大腳三代貧農出身,哪有什麽旅居海外的遠房親戚?倒是蘇秀秀的母親成份並不好,的確有海外關係。

    眾人也沒想到,老實巴交的蘇廣茂居然能做出這種不地道的事來?

    這真是當人家大伯的麽?就這樣輕易斷了侄女的未來,成全了自己的親閨女!!!

    那些話他怎麽就能開得了口?怎麽能有臉哭著求蘇秀秀?

    蘇廣茂本來正在嚎哭,一聽蘇秀秀重提這事,頓時也傻了。

    可惜,他剛剛隻顧著裝可憐了,哭得格外肝腸寸斷,也就錯過了阻攔蘇秀秀的最佳時機。

    而蘇秀秀也沒打算給他還口的機會,又繼續說道。

    “那時候,我是真信了您的話。我想著,你們念著我這份功勞,以後怎麽也會對我稍好些。可我等來的卻是大伯母叫來的人販子!!!

    這些日子,我怎麽也想不通,我蘇秀秀到底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你們非要把我賤賣出去不可?

    後來,我總算想明白了。大伯,你們不就是怕我把這事給抖落出來麽?

    今天,我還就當著村裏的叔叔嬸嬸爺爺奶奶們的麵說了。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麽!!!”

    說到這裏,蘇秀秀臉上一片慘白,俗話說哀莫大於心死,顯然她已經死了心,真不把蘇廣茂當大伯看了。

    在場的所有人聽了這些事,也無不替她叫屈。倘若不是蘇廣茂這一家缺德人都把事做絕了,蘇秀秀這個半大的孩子,又豈會如此怨恨他們至此?

    到了這種時候,蘇廣茂也沒辦法解釋了,隻是開口說道:

    “秀秀,你先別生氣,聽大伯慢慢跟你解釋。事情真不是像你想得那樣。雖然你大伯母一時糊塗,動了歪心,可大伯卻一直記得你這份恩情。而且,我也囑咐過你堂姐,等她將來出息了,一定會照顧你的。到時候,也把你接到香港享福去。”

    蘇廣茂說這話時一臉誠懇,再加上他臉上的鼻涕眼淚,一時間他的臉又可笑又惡心。

    可惜,他的話蘇秀秀一個字都不信。

    她挑眉說道:“我可沒這麽大的福分。大伯,咱們家裏的事情,一向都是小事都聽大伯母的,大事可都是您拿的主意。大伯母雖然鬧得凶,卻也會聽您的安排。

    我就隻想問您一句,把我賣了這事,是不是也是您拍板定下的?”

    蘇秀秀冷不丁這麽一說,眾人都被嚇了一大跳。

    任誰也想不到,這看上去老實巴交,被媳婦打壓得抬不起頭的蘇廣茂,居然會是在家裏拿大主意的那一個?

    這麽說來,這些年,馬大腳在外麵裝瘋賣傻,犯渾作惡。蘇廣茂這個當家的,一直在背後幫她謀算來著呢?

    怪不得,馬大腳向來有恃無恐,從不怕別人打上她家裏?

    怪不得,蘇廣茂死活都要救出他婆娘呢?

    原來,他不是怕老婆,他是真愛他老婆。兩人本就臭味相投,一直狼狽為奸行事。

    眾人想起,這些年在馬大腳手上吃的虧。一樁樁,一件件,可不都是蘇廣茂家裏占了大便宜麽?

    他們越想越覺得氣悶,越想越覺得蘇廣茂這人陰險,專門愛在別人麵前唱大戲,裝出一副受委屈的樣子。

    這麽多年下來,村民們不知道著了多少次道,卻還一直在同情蘇廣茂,都說他也可憐,娶了個那樣的破皮混蛋婆娘。現在才知道,他們都被蘇廣茂給愚弄了。

    想明白之後,所有村民都憤怒了。

    孟庭鬆來得也巧,剛好聽見蘇秀秀和蘇廣茂的對話。

    原本他隻知道,有了後爹,才有後娘。到現在才知道,有了狠心大伯,才有了惡毒伯母。

    想到這些年,蘇秀秀在蘇廣茂家受的委屈,他就越發心疼這個不大點的小丫頭。同時,也暗下決心,就算蘇廣茂在奸猾,他也要護住蘇秀秀。這事他還就管定了。

    沒辦法,他又上下打量一下,見蘇秀秀並不像之前那樣無精打采的。也就不再勉強她了。

    就這樣,兩人倒了幾趟公共汽車。一路顛簸,終於到了蘇秀秀的家鄉。

    剛好孟庭鬆在附近有個熟人。就先帶著蘇秀秀,去了戰友丁向榮的家。

    老友重聚,兩人都分外高興。丁向榮就提出讓孟庭鬆在自己家裏留宿。兩人也好喝喝酒,敘敘舊。

    蘇秀秀本想著,讓孟庭鬆先留在這裏。她回家拿了東西,再來跟他會和。

    可惜,孟庭鬆卻不放心,死攔著不讓她一個人走。還說等他打聽打聽消息,明天再陪她回去。

    蘇秀秀抬眼一看,孟庭鬆滿臉都是關心,完全是為她著想。不由得心頭一軟,嘴裏也就沒再言語。就跟著他在丁家呆了下來。

    其實細想起來,上輩子,蘇秀秀命不好,一生起起落落,波折不斷。也是因為少年落難時,遇見了孟庭鬆,受到過他的關懷和幫助。這才並沒有對所有的人徹底失去信心。後來,她雖然成名,卻並沒有走上斂財的邪路。

    可惜,同大伯這一家的親緣恩怨,總歸還是她親手解開為好。蘇秀秀並不打算讓孟庭鬆參合進來。

    *

    當天晚上,孟庭鬆和丁向榮坐在炕桌上,邊喝酒邊敘舊。聊著聊著,就把蘇家的事都給打聽出來了。

    原來,兩天前,派出所的人就把蘇秀秀的大伯母馬大腳給帶走了,並且直接就拘留了。

    那惡婆娘賣侄女的事,也在十裏八鄉都傳開了。人人都在罵馬大腳真不是個東西。

    丁向榮一提起這人,也忍不住直搖頭。

    “那婆娘本來就是十裏八鄉出了名的潑婦,一向蠻橫不講理。他男人又是個老實巴交的,拿不起來的性子,就任由她家裏家外的,瞎胡鬧騰。

    這不是前幾個月才聽說麽,馬大腳攀上了一門一表八千裏的遠親,把她親閨女蘇秋萍愣是給送到香港去了。

    為這事,她可沒少得意。直說她閨女是有大造化的,將來肯定比全鄉所有的姑娘都強。這才過兩月,她又把養在她家的侄女賣給人販子了。”

    聊著聊著,兩人又幹了一杯酒,吃了兩口醃菜。孟庭鬆也跟他說起了蘇秀秀的事。

    丁向榮這才連忙拍著腿說道:“難怪我看你帶來的小丫頭有幾分眼熟呢。你卻偏說那是你妹子。合著她就是老蘇家的那個命苦的小閨女。唉,還好是被你們救下了。不然,她這輩子可就毀了。”

    丁向榮不禁有些唏噓。很快,他又提醒道:

    “依我看,你們最好先不要回蘇家去。那馬大腳進去之後,蘇老大急得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到處托關係求人,想把他婆娘弄出來。結果碰了一鼻子灰。

    那小丫頭要是現在回去,指不定蘇老大又對她打什麽歪主意呢。回家拿東西這事,倒不如先沉沉再說。”

    孟庭鬆聽了戰友的話,也覺得很有道理。

    隻是,這時夜已深了。蘇秀秀累了一天,早早就睡下了。孟庭鬆就想著,等明天再跟她商量對策。

    兩個老戰友重聚,聊起來分外盡興,孟庭鬆不知不覺就喝過了。

    他們喝得又是五十六度二鍋頭,那玩意後勁大,又上頭。

    孟庭鬆當天晚上倒頭便睡,隔天日上三竿才醒。

    他連忙收拾了一番,再去找蘇秀秀,那丫頭卻早就沒了蹤影。

    剛好,丁向榮的妹子丁小滿正在院子裏幹活。孟庭鬆一打聽,才知道蘇秀秀起了個大早,見他沒醒,自己先回家去了。

    臨走前,還不忘給孟庭鬆留了口信。讓他不用著急,等她拿好了東西,自然會回來的。

    孟庭鬆怎麽可能不著急?蘇秀秀隻是個半大的孩子,麵對那樣的親戚,她一個人去肯定會吃虧的。

    於是,也顧不得其他,又跟丁小滿問了路,直接就奔蘇家就去了。

    隻可惜,他緊趕慢趕的,還是去晚了。到了蘇家的時候,那邊已經在院子外麵鬧起來了,而且還引來了一大幫村民圍觀。

    *

    原來,蘇秀秀進門後,大伯和奶奶對她格外熱絡,給她端茶倒水的,還問她這一路上怎麽樣?受沒受什麽委屈?

    蘇秀秀特意看了一眼兩人的麵相。

    隻見奶奶額頭尖窄塌陷,發際線低,這是貪婪短視的麵相。她眼神毒,說話聲音低沉沙啞。正和了克夫再嫁的麵相。

    一時間,蘇秀秀心裏就有些古怪。相麵就是她吃飯的看家本領,自打跟師傅學成之後,看人就鮮少有出錯的時候。隻是她上輩子可沒聽說過奶奶再婚過。

    蘇秀秀又看向大伯。

    蘇大伯就是十裏八鄉出了名的床頭跪老婆奴。他平時裏沒說話,先下低頭,一副老實過頭,任人欺負的樣子。

    可實際上,他鼻梁向外鼓起,鼻頭向下勾垂。兩條法令紋並沒有向嘴兩邊延下去,而是環口而入。這種麵相的人,多貪婪自私。性格又殘忍,容不下他人。

    而且,大伯是上身長小身段,他走起路來,腰會用力向前弩著。這是蛇形。這種身相的人善於陰險。

    他平時走路弓腰垂頭,正和了民間俗語,抬頭老婆低頭漢。這樣的男人內心多計謀。

    蘇秀秀上輩子年紀小,識人不清,一直覺得大伯就是個懦弱的好人,隻可惜娶了那麽一個蠻不講理的老婆。

    如今一看他這麵相,再回想起,他平日裏做得那些事,說過的那些話。

    很多從前被蒙在鼓裏的事情,蘇秀秀一下就想通了。

    其實,在這個家裏,不隻是大伯母,她這好大伯應該也沒少對她下黑手。

    盡管已經看穿他們了,蘇秀秀麵上卻不顯,她仍是低著頭喝著茶。順便繼續看他們唱大戲。

    果然客套完了,兩人開始轉向正題。

    大伯低眉順眼地說道:“秀秀呀,不管怎麽說,先把你大伯母救出來。咱們一家也好有個團圓。你放心,這次大伯一定好好管教她,叫她再也不敢打你的歪主意。”

    他這也算是難得硬氣了一回。可惜說得口幹舌燥。蘇秀秀那邊卻還在喝茶,死活就是不肯鬆口。

    蘇老太太一看,心裏又急又氣,指著死丫頭就罵道。“你這孩子怎麽這麽死心眼?你大伯母被抓起來,你的臉上有光還是怎麽地?你現在不把她救出來,將來誰又幫你張羅婆家?”

    蘇秀秀放下茶杯,還是悶不做聲。

    她臉上鼻青臉腫的,一看就沒少遭罪。心中有怨氣,自然不肯輕易放過馬大腳。他們是在求她,理應再多說些好話才是。

    隻是,蘇大伯這兩天沒少受氣,一看平時軟弱可欺的侄女,居然都不肯聽話,頓時也就火了。說話的語氣都變了。

    “你不就是受點委屈麽?別再不依不饒的了。現在咱們家都火燒房梁了,是你耍小孩子脾氣的時候麽?”

    蘇秀秀仍是不吱聲。蘇大伯火氣越來越大。忍不住破口罵道:

    “你這孩子到底是怎麽回事?該到了你給家裏出力的時候了。你要還是不樂意,就給我滾蛋。我們家不伺候白眼狼。”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蘇秀秀一拍桌子就站起來,冷笑道:

    “走就走,反正你們從來沒把我當人看過。與其留在這裏受苦受罪,再由著你們打歪主意害我,倒不如我以後自己賺錢養活自己呢。”

    說完,她三步兩步,就推門出去了。

    蘇大伯和蘇老太太可沒想到,平時任由他們揉搓的蘇秀秀,氣性居然變得這麽大?真的是說走就走,連頭都不帶回的。

    一時間,他們都呆住了。

    蘇奶奶又拉住大伯的袖子說道:“那死丫頭身上沒錢,也沒其他親人,就算她想跑也沒地方去。不如咱們先曬她一曬。沒準過一會兒,她肚子餓了,自己就跑回來了。到時候,咱們再給她弄點好的吃,她興許就答應了。實在不行,再打她一頓,指定就老實了。”

    蘇大伯想了想,卻說:“我還是出去看看吧?這事鬧得這麽大,那丫頭別再遇見什麽人。”

    等他們商量完了,蘇大伯再追出去的時候,蘇秀秀早就跑出大門外了。

    剛好,附近住的人知道蘇秀秀回來了,正往這邊東張西望呢。一見她出來,便有主動上前搭話的。

    蘇大伯一出院門,剛好看見蘇秀秀一臉委屈地跟鄰居胖嬸子訴苦呢。

    “我大伯非要我去派出所說假話,作偽證。讓我把大伯母救出來。可我怎麽救得了她?她那是違法犯罪的。我作偽證也是要判刑的。”

    此時,蘇大伯再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在場的所有鄰居都聽見了,他蘇廣茂為了救自己的老婆,逼著侄女去派出所做偽證!!!

    一時間,蘇廣茂心中又驚又怒。為了挽回情麵,他隻得當著眾人的麵說道。

    “秀秀,當初你母親去世後,可是你大伯母做主把你帶回咱們家來的。我們幸幸苦苦養了你好幾年,現在你長大了,翅膀硬了,學會說謊騙人了。明明隻是個誤會,你這孩子又何苦害你大伯母坐牢呢?她也是被那人販子給騙了。”

    蘇廣茂這個表麵上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幾句話說下來,不但洗白了他老婆,又暗指蘇秀秀忘恩負義。

    蘇秀秀聽了這話,怒極反笑,開口問道:“我倒想問問,這幾年,大伯你們是怎麽辛辛苦苦養活我的?”

    蘇老大沒想到她居然有膽當著外人麵頂撞他。頓時就拉下臉來,破口罵道:“蘇秀秀,你小小年紀,做人可不能這樣沒良心。如果我們不收留你,你一個人又怎麽過活?”

    這時,莊上的人都跑過來看熱鬧。人越聚越多,就連一些有名望的老人也湊過來了。

    蘇老大心中暗想,倘若不把這事圓過去。將來就算能救出他老婆,也會有人吃飽撐的再去舉報。倒不如趁此機會駁倒蘇秀秀,順便幫他老婆洗白。

    一時間,他氣勢很盛,做出一副長輩要管教訓晚輩的樣子。

    蘇秀秀卻並不怕他,嘴裏說道:

    “兩年前,我媽意外去世,大伯母說要照顧我。到了我們家,就拿走了存折和我媽所有的東西。那時候,我初中念得好好的,考試從來都是第一名。

    可大伯母非說我右耳有殘疾,就算念了書,將來也沒大用。找了個作坊,打發我過去幹活了。頭幾個月,我手生,工資是五塊錢。後來手藝熟練了,漲到每月十塊錢。

    錢雖然不多,可怎麽也夠我平時吃用了罷?我把錢全上交給大伯母,身上一分不留。

    你們待我可真是好。你們一大家子人都吃包餃子,卻給我啃窩窩頭。我多吃個紅薯,都要被大伯母一通臭罵。

    這些我都忍了,念著您是我大伯,是我的親人。我一直尊重你們,敬愛你們。可你們怎麽就那麽狠心,居然真就把我賣給人販子了!”

    本來,說到這兩年受得苦,蘇秀秀也還算平靜。可一說到人販子這事,她眼圈都紅了,強忍著眼淚,狠狠地瞪向大伯。

    眾人一看,不由得都開始同情蘇秀秀,紛紛罵道蘇廣茂這一家簡直太欺負人了。

    蘇廣茂也沒想到,被賣了一回,這丫頭突然就變得能說會道了。他隻得苦口婆心地解釋道:

    “秀秀,你大伯母也是被騙了。那姓馬的女人說在廣州城有個服裝廠正急著招人,剛好你也算是個裁縫。你大伯母想著這也是個好機會,才讓你跟她走的。”

    蘇秀秀吸了吸鼻子,冷笑著對大伯說:

    “大伯母的確也是這麽跟我說的。可那姓馬的人販子卻說,是大伯母主動找的她,讓她把我賣到山溝裏,而且越遠越好。隻要不讓我找回家就行。跟我一起被拐賣的大姐們,可都聽到了。她們都是人證。不然派出所的也會把大伯母抓起來。”

    蘇廣茂一臉憤怒地反駁道:“這人販子可太缺德了,她怎麽能造謠騙人呢?分明是她騙得你大伯母。”

    蘇秀秀卻揚眉說道:“那可太巧了,那人販子也姓馬,跟大伯母是遠房堂姐妹。她被抓了之後,剛好從她身上搜出了大伯母寫的信。信我雖然沒看,可那也算是個證據。”

    到了十七八歲的時候,孟庭鬆不顧家中反對,報名參軍。

    他也的確是個當兵的好苗子。一入連隊,就如猛虎下山一般。

    經過幾番錘煉,孟庭鬆早已成了最好的兵,各個方麵都非常出色。

    單論身手的話,全連隊的人就沒有一個能打得過孟庭鬆的。

    所以,丁向榮站在一旁,隻需提防孟庭鬆別出手太重傷了人。

    *

    另一邊,蘇秀秀並不是那麽不顧大局的人。剛剛一見到孟庭鬆,她一時激動哭了出來,卻很快就收斂了情緒。退到了一旁,留下孟庭鬆跟蘇廣茂對峙。

    在場的所有人都覺得,這兩人一定會打起來,而且還會有一場惡戰。

    卻沒想到,孟庭鬆剛才又急又氣,根本就沒有收斂力道。

    蘇廣茂雖然是站住了,沒有跌倒,實際上卻還是吃了不小的暗虧。

    他隻覺得仿佛有千鈞之力,直接貫在了他的手臂上,他的骨頭就像打斷了似的疼。

    單單就這麽一個照麵,蘇廣茂頭腦一下就清醒了。

    俗話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眼前這個姓孟的小子,雖然看上去年輕,也就20歲左右。可兩人當真要動手的話,他恐怕會吃大虧。

    電光火石之間,蘇廣茂的囂張氣焰一下就熄滅了,他的脊背上也布滿了冷汗。

    這人一向奸猾狡詐,又是個不要臉麵的。一看情況對他不利,馬上就熄了以武力解決問題的念頭。反而扯開臉皮,咧嘴笑道:

    “我不過是想拉我侄女過來說幾句話罷了,並沒有其他意思,你們又何必這樣大驚小怪的?”

    孟庭鬆卻冷笑道。“你隨隨便便說句話,就直接奔著蘇秀秀的脖子掐過去。倘若你心裏再一個不高興,還不直接把她掐死?”

    蘇廣茂卻厚顏無恥地繼續扯皮道:“這位年輕的小同誌,你說這話可就太過分了。我和秀秀怎麽說也是一家人,我又怎麽可能會對我的親侄女下如此狠手?”

    這時,人群裏有人仗著膽子罵了一句。“不是你拐賣親侄女的時候了?”

    蘇廣茂頓時惡狠狠地瞪了過去,卻愣是沒在人群中找到那個人。於是,隻得不滿地罵了一句。

    “不知道真相,你可別信口胡謅,誣陷了好人。別忘了,咱們可都是一個村子的,我早晚都能找上你。”

    他話裏暗示著,等孟庭鬆走後,他可是要秋後算賬的。

    一時間,村民們又被他唬住了,再也沒人敢說風涼話了。

    蘇廣茂這才慢悠悠地轉過身,對孟庭鬆說道:“都說當兵的都有組織有紀律。這位小同誌,你該不會想要跟無辜老百姓動手吧?事情到底怎麽樣,可還沒鬧清楚呢?我侄女隻是一時誤會了我,我們說清楚了,自然也就都好了。”

    孟庭鬆卻沉聲說道:“你無辜不無辜,法律說了算。一切等派出所的同誌過來了再說。他們如果要抓人,我自然會協助他們。”

    蘇廣茂一聽,孟庭鬆這是跟他硬杠上了。而且,還非要把他送進派出所。

    而他呢,打又打不過孟庭鬆,說理又說不過蘇秀秀。

    這些年,他在村裏一直過得順風順水,便宜沒少占。

    吃這麽大的虧,這還是頭一遭。一時間,蘇廣茂心裏憋屈又氣悶。

    明明一開始,他們穩占上風,蘇秀秀才是弱勢的那一方。而且,就算他老婆被抓了,也不會供出他來。可是,今天這事實在太邪門了,繞來繞去的,也不知怎麽的,就變成他們一家三口要去大牢裏相會了?

    也容不得他繼續多想去,有孟庭鬆虎視眈眈在一旁看著。他是不敢再去逼迫蘇秀秀了。隻得又換了一副嘴臉,繼續苦巴巴地對蘇秀秀說軟話。

    “秀秀呀,再怎麽說,咱們也是一家人,我也是你親大伯。難道你真要趕盡殺絕不成?就算我們之前虧待了你。可你怎麽也該看著死去的父親的麵上,為我們說句公道話吧?”

    蘇秀秀一聽,到了這時候,蘇廣茂居然還想以孝道之名轄製她。頓時心中一惱,嘴裏就說道:

    “我怎麽聽不懂大伯您的話呢?就像孟大哥說的那樣,是是非非,一切自有法律評斷。怎麽就成了我趕盡殺絕,我說得都是謊話了呢?

    都到了這份上,原來大伯您心裏還覺得,是我冤枉了你們,害了你們?我倒不知道,跟你家住了將近三年,我到底做了什麽對不起你們一家的事?

    早知如此,當初真不該拖累了你們。我拿著我媽攢下來的存款,想必也能熬到中學畢業。我吃住節省些,又有房子住,怎麽也能熬到我姥爺過來接我。”

    蘇秀秀說完,她那瘦削的肩膀還微微顫抖了一下。

    村民聽了她這番話,想起蘇廣茂的所作所為,一時間群情激憤,卻又敢怒而不敢言。隻得在心中暗罵蘇廣茂真不是個人。

    倒是蘇廣茂聽了蘇秀秀這一套說辭,心中越發吃驚。

    他還真不知道,他這個一向老實寡言的侄女,居然有這等好口才。原來,平日裏她受了委屈,雖不曾說出來,卻一筆一筆都記在心底。

    一直忍到今日,方在大庭廣眾之下,全部吐露出來。

    偏偏她說得又是實話,一句一句,都像小刀子似的,專往他們要命的地方狠戳。弄得他們躲都沒地方躲,想還口都做不到。

    就這麽個半大的小丫頭,身上還有殘疾,她得有多大城府和心機,才能一出手就弄得他們一家在蘇家莊徹底名譽掃地,再無還手之力?

    想到這裏,蘇廣茂脊背發涼。

    他再抬頭看去,剛好迎上了蘇秀秀的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這些年,他從未打量過這個侄女。此時一細看,隻覺得她長得極像她母親。

    兩彎柳葉眉,一雙杏核眼,秀氣的鼻子,櫻桃似的嘴。此時,她臉上還帶著傷,卻仍是說不出的好看。

    要說起來,這孩子真比他閨女漂亮多了。

    隻可惜,蘇秀秀那雙眼睛太過清冷了些,倒像是廟裏的泥胎塑像,沒有半分喜怒情緒。隻是冷冷淡淡地直接看向他的心底,就像是要親眼看著他落得何種下場似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