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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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輩子,蘇秀秀不想當神棍, 隻想跟那個男人白首偕老~  想到母親, 蘇秀秀的眼眶就有些泛紅。

    蘇廣茂一見她這麽難過,還以為這個鐵石心腸的死丫頭終於被打動了呢。

    他麵上不顯, 心裏卻多了幾分得意與慶幸。他思量著蘇秀秀萬一心軟了,說不定事情就又有新的轉機了。

    於是, 一狠心, 蘇廣茂又從兜裏掏出了一大遝錢, 裏麵有十塊的,五塊的,兩塊的, 甚至還有一塊的, 疊放的整整齊齊。看上去挺多, 實際上加起來也就隻有六七十塊錢。

    他把那一遝子錢也遞到了蘇秀秀麵前,嘴裏說道:“秀秀呀, 這是這幾年你賺下的工資, 家裏也都幫你攢著呢, 現在也到了該交給你的時候了。”

    這麽一來, 他就又把自己給摘出去了。就好像他這個當大伯的,雖然對蘇秀秀照顧不周之處, 可實際上卻一直為她打算來著。

    蘇秀秀瞟了一眼那遝子錢, 微微抿了抿嘴。

    看來她這好大伯, 還把她當沒見過世麵的小傻子看呢?以為這點小錢就能收買了她, 這人未免也太可笑了。

    蘇秀秀並沒有伸手接那錢, 隻是垂著眼睛說道:“這幾年,我的工資加起來一共是315塊,逢年過節師傅給我們發的獎金有58塊。

    既然,當初我一分不少的都上交給了大伯母,也就沒打算再討要回來,權當是這幾年我的生活費和住宿費了。大伯,這錢您還是收回去吧。”

    村民們這時也就明白過來了。好家夥,當初人家蘇秀秀給他們家賺了將近400塊。這蘇廣茂倒好,拿出六七十錢糊弄人家孩子,想要博取過好名聲。這吃相未免也太難看了。還真不如不把這點錢給拿出來呢。

    村民們雖然怕蘇廣茂秋後算賬,一直敢怒不敢言。可他們的目光卻忍不住往蘇廣茂身上掃,都快要把那老小子的脊梁骨給戳彎了。

    此時的蘇廣茂早已氣得臉色刷白,攥著鈔票的手也直哆嗦。他嘴唇都快咬出血來了,看了孟庭鬆一眼,卻到底沒敢對蘇秀秀動手。

    這些年,蘇廣茂在村裏裝瘋賣傻的占盡了便宜。今天可倒好,存折也還了不說,弟弟的家底也全數吐了出去。這還不算,他自己還要倒貼錢。

    蘇秀秀倒好,偏偏就是軟硬不吃,連他給的錢都不要,就是要大耳刮子狠狠地扇他的臉。

    蘇廣茂越想越氣,想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落到如此境地。他隻覺得喉嚨裏麵一甜,一口心頭血差點噴出來。卻被蘇秀秀冷眼一看,又硬生生地咽回到肚子裏。

    這哪裏是什麽淳樸老實的鄉下姑娘,分明就是回來尋仇的小妖怪。

    這時,民警已經走到人群外圍。

    蘇廣茂也沒了其他心思。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故作鎮定走到了胖嬸子的麵前,把那一遝錢交到她手裏。然後低聲下氣地肯求道。

    “胖姐,我知道你人好,到了現在也隻能求到你這裏了。這麽多年的鄰居,你是最了解不過了,我媽那人腦子糊塗,嘴也不大好。可實際上,她卻沒那麽多花花心思。

    秀秀這事的確是我和我媳婦做錯了,我們兩口子受罰就是。可這到底跟我媽沒有多大關係,她也不過就是瞎說兩句,逞口舌之快罷了。

    胖姐,你看在老鄰居的份上,以後多幫著照看那老太太兩眼。將來我出來了,定會好好報答你。”

    蘇廣茂是算準了,蘇秀秀心狠,他們又把她得罪狠了。

    將來,就算老太太要死在她麵前,蘇秀秀也未必會管。所以,蘇廣茂才在被帶走之前,把母親托付鄰居胖嬸子。

    胖嬸子也不知道該不該答應他。於是,又下意識地朝蘇秀秀那邊看過去。

    此時,那小姑娘正把存折小心翼翼地交到孟庭鬆手上,嘴裏還說著:

    “孟大哥,這麽多錢都是我媽媽好不容易存下來的。你先幫我拿著吧。”

    孟庭鬆接過存折,放進口袋裏,點頭道:“好,那我就先幫你收起來。”

    說完,他還安撫地拍了拍那小姑娘的腦袋。

    蘇秀秀看著他,那雙杏眼眯成了一對小月牙。看得出來,她很信任這個救過她的年輕戰士,也很依賴他。

    特別是她笑起來的時候,整個人都顯得稚氣又可愛。

    這樣一個孩子,麵對陌生人都能如此信賴,卻不肯管自己的親奶奶。可見蘇廣茂這一家子都把事情做絕了。

    胖嬸子始終沒能下定決心,可時間不等人,民警已經奔著蘇廣茂這邊走來了。

    蘇廣茂也沒別的辦法,膝蓋一彎,直接就給胖嬸子跪下了。

    “求你了,胖姐!”他慘烈地說道。

    俗話說,男兒膝下有黃金。他這麽一跪,胖嬸子再也顧不得其他,連忙扶起他,隨口應道。

    “我幫你照顧老太太就是了。多年的老鄰居了,總不能真的放著她不管吧?”

    蘇廣茂這才放下心來。

    一時間,在場的所有人都不免有些唏噓。這蘇廣茂倒還算是個孝子。

    隻是,他早幹嘛來了?之前,他若是稍微對自己的侄女照顧些,也不至於落得如此下場了。

    *

    經過一番詢問,蘇廣茂承認了所有罪責,被民警帶走了。同時,因為他的辯解,蘇老太太倒沒什麽事。

    隻是那她也被嚇得六神無主。

    直到那些人走遠了,她才發瘋了似的,跑上前來要打蘇秀秀,隻是很快就被胖嬸子給攔住了。

    胖嬸子開口勸道:“老太太,你怎麽還鬧事呀?民警剛走,咱能不能消停點,別再把他們招回來。”

    那這老太太卻不依不饒地哭罵道:“都怪蘇秀秀這個死丫頭,她就是個大災星,克死她爸媽不說,現在連我大兒子兒媳婦,給被克到那種地方去了。當初就不應該把她接過來,就該讓這小白眼狼去討飯才是。”

    蘇秀秀始終都沒有言語,隻是垂著頭看著地麵。

    那老太太卻已經氣瘋了,胖嬸子攔住了她的人,卻堵不住她那張臭嘴。一時間,髒話不斷地往外冒,什麽難聽她罵什麽。卻沒再罵蘇秀秀的母親。

    孟庭鬆心裏也火了。隻是,他到底也不能對這老太太做什麽,就想著拉著蘇秀秀走人完了。

    這時,蘇太爺終於聽不下去了,對那老太太就吼道:“夠了,別再罵了。蘇玉蘭,你沒見那丫頭根本就不跟你頂嘴麽?她還是把你當奶奶看,你可別給臉不兜著。”

    蘇老太太這時也顧不得其他,又繼續罵道:“哼,這死丫頭就會裝可憐。實際上,她就是個奸猾的白眼狼,把我家害得這麽慘,我罵她幾句又怎麽了?”

    蘇太爺卻沉著臉說道:“事情鬧得這種地步,還不是都怪你眼皮子淺。你當初嘴上說得好聽,卻一直沒把老二當親兒看。老大又怎麽會不把秀秀當親侄女看?瞧瞧你們這一家都幹了什麽好事?

    既然你這麽嫌棄秀秀,那我幹脆就做了主,幫你們斷了這份祖孫關係就是!反正也不是親生的,你沒撫養過秀秀,她索性也別認你這個混賬奶奶了,也省得在跟你麵前再繼續受氣。”

    聽了這話,在場的村民都驚呆了。

    他們這才知道,原來這個尖酸刻薄的老妖婆並不是蘇秀秀的親生奶奶。那陰險狡詐的蘇廣茂自然也不是蘇秀秀的親大伯。

    難怪這一家子人怎麽都容不下一個半大的小女孩呢,還百般算計利用人家。

    蘇秀秀此時也不免有些吃驚,原來事實正應了她之前所看的麵相。

    上輩子,她被大伯的花言巧語所蒙蔽,一家人沒鬧到這份上,自然也沒驚動年過七旬的老太爺。而且,蘇秀秀記得這位太爺來年五月就去世了。

    他們家的秘密自然也就歸於泥土,再也沒有人知道。

    這輩子,她不再忍氣吞聲,反而驅散了心中迷霧,揭開了事實真相。

    哪裏卻想得到,蘇秀秀已經把早飯都準備好了,熱水也燒了,隻等著一家人起來收拾洗漱了。

    容五爺暗自吃驚的同時,心上又多了幾分不自在。

    再一看,蘇秀秀雖然年齡不大,幹起活來卻實在利落。她做的粥、蛋餅、小菜,雖然清淡了些,卻正好合了五奶奶的胃口。又為了照顧容五爺和孟庭鬆,特意做了一個口重的小菜來。

    這才來一天,蘇秀秀似乎就把他們老兩口的習慣都摸透了。

    容五爺這才知道,他小看這丫頭了。

    吃早飯時,孟庭鬆和五奶奶都誇讚蘇秀秀做的飯好吃。

    那小丫頭不經誇,小臉都紅了,似乎還有些害羞。其他時候,她幾乎沒說話,臉上也沒什麽表情。

    容五爺實在有些摸不透她,就抬眼看了過去。蘇秀秀很快就發現,卻並不閃躲,就那樣坦坦蕩蕩地迎上了他的視線。最後,反倒是容五爺先別開了眼。

    他心中暗道,這蘇秀秀還真是個古怪的孩子,居然一點也不怕他?

    他倒摸不準,以後該怎麽同她相處了。

    *

    吃早飯的時間並不長,孟庭鬆很快就吃完了,他跟容五爺打了個招呼,就準備去趕公共汽車了。

    倒是容五爺拿出了早前備下的瓜果點心,讓他帶回去,給他爸媽吃。

    孟庭鬆隨手接了過來,又跟容五爺聊了幾句,就準備走了。

    蘇秀秀跟容五爺打了個招呼,打算去送送他。

    路上,孟庭鬆開口說道:“本來,我該再看你幾天才是。可假期又短,我又還有一些事。不過你放心,我大爺大媽定然不會苛待你。你踏實下心來留在這裏好好幹活,肯定不會讓你吃虧的。我過幾天,還會再回來看你!”

    蘇秀秀點頭道:“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孟大哥,你放心,我能好好照顧自己。”

    孟庭鬆看著她這副乖巧懂事的樣子,心裏不禁有些發軟。想要抬手摸摸她的頭,卻又覺得不合時宜,隻得作罷。

    不管怎麽說,他隻希望蘇秀秀以後每一天都能夠順順當當的,別再受什麽委屈了。

    兩人又說了幾句,公共汽車就進站了,孟庭鬆隻得提著行李上了車。

    他走到車窗前望下去,隻見那小丫頭正挺直著腰板站在站台裏,眼巴巴地望著他,充滿了不舍。

    一時間,他心裏也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隻可惜車子很快就發動了,他們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遠,很快就看不見彼此了。

    蘇秀秀隻得垂著頭往回走。她心裏明白,以後很長一段時間裏,她都要獨自麵對一切。

    就算她再怎麽想跟孟庭鬆在一起,也仍需要忍耐幾年的兩地分離。

    蘇秀秀心裏帶著些許的不安,同時又多了幾分不明所以的期待。反正這輩子,她總會讓自己好好的。

    *

    到家以後,容五爺那邊已經收拾妥當了。

    一見她回來,就詳細地交代蘇秀秀該如何照看五奶奶。

    中午該做什麽飯,多長時間喝一次水,就連什麽時候遞痰盂,都跟蘇秀秀說得一清二楚。蘇秀秀也都點頭應下了。他這才急匆匆地離開了家。

    容五爺走後,五奶奶又招手讓蘇秀秀過去。然後,才輕聲對她說道:

    “那老頭子的話,你不必太往心裏去,咱們娘倆在家該怎麽著就怎麽著,你也不必那麽拘束。就是想出去溜達一圈,看看玩玩也是可以的。”

    蘇秀秀聽著她的話,眯著眼睛笑了起來。

    接下來的時間裏,娘倆就一邊看電視劇,一邊繞著淺藍色的毛線。

    等把毛線繞成了球,五奶奶才開口道:“這還是那老頭去年弄回來的毛線。放在家用一直沒用。剛巧你來了,我就想著不如拿這毛線給你織件毛衣穿穿。”

    “這……不用了吧?”

    上輩子,蘇秀秀孤寡清高,從不輕易接受別人恩惠。一時間,她的性子也改不過來,就低著頭不去看五奶奶,隻是她那雙手卻下意識地攥了攥身上帶著補丁的舊棉襖。

    五奶奶隻當她小姑娘不好意思了,就連忙笑道:“這工廠裏不都講究發福利麽?在咱們家幹活,也得給你發的福利呀。再說了,你看這毛線的顏色實在太鮮亮了些,根本就不適合我們這年齡。留著也沒用,還不如織成毛衣,給你這種漂亮的小姑娘穿在身上,我看著心裏也痛快。好了,快過來,我給你量一下尺寸。”

    蘇秀秀臉蛋一紅,仍是沒有動。上輩子,母親去世後,就沒人給她張羅過新衣服了。

    五奶奶也有耐心,又溫聲催她:“快點,別讓我抬手等著你。”

    蘇秀秀這才乖乖地坐到五奶奶麵前,五奶奶就拿起布尺量了她上身的尺寸,一邊量一邊還說著:“你這也太瘦了些,不過我像你這麽大年紀的時候也是瘦巴巴的。以後多吃點好東西,自然也就長好了。隻是,你平日裏可要多仔細些,大冬天裏千萬別偷懶,一定先把水燒熱了再用,萬萬不能虧待了自己。不然著了寒氣,等你年歲大了,想補都補不上了。”

    蘇秀秀聽著她絮絮叨叨的話語,隻覺得有股溫暖的風吹進了她的耳朵裏,竟是說不出的舒服自在。

    她並沒怎麽說話,隻是在五奶奶問起的時候,才小聲作答。

    很快尺寸就量好了,五奶奶把數字記在紙上,就拿起了棒針開始起頭。

    這時,蘇秀秀反倒沒事做了,幹脆就把她買的布和針線包也拿了出來,跟五奶奶一起幹活。

    五奶奶一見布的顏色,稍微遲疑了一下,又開口問道:“你這是有做衣服穿呀?這個顏色不太適合你。咱們家裏布也還有些,倒不如,等晚上讓五爺找些給你?”

    蘇秀秀連忙說道:“這不是給我自己做的。我落難的時候,孟大哥幫了我不少忙,還給我找了好幾套衣服。我沒什麽可報答的,就抽空買了塊布,打算做件衣服給他。我自己做衣服的布料也買了,隻是想著先給他做出來。”

    五奶奶又開口問:“那你會用縫紉機吧?”

    “會呀,我幹活那作坊裏就有縫紉機,師傅教我怎麽用了。”蘇秀秀說。

    “既然這樣,你也用不著自己縫了,咱們家裏也有台縫紉機。隻是我這邊不方便,五爺就把縫紉機放在西屋裏了。等他回來,我讓他搬出來給你使就是了。這樣你做衣服就快多了。”五奶奶又說道。

    蘇秀秀連忙道謝,又說道:“那等孟大哥回來的時候,我就可以做好衣服送給他了。”

    “嗯。”

    兩人說完,又各自開始幹活。

    五奶奶偷眼看著蘇秀秀,隻覺得這小丫頭的確會做衣服。隻可惜她學的都是些粗淺的手藝,也隻會做最簡單的款式。

    不過再怎麽說,這也是蘇秀秀的一番心意。五奶奶覺得這丫頭知道感恩。

    另一邊,蘇秀秀雖然忙著手裏的活計,卻也沒把五奶奶幹晾在一邊,反而時時關注著她的動向。

    五奶奶渴了,她就遞水。五奶奶煩了,她就陪她聊天說話。

    在五奶奶看來,蘇秀秀並不像其他年輕孩子那麽活潑。可能是受了太多委屈的緣故。

    她話少,那張小臉也總是繃著。隻是當她開口時,也是很會說話的。

    五奶奶聽她說話,覺得特別有意思。兩人性格雖然不同,相處起來卻格外融洽。

    五奶奶雖然有心親近蘇秀秀,可一些不便的地方,她實在不好跟這麽年輕的小姑娘開口,隻得悄悄強忍著。

    不想蘇秀秀心細,一下就看穿了,到底把痰盂遞給了她。

    知道五奶奶自己能用,她才轉身避出去了。

    五奶奶這才歎了口氣。

    完事以後,五奶奶麵上不好意思,蘇秀秀卻仍是同剛才那般,一邊跟她說話,一邊做活,就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五奶奶這才沒那麽尷尬了。她心裏又覺得這小姑娘實在太貼心太善解人意了。

    他大爺姓容,大名叫作容文元,在家行五,熟人都稱他一聲“容五爺”。

    容五爺今年57歲,是孟庭鬆父親過命的把兄弟。

    這些年,兩家關係一向很親近。所以,容五爺才答應讓孟庭鬆把蘇秀秀帶過家去。

    容家離他們住的招待所並不太遠,坐半個小時公共汽車也就到了。

    下車後,又走了十分鍾左右,拐進了大碗胡同裏,這才到了一處普通的民宅小院。

    一進屋,孟庭鬆就忙著幫蘇秀秀跟容五爺、五奶奶做了介紹。

    蘇秀秀老實地站在他身後,卻用眼睛的餘光特意看了看容五爺的麵相。

    這人生的倒挺有意思。額頭圓滿,有如立壁,此種麵相的人智慧多巧,生為人上人。偏他眼下還有一道疤,預示著早年辛苦,晚年運勢才得以回升。

    此外,容五爺的眉毛濃且長,這種眉形的人有情有義。

    蘇秀秀還特意注意了一下,容五爺的耳朵有些異於常人。他的耳廓突出,耳輪包不住。這在相學裏叫作“反骨耳”。這種耳相的人性格叛逆,容易栽跟頭,運勢起落很大。

    蘇秀秀幾眼就看穿了容五爺,也就不再看他。

    倒是容五爺卻開始光明正大的打量著她。而且,眼神裏還帶著幾分嫌棄。

    沒辦法,蘇秀秀本就生的瘦小,臉上的青腫未消,偏偏她還緊繃著麵皮,半點笑模樣都沒有,讓人看著就不喜慶。

    容五爺自然就對她不太滿意。

    他本想找個穩妥老練的保姆來伺候他老婆。可孟庭鬆卻帶來個半大不小的小毛丫頭。

    這麽個小孩能當保姆麽?弄家來,還不得他們老兩口子照顧她吧?

    他越想越氣悶,就忍不住衝著孟庭鬆罵道:“你這臭小子竟哄你大爺。這小丫頭片子根本就小學都沒畢業吧,哪來的十五歲?你當我眼瞎不成?趕緊把她領回你家去,讓她念兩年書再說吧。這麽大點的孩子還想找工作,這不是瞎胡鬧麽?”

    孟庭鬆一向跟容五爺很親近,說起話來也算放得開。他心下不服,自然要為蘇秀秀辯駁一番。

    於是,孟庭鬆一口咬定,蘇秀秀今年已經過了十五。而且,做些平常的家務肯定沒問題。

    蘇秀秀安靜地站在一旁,並不把他們的話放在心上。

    事實上,蘇秀秀倒覺得容五爺看不上她才好呢。反正她也不願意在他家當什麽小保姆。

    這事黃了正好,她正好想辦法說服孟庭鬆。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就擺攤做買賣了。

    *

    正在這時,坐在床裏麵的五奶奶突然衝著蘇秀秀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一下。

    蘇秀秀心裏一驚,有些詫異地看向她。

    這位五奶奶雖然行動不便,周身卻收拾得幹淨又利索,頭發也梳得一絲不亂。

    這人生得很好看,額頭豐滿,唇紅齒白,鼻直印起,兩頰有肉,下巴有朝,一看就是衣食自來,能享受到丈夫的福氣。

    隻可惜她額頭生了兩顆小痣,一顆妨礙父母,一顆不利子孫。

    蘇秀秀隻覺得五奶奶的麵相實在說不出的奇怪。

    她正胡亂想著,五奶奶還以為小姑娘認生了,就又衝著她笑了笑,招了招手。

    這人實在太和氣了,骨子裏帶著一種溫柔和善意。

    一時間,蘇秀秀也不好再拒絕她,幾步就走到了床邊。

    五奶奶又拍了拍床,示意她坐下來,蘇秀秀就側坐在她的麵前。

    五奶奶這時才得以端詳蘇秀秀那張受傷未愈的小臉,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眼圈都紅了。

    她嘴裏還溫聲問道:“這臉還疼不疼?擦過藥了麽?”

    其實,孟庭鬆昨天過來的時候,就把蘇秀秀的身世都跟他們說了。

    剛好,五奶奶也是個命苦的人。年少時父母早逝,曾在親戚家中寄居,受了不少委屈。後來也被家中長輩給賣了。幸運的是,那時她遇見了容五爺。這才能活到現在。

    沒見麵時,五奶奶本就對蘇秀秀心生憐惜,又覺得她們同命相連,剛好也都是姓蘇。

    此時一見麵,五奶奶才知道這小姑娘可比她慘多了。一時間,她感同身受,想起少年時的遭遇,這才有些失態。

    *

    而另一邊的蘇秀秀,自打母親去世後,就沒被年長的女性這樣溫柔對待過。

    上輩子,她雖然認了師傅,師傅也是真心待她,可卻是個孤寡的性子。

    平日裏,對她嚴格管教居多。師傅疼她的方式,就是讓她學本事。

    所以,當五奶奶這樣溫柔的跟她說話時,蘇秀秀反倒有些手足無措,應付不來。

    她隻得硬著頭皮說道:“醫院給開了藥了,我每天都按時抹,早就不疼了,隻是看著嚴重。”

    五奶奶聽了這話這才放下心來,又柔聲問她:“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蘇秀秀小聲說道:“滿十五了。”

    五奶奶又問道:“你可會做飯麽?還會做些什麽?”

    蘇秀秀點頭道:“平常家裏吃的飯都能做。之前在裁縫作坊裏幹活,也會做衣服。此外,我還跟我母親學了一些推拿按摩的手法,藥方也記下了一些。”

    五奶奶一聽這話,就笑道:“謔,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居然還有這麽大的本事。”

    蘇秀秀聽她誇讚她,臉上一熱,低著頭沒好意思再說話。

    五奶奶卻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發。然後,抬起頭對她家老頭子說道:“這孩子合了我的眼緣,我想留她住下來。五爺,您怎麽看?”

    聽了她的話,屋裏的三人都有些傻眼。

    特別是容五爺剛剛還氣勢洶洶,跟孟庭鬆爭得死去活來,非讓孟庭鬆趕緊把蘇秀秀帶走。

    他的態度非常強硬,任由孟庭鬆說破大天,也不願意改變主意。

    這可倒好,一聽五奶奶開口,五爺當場就嘬了嘬牙花子,然後瞪著孟庭鬆說道:“也罷,既然五奶奶喜歡這小丫頭,那就先讓她留下來試試吧。”

    蘇秀秀聽了話,頓時覺得很心塞。她心話說,這老頭子不是很固執麽,脾氣又大。這樣的人當場反口,自己打自己臉,真的好麽?他那一家之主的威嚴何在?

    隻是也由不得她多想,五奶奶又細聲細氣地說道。“你看看你,別再嚇著了孩子。五爺,你說話也注意些。”

    容五爺雖然脾氣不好,對他老婆卻十分體貼。一聽她這麽勸,悶哼了一聲,又對孟庭鬆說道:“那就這樣,第一個月先給十塊錢,幹得好就留下,下個月再給漲錢;幹不好的話,下個月,我親自把她送回你家裏去。”

    孟庭鬆得了這麽一個準話,也不管那麽許多,當場就點頭道:“那咱們可就說定了。秀秀,你這工作算是定下了,還不趕緊謝謝五奶奶。”

    五奶奶連忙說:“不用,不用,秀秀肯來我們家,我喜歡還來不及呢。”

    蘇秀秀看著她這張和氣的臉,到嘴邊的拒絕,怎麽也說不出口。

    本來她也不想當小保姆,隻是她年齡實在太小,長得就更顯小。一個人在外,行事多有不便。倒不如找個地方先呆上一段時間,好好調理身體,再謀後路。

    再者說,她心裏十分親近五奶奶。隻覺得倘若照顧這個人的話,倒也沒什麽不樂意的。

    就這樣思來想去的,蘇秀秀心裏也就當應了下來,真就得了這份在容家當小保姆的工作。

    一路上,孟庭鬆就給蘇秀秀介紹了一下。

    他大爺姓容,大名叫作容文元,在家行五,熟人都稱他一聲“容五爺”。

    容五爺今年57歲,是孟庭鬆父親過命的把兄弟。

    這些年,兩家關係一向很親近。所以,容五爺才答應讓孟庭鬆把蘇秀秀帶過家去。

    容家離他們住的招待所並不太遠,坐半個小時公共汽車也就到了。

    下車後,又走了十分鍾左右,拐進了大碗胡同裏,這才到了一處普通的民宅小院。

    一進屋,孟庭鬆就忙著幫蘇秀秀跟容五爺、五奶奶做了介紹。

    蘇秀秀老實地站在他身後,卻用眼睛的餘光特意看了看容五爺的麵相。

    這人生的倒挺有意思。額頭圓滿,有如立壁,此種麵相的人智慧多巧,生為人上人。偏他眼下還有一道疤,預示著早年辛苦,晚年運勢才得以回升。

    此外,容五爺的眉毛濃且長,這種眉形的人有情有義。

    蘇秀秀還特意注意了一下,容五爺的耳朵有些異於常人。他的耳廓突出,耳輪包不住。這在相學裏叫作“反骨耳”。這種耳相的人性格叛逆,容易栽跟頭,運勢起落很大。

    蘇秀秀幾眼就看穿了容五爺,也就不再看他。

    倒是容五爺卻開始光明正大的打量著她。而且,眼神裏還帶著幾分嫌棄。

    沒辦法,蘇秀秀本就生的瘦小,臉上的青腫未消,偏偏她還緊繃著麵皮,半點笑模樣都沒有,讓人看著就不喜慶。

    容五爺自然就對她不太滿意。

    他本想找個穩妥老練的保姆來伺候他老婆。可孟庭鬆卻帶來個半大不小的小毛丫頭。

    這麽個小孩能當保姆麽?弄家來,還不得他們老兩口子照顧她吧?

    他越想越氣悶,就忍不住衝著孟庭鬆罵道:“你這臭小子竟哄你大爺。這小丫頭片子根本就小學都沒畢業吧,哪來的十五歲?你當我眼瞎不成?趕緊把她領回你家去,讓她念兩年書再說吧。這麽大點的孩子還想找工作,這不是瞎胡鬧麽?”

    孟庭鬆一向跟容五爺很親近,說起話來也算放得開。他心下不服,自然要為蘇秀秀辯駁一番。

    於是,孟庭鬆一口咬定,蘇秀秀今年已經過了十五。而且,做些平常的家務肯定沒問題。

    蘇秀秀安靜地站在一旁,並不把他們的話放在心上。

    事實上,蘇秀秀倒覺得容五爺看不上她才好呢。反正她也不願意在他家當什麽小保姆。

    這事黃了正好,她正好想辦法說服孟庭鬆。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就擺攤做買賣了。

    *

    正在這時,坐在床裏麵的五奶奶突然衝著蘇秀秀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一下。

    蘇秀秀心裏一驚,有些詫異地看向她。

    這位五奶奶雖然行動不便,周身卻收拾得幹淨又利索,頭發也梳得一絲不亂。

    這人生得很好看,額頭豐滿,唇紅齒白,鼻直印起,兩頰有肉,下巴有朝,一看就是衣食自來,能享受到丈夫的福氣。

    隻可惜她額頭生了兩顆小痣,一顆妨礙父母,一顆不利子孫。(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