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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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輩子, 蘇秀秀不想當神棍,隻想跟那個男人白首偕老~

    想到這些, 蘇廣茂就決定硬的不行就來軟的。他這個當大伯的,誠心誠意給蘇秀秀賠不是, 那丫頭一心軟一念舊情, 這事也就解決了一大半。

    隻可惜,此時, 胖嬸子就跟一堵牆似的,把蘇秀秀死死地護在她身後。

    蘇廣茂想要跟蘇秀秀說話,還得繞過她。

    而那胖嬸子對蘇廣茂可沒半點好感,一見他往這邊看來, 立馬不客氣的問道:“蘇廣茂, 你還想對這孩子做什麽?當著大家夥的麵,可容不得你半點胡來。”又對蘇秀秀說,“秀秀,你別怕, 今天晚上就去嬸子家裏住。我到要看看, 他們敢不敢去我家抓人!”

    蘇廣茂聽了這話,臉色頓時一白, 就像受了侮辱一樣。過了好一會兒,他紅著眼睛,開口說道:

    “胖大姐, 你這可就誤會我了, 我剛剛已經反省過了。這些年, 的確是我蘇廣茂做得不好,做得不對。我為人糊塗,又怕老婆,平日裏也沒個男人的樣子。實在愧對我侄女,也愧對我那死去的兄弟。

    不過,現在,我也算想明白過來了。我媳婦的確是犯了法,就應該讓她去坐牢好好改造。我以後絕不再逼秀秀去替她說好話求情了。隻是,我怎麽著也得跟我侄女道個歉吧。這幾年,是我這個當大伯的對不住她了。”

    說到這裏,蘇廣茂一咧嘴,就流下了悔恨的淚。

    胖嬸子沒想到這人居然說哭就哭,看上去倒像是真心悔過。一時間,她倒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就回頭問蘇秀秀。

    “這……秀秀,你想跟你大伯說話麽,他好像知錯了。”這時候,她也沒辦法再管下去了。說到底,這也是蘇廣茂家裏的事。

    與此同時,村民們也都被蘇廣茂給迷惑了。

    大家一琢磨,這人平時也算老實。除了怕老婆以外,還真沒做過什麽過分的事。自然的大家也就不再罵他了。

    蘇廣茂這招以退為進,可以算是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隻可惜,蘇秀秀早就看穿他的伎倆。

    既然大伯要裝無辜扮委屈,那她就幹脆強勢地堵回去。她倒要看看,把他做的那些事都抖落出來,他還能不能繼續裝下去。

    於是,蘇秀秀也沒從胖嬸子身後走出去,隻是開口說道。

    “大伯,我在您家不是隻住了三天,也不是隻住了三個月,而是將近三年。我過得怎麽樣,您是沒看見還是根本就不想看呢?”

    蘇廣茂哭得眼睛都紅了,他含糊不清地說道:“秀秀,我知道你怨我,也恨我,就連我也怨恨自己。這三年,你受苦了,都是大伯疏忽了你。我實在該死呀!”說完,又捶著胸脯大哭起來。

    這蘇廣茂看上去實在可憐,隻是聽了蘇秀秀的話,眾人心中也不免有些疑惑。

    蘇秀秀沉默了片刻,又繼續說道:“可在幾個月前,我姥爺托人來接我去香港的時候,您可沒疏忽了我。當時,您也像今天這樣哭著求我,讓堂姐代替我去香港。

    您還說,我天生缺陷,右耳有殘疾,隻念到小學畢業。就算到了香港,也沒有什麽好前途,倒不如讓堂姐替我去了。她本來就是個高中生,學習又會,到了那邊肯定能考上最好的大學。等將來堂姐有了好前途,回過頭再好好來照顧我就是。您當初說的這些話,我可一句都沒忘。”

    聽到這裏,原本還很同情蘇廣茂的村民們,一時間就都呆住了。

    幾個月前,蘇秋萍去香港那事,早已鬧得十裏八鄉遠近皆知。

    大家都以為,她是投奔馬大腳的遠房親戚去了。卻沒想到,她居然是頂替的蘇秀秀,被蘇秀秀的姥爺給接走了?!!

    其實細想一下,馬大腳三代貧農出身,哪有什麽旅居海外的遠房親戚?倒是蘇秀秀的母親成份並不好,的確有海外關係。

    眾人也沒想到,老實巴交的蘇廣茂居然能做出這種不地道的事來?

    這真是當人家大伯的麽?就這樣輕易斷了侄女的未來,成全了自己的親閨女!!!

    那些話他怎麽就能開得了口?怎麽能有臉哭著求蘇秀秀?

    蘇廣茂本來正在嚎哭,一聽蘇秀秀重提這事,頓時也傻了。

    可惜,他剛剛隻顧著裝可憐了,哭得格外肝腸寸斷,也就錯過了阻攔蘇秀秀的最佳時機。

    而蘇秀秀也沒打算給他還口的機會,又繼續說道。

    “那時候,我是真信了您的話。我想著,你們念著我這份功勞,以後怎麽也會對我稍好些。可我等來的卻是大伯母叫來的人販子!!!

    這些日子,我怎麽也想不通,我蘇秀秀到底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你們非要把我賤賣出去不可?

    後來,我總算想明白了。大伯,你們不就是怕我把這事給抖落出來麽?

    今天,我還就當著村裏的叔叔嬸嬸爺爺奶奶們的麵說了。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麽!!!”

    說到這裏,蘇秀秀臉上一片慘白,俗話說哀莫大於心死,顯然她已經死了心,真不把蘇廣茂當大伯看了。

    在場的所有人聽了這些事,也無不替她叫屈。倘若不是蘇廣茂這一家缺德人都把事做絕了,蘇秀秀這個半大的孩子,又豈會如此怨恨他們至此?

    到了這種時候,蘇廣茂也沒辦法解釋了,隻是開口說道:

    “秀秀,你先別生氣,聽大伯慢慢跟你解釋。事情真不是像你想得那樣。雖然你大伯母一時糊塗,動了歪心,可大伯卻一直記得你這份恩情。而且,我也囑咐過你堂姐,等她將來出息了,一定會照顧你的。到時候,也把你接到香港享福去。”

    蘇廣茂說這話時一臉誠懇,再加上他臉上的鼻涕眼淚,一時間他的臉又可笑又惡心。

    可惜,他的話蘇秀秀一個字都不信。

    她挑眉說道:“我可沒這麽大的福分。大伯,咱們家裏的事情,一向都是小事都聽大伯母的,大事可都是您拿的主意。大伯母雖然鬧得凶,卻也會聽您的安排。

    我就隻想問您一句,把我賣了這事,是不是也是您拍板定下的?”

    蘇秀秀冷不丁這麽一說,眾人都被嚇了一大跳。

    任誰也想不到,這看上去老實巴交,被媳婦打壓得抬不起頭的蘇廣茂,居然會是在家裏拿大主意的那一個?

    這麽說來,這些年,馬大腳在外麵裝瘋賣傻,犯渾作惡。蘇廣茂這個當家的,一直在背後幫她謀算來著呢?

    怪不得,馬大腳向來有恃無恐,從不怕別人打上她家裏?

    怪不得,蘇廣茂死活都要救出他婆娘呢?

    原來,他不是怕老婆,他是真愛他老婆。兩人本就臭味相投,一直狼狽為奸行事。

    眾人想起,這些年在馬大腳手上吃的虧。一樁樁,一件件,可不都是蘇廣茂家裏占了大便宜麽?

    他們越想越覺得氣悶,越想越覺得蘇廣茂這人陰險,專門愛在別人麵前唱大戲,裝出一副受委屈的樣子。

    這麽多年下來,村民們不知道著了多少次道,卻還一直在同情蘇廣茂,都說他也可憐,娶了個那樣的破皮混蛋婆娘。現在才知道,他們都被蘇廣茂給愚弄了。

    想明白之後,所有村民都憤怒了。

    孟庭鬆來得也巧,剛好聽見蘇秀秀和蘇廣茂的對話。

    原本他隻知道,有了後爹,才有後娘。到現在才知道,有了狠心大伯,才有了惡毒伯母。

    想到這些年,蘇秀秀在蘇廣茂家受的委屈,他就越發心疼這個不大點的小丫頭。同時,也暗下決心,就算蘇廣茂在奸猾,他也要護住蘇秀秀。這事他還就管定了。

    蘇秀秀站在胖嬸子背後,冷眼看著他做戲,冷不丁又說了一句。

    “大伯,您可千萬別哭了。您這一哭,我心裏就害怕,上次您跟我哭完,我就被賣掉了。”

    蘇廣茂一邊擦眼淚,一邊繼續辯解:“這事我是真不知道。秀秀,你怎麽就不相信我呢?”

    倘若他當著眾人坐實了這事,肯定也得去蹲監獄。

    隻可惜,到了現在,任他哭得再可憐再委屈,旁人卻隻會覺得這人惡心,再不會為他說半句好話。

    這時,蘇秀秀又輕聲問道:“這事真不是您給大伯母出的主意?”

    蘇廣茂連忙應道:“不是,當然不是了!再怎麽說,你也是我弟弟的親骨肉,我蘇廣茂就算再混蛋,也不能做出這種豬狗不如的事來!”

    蘇秀秀卻問:“那大堂姐去香港那事,總歸是您拍板定下的吧?依大伯母的性子,她把堂姐當成眼珠子愛著,又怎麽舍得她漂洋過海離開家鄉?”

    問到這份上,蘇廣茂也沒辦法全都把事情推到他媳婦身上,隻得勉強應道:“這事的確是我拿的主意,可我也是為你著想。你堂姐將來得了好前程,對咱們全家都好,你麵上也有榮光。”

    聽到這裏,周圍的人終於忍無可忍。有那性格直爽的,就對蘇秀秀喊道:“丫頭呀,你可千萬別再聽信蘇廣茂這老小子的花言巧語了。”

    也有人破口罵道:“蘇廣茂,你還是不是人了,居然真能做出這種缺德事來?我們這些人還奇怪呢,你和你媳婦三代貧農,哪來的香港遠親?合著是蒙騙了人家蘇秀秀,讓你閨女代替她去享福了?”

    “什麽叫蘇秋萍將來有了出息,會照應蘇秀秀?蘇秀秀要是去了香港,指不定就把耳朵給治好了呢?她姥爺又不是你,扣扣索索地一分錢都不舍得給蘇秀秀花。他肯定會花大錢給外孫女治病,讓他外孫女好好念書,將來給她一個好前程。這小丫頭又機靈又厚道又能差到哪裏去?”

    “可恨這蘇廣茂,壞了侄女前程不說,還喪良心把她賣了。”

    “往日裏,咱們還真是小瞧了他,看他老實巴交的,沒想到滿肚子都是壞水。”

    “好了,咱們也別聽他胡說八道。到時候,咱們把這些事都跟派出所的同誌反應一下,他們自然有辦法治得了這黑心肝一家子。最好,把蘇秋萍那壞心眼的丫頭也給弄回來,看他們一家還怎麽得瑟。”

    蘇廣茂沒想到,他一時不慎,竟被蘇秀秀給繞了進去。

    踩了一腳泥不說,想洗都洗不幹淨了。說不定,他還真要被帶到派出所去問話了。

    一時間,蘇廣茂那副受了冤屈的老實人麵孔,怎麽也維持不下去了。

    在場的所有村民都對他指指點點,有人罵他黑心肝;有人罵他真不是個東西;還有人認定他是賣蘇秀秀的主謀,要去派出所舉報他。

    聽著這些人滿口的汙言穢語,蘇廣茂不禁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

    既然這些人都已認定他是就個混蛋,他何不真就混蛋一回,也好給這幫家夥開開眼,讓他們知道他蘇廣茂也不是好欺負的。

    想到這裏,他突然抬起頭看向蘇秀秀,嘴裏厲聲罵道:“蘇秀秀,你當真要害死你的親大伯不成?好惡毒的一個丫頭,居然什麽話都敢往外說,什麽屎盆子都往你大伯身上扣!你是欺負大伯嘴巴笨拙,不會說話是吧?好吧,今天我這當長輩的就好好教教你做人。省得你以後變得更壞,更不知好歹。”

    蘇秀秀聽了他的話,也沒有再應聲,隻是縮著肩膀,躲在胖嬸子的身後。

    其他的人卻紛紛嘲笑道:“看這不要臉的老潑皮,居然又開始嚇唬人了。”

    “咱們在場的都是人證,看這蘇廣茂還能怎麽樣?”

    那胖嬸子也滿臉不屑地看了蘇廣茂一眼,抱緊了手臂,寸步不讓,擺明就是要袒護蘇秀秀到底。

    蘇廣茂此時已經氣昏了頭,顧不得其他,幾步走到胖嬸子麵前,伸手一抓又一推,就把她甩了出去。

    胖嬸子得有180斤重,蘇廣茂甩她就跟甩那小雞子似的。而且,胖嬸子一個站不穩,騰騰後退了好幾步,跌坐在地上,而且還崴了腳。

    一時間,胖嬸子驚魂未定地看著蘇廣茂,眼神裏充滿了懼意,自然也顧不得保護蘇秀秀了。

    事實上,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一向老實巴交的蘇廣茂,什麽時候有了這麽好的身手?

    這時,人群裏不知是誰喊了一聲。“蘇廣茂,這是惱羞成怒,想要殺人滅口麽?我曾聽說過,他小時候跟著師傅練過好幾年硬氣功。小姑娘這要是被他打上一下子,不死也會少上半條命。”

    他一說完,馬上有人應和。“是呦,大家怎麽忘了?蘇廣茂十三四歲的時候,跟小|流|氓打架。結果,反倒是流氓都被他打殘了,還有一個人差點被打死。要不是他那時候年紀小,早就被判刑坐大牢去了。也是因為這事他才不練功夫了。”

    剛剛還站在蘇秀秀這邊,異口同聲討伐蘇廣茂的村民,一說起這些事,頓時就變得恐慌起來。

    眾人見蘇廣茂是個不好惹的,都害怕以後他會來報複。一時間,也不敢再管這閑事了。

    周圍的人紛紛散開,蘇秀秀這邊很快就空了出來。

    事已至此,她微微垂下頭眯著雙眼,做出一副害怕的樣子。

    上輩子,她可不知道窩囊的大伯,居然還有這等好本事?

    好在,蘇秀秀也不是吃素的。來之前,她也曾做了一些準備。隻是,不到萬不得已,她真不想在眾人麵前顯露出這份手段來。

    另一邊,蘇廣茂一看眾人都做了縮頭烏龜,一副敢怒又不敢言的樣子,忍不住對天狂笑了三聲。

    這些年,他一直委屈著自己,直到今日才顯出本性來。自然要為所欲為一番。

    他又狠狠瞪向蘇秀秀,嘴裏罵道:“我的好侄女,我倒要看看誰還敢上前來幫你。你要是老實點,承認剛才那些都是作假的,大伯倒能放你一把。你要是不老實聽話,我把你連同這起子廢物一起收拾了。反正,你們不讓我好活,你們tm的誰也別想好好活!”

    這人撕破臉之後,就連說話都帶上了幾分匪氣。可見,他平日裏也是個奸險狡詐之徒。隻可惜,現在眾人已經奈何不了他了。

    蘇秀秀稍稍往後退了兩步,仍是不死心地問道。“大伯,當初要賣我的,其實還是您吧?”

    蘇廣茂冷笑道:“怎麽著,到了現在你還不死心呢?是我做的又怎樣?我就說我沒做,你們又能把我怎麽樣?到了現在,我到要看看村裏的人誰敢說三道四!”

    蘇廣茂說著這話,就開始步步緊逼,似乎一抬手就要活活掐死蘇秀秀似的。

    蘇秀秀本來就弱不輕風,又是鼻青臉腫的,看上去實在有些可憐。一時間,眾人都不忍再看她的臉,卻又因為懼怕蘇廣茂,竟無人敢上前幫忙。

    蘇秀秀冷眼看著周圍的人,心裏仍是無比平靜。上輩子,她早就體會過人情冷暖了。

    俗話說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夫妻尚且如此,何況是這些沒有關係的同村人。他們自然不可能幫她。所以說,關鍵時刻,還得靠自己。

    就在蘇老大伸手抓向蘇秀秀的時候,她慌忙一躲,也不知道怎麽的,腳下一軟直接就坐在地上了。

    摔倒的那一瞬間,蘇秀秀趁機把手伸向背後準備抓東西。

    人群中,有人忍無可忍喊了一聲。“天爺,蘇廣茂真要打殺蘇秀秀了!”

    與此同時,有個人早已穿過人群,大步大步走到了蘇秀秀的身後。

    時間趕得剛剛好,他一伸手就把蘇廣茂的腕子擒住了,往下一掰,又一反推。

    這一次,就輪到蘇廣茂了,他也跟胖嬸子似的被推搡了出去。隻是,他後退幾大步,就強行站穩了腳跟。

    眾人定睛一看,原來是個當兵的小夥子跑來救蘇秀秀了。

    隻見這人身型矯健,麵貌英俊。即便麵對練過硬氣功的蘇廣茂,他也並不慌亂。反倒在氣勢上,穩穩占據了上風。

    一時間,大家夥都忍不住問,這小夥子到底是誰呀?又是哪來的?

    隻聽那人嘴裏說道:“蘇秀秀是我從人販子手裏救回來的,我跟她投緣,就認她做個妹子。我今天倒要看看,誰敢再動她一根手指頭?”

    孟庭鬆原本不應當說這種話。隻是一則他年輕氣盛,見不得鼠輩仗著一身功夫,欺淩弱小。二則孟庭鬆親手救了蘇秀秀,又知道了她身上發生的那些事。他既是心疼,又忍不住為她鳴冤叫屈。

    他甚至覺得,這種時候,如果連他都不能為蘇秀秀出頭的話,這小姑娘豈不是就太可憐了?

    蘇秀秀聞聲回頭一看,嘴裏喃喃叫道:“孟大哥,你怎麽來了?”

    孟庭鬆一臉不滿地說道:“這小丫頭片子,都跟你說了,等著我陪你一起回來拿東西。你卻偏偏不肯聽,非要自己跑回來,這下可吃虧了吧?

    你這丫頭想把人家當親人看,處處給他們留有餘地。偏偏,這些人死性不改,步步逼你。這樣的親戚要他何用?你就該直接去派出所報案。這種欺淩鄉裏的惡霸總有法律製裁他。”

    一時間,蘇秀秀看著他,心中不禁悲喜交加。她眼眶一紅,就忍不住流出眼淚來。

    上輩子,經曆了那麽多事,她本已經變得鐵石心腸。

    可偏偏每次她遇到危難,孟大哥總是擋在她的麵前,拚命保護她。甚至後來,他腿不方便,也都曾舍身護著她。

    上輩子,蘇秀秀生怕遭報應,會禍及家人,就算動了心,生出萬千情誼,也深藏於心底。就怕自己會連累了孟庭鬆。

    好在老天給了她一次重生的機會。

    這輩子,她不作神棍,不幹造孽的事,還拚命讚功德積福氣。這樣的話,她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喜歡這個男人了?

    另一邊,孟庭鬆一見她哭了,頓時慌了手腳。連忙安慰道:“秀秀,你別哭呀。哥又不是真心罵你。你放心,有哥在這裏,今天這事定要為你討回公道!”

    有人接口道:“到底還是個小孩子家家呢,心善又心軟。反正蘇廣茂那兩口子都被抓進去了,這也算罪有應得。”

    “那兩口子賣的是大活人,指不定得坐幾年大牢呢。這蘇老太太的親孫女又去了香港了,一時半會也聯係不上。等將來老太太去了,連給替她燒紙送終的人都沒有。”

    人們議論著各自散去了,獨留下蘇老太太一個人站在院門外麵,就像個木頭樁子似的。

    房子是保住了,可如今卻隻剩下她一個人了,以後的日子又該怎麽過呢?

    *

    上輩子,蘇秀秀倉皇逃跑,卻落得個“家賊”“白眼狼”之類的惡名;這輩子,她卻在眾人的見證下,光明正大的離開,還留下了一個好名聲。

    蘇秀秀跟在孟庭鬆身後,隻覺得身上的大包袱就這樣被丟開了。重活一世,她總歸是為自己討回了公道。

    至於蘇秋萍那事,一時半會是聯絡不上那邊了。也隻能再等待時機再行事了。這輩子,但凡是屬於她的東西,總歸要討回來的。

    蘇秀秀突然又想到,這一世,她才剛滿十五歲,實在是年輕得很。而且,她又帶著一身奇奇怪怪的本領,走到那裏都不用愁。

    等進城以後,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她定要過得比任何人都自在。

    至此,蘇秀秀上輩子心中的舊怨,總算完全化解開來。

    就連走路的時候,她的腳步都輕鬆了許多。走著走著,她甚至忍不住哼起了,小時候母親唱給她聽得童謠。

    孟庭鬆聽著她哼歌,忍不住回頭看過去。

    在一起相處了這幾天,蘇秀秀一直繃著小臉,就跟苦大仇深的小老頭似的。

    到了現在,她那張白生生的小臉舒展開來,嘴角也微微向上彎起,她哼歌的時候甚至還帶著幾分孩子氣的俏皮。

    孟庭鬆喜歡她這副活潑可愛的樣子。說到底,蘇秀秀還是個半大的小孩子呢。

    他嘴上雖然沒說什麽,卻配合著小姑娘的腳步,兩人邁著輕快的步子,一起往丁向榮家裏走去。

    *

    另一邊,原本丁向榮是想過來幫忙的。可到了蘇家莊之後,他卻發現孟庭鬆和蘇秀秀兩人,一個雖然年紀小,卻能說會道的,嘴上並不吃虧;另一個,雖然年輕氣盛,卻有一身功夫傍身,武力威嚇足以。

    這兩人一文一武,配合起來默契十足,根本就不用別人出麵幫忙。所以,丁向榮也就站在人群裏沒動。

    等到孟庭鬆帶著蘇秀秀離開了,丁向榮也沒急著跟過來。而是找上了一位蘇家莊的朋友,又打聽了其他的事情,順便幫著他們掃了掃尾。

    所以,孟庭鬆帶著蘇秀秀先一步到了丁家。過了好一會兒,丁向榮才回去。

    兩人又說了幾句,丁向榮也把打聽的事都跟孟庭鬆說了。

    眼看著都響午,幾人湊在一起,草草吃了午飯。

    蘇秀秀身體本來就虧損得厲害,上午又耗費了太多心神。吃飯的時候,她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就開始打架。

    孟庭鬆見她困得厲害,就打發她回屋去休息。說是天晚了,明天一大早,他們再進城裏去。

    蘇秀秀也沒說什麽,回到房裏就放心睡下了。

    孟庭鬆又跟戰友繼續聊天。

    丁向榮原本是偵察兵出身,因傷複員回來後,就當起了農民。

    雖然也能溫飽,日子過得也十分清閑,卻時常懷念軍營裏的日子,也很思念那些老戰友。

    所以,這次孟庭鬆過來看他,丁向榮自然就覺得很開心。

    孟庭鬆聽著丁向榮絮絮叨叨地說著回鄉之後的事情,心裏總覺得十分惋惜。

    他這戰友能力很強,本該有更好的前程,卻在田間消磨了銳氣。

    孟庭鬆並不是沒有臉色的人,這種話自然不能說出來。隻是他心裏卻忍不住想,等將來他退伍返鄉,又會是怎樣的光景?

    大概就是接過祖上傳下來的那把菜刀,然後,按照老爹的心願,當一個掌勺的廚師吧?

    孟庭鬆倒也沒那麽排斥繼承家業。隻是,在他年輕的時候,他更想跑出來見見世麵,順便做點自己想做的事情罷了。

    不過,現在也到了時候,該回家去了,跟父親好好談談,起碼讓老人家把心放進肚子裏。

    將來,他總會把老孟家的廚藝發揚光大的。

    另一方麵,他也得好好說服父親,收養了蘇秀秀,照顧她幾年,直到她長大|成|人為止。

    孟庭鬆這邊是盤算好了。

    到了下午四五點鍾的時候,蘇秀秀才醒過來。她隻覺得精神氣爽,心情舒爽。

    孟庭鬆見她起床,就過來找她談今後的安排。

    他之前本就跟蘇秀秀說過,要認她作妹子。蘇秀秀當時說要好好想想,孟庭鬆就以為她準會同意。

    於是,張口就對蘇秀秀說:“等到了咱們家,我先想辦法幫你找所學校。再怎麽說也該把中學先念完吧?不過你這也不算晚,我們當初上中學的時候,還有十六七歲的同學呢。”

    蘇秀秀聽了這話,差點把嘴裏的茶水噴出來。她其實也暗示過好幾次了,她要進城去找工作,掙錢養活自己。

    這可倒好,孟庭鬆還想著把她帶回家,認她當妹妹,供她念書呢。

    一時間,蘇秀秀有些哭笑不得,她果斷搖頭道:

    “孟大哥,你先別急,先聽我把話說完。我思來想去的,還是不打算回學校念書了,就想先找個工作,等安穩下來再說。

    我以前也曾聽別人提起過,現在有那個夜大什麽的學校,可以一邊工作一邊讀書那種。

    我想著,等我工作穩定下來,就考夜大。到時候,就能把我浪費的這兩年時間也給補回來了。

    孟大哥,我很感謝你處處為我打算,可我既然離開了蘇家莊,就沒打算靠別人。我倒要活出個人樣來,給我那好大伯好奶奶他們瞧瞧。孟大哥,你放心吧,我自己能照顧自己。”

    看著小丫頭那雙執著的雙眼,孟庭鬆忍不住心頭發軟。

    他本以為,蘇秀秀隻是在蘇廣茂麵前逞強,卻沒想到她是真的已經盤算好了。

    可那也不行呀,蘇秀秀還是太小了,說她十二三,別人都能信。一個小孩子家家的出去掙錢,又能找到什麽合適的工作?別再被人蒙了騙了拐了吧。

    在孟庭鬆心裏,早已把蘇秀秀當成自家妹妹看待了,自然不忍心看她受苦。於是又勸她。

    “你這想法雖好,可你這情況,一般老板根本就不願意雇你。不如這樣吧,你先再念兩年書,到時候,考夜大也多些把握。”

    蘇秀秀卻繃著小臉說道:“孟大哥,我也知道,你是真心為我好。可我有手有腳的,都已經掙了三年錢了。我到城裏先去看看,實在找不到工作,我還能擺攤做小買賣呢。總歸餓不著。”

    這可是改革開放的八零年代,凡是壯起膽子,敢做小買賣的,可都發財了。

    她到時也去街上擺個小攤子,賣點手套、襪子、針線、紐扣之類的小零碎,絕對不愁吃喝,說不定沒兩年就能發起來了。

    孟庭鬆看著她小小的個子,瘦瘦的臂膀,還有那張一團稚氣的小臉,還是忍不住搖了搖頭。

    “你就算要擺攤做小買賣,也有那爭地盤搶生意的人。等我回到部隊了,你身邊一個人都沒有,遇見麻煩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被欺負了,都沒人幫你討回公道。”

    蘇秀秀被他說得,臉都紅起來了。這還是她第一次意識到,太年輕了也是個麻煩事。隻是,她仍是固執地說:“我總要試試才好。”

    孟庭鬆這時也明白過來了,有了在蘇廣茂家吃苦受氣的那算經曆,蘇秀秀是不可能去別人家去了。

    想到這裏,孟庭鬆幹脆就把一肚子的勸解又吞進了肚子裏。

    最後,他看著蘇秀秀歎道:“好吧,就依了你,讓你去工作。隻是有一點,到了城裏,你人生地不熟的。倒不如我想辦法幫你找個合適的工作,剛好我也有親戚住在京城,到時候也能照應一下你。”

    “這……”蘇秀秀本來都盤算好了。

    可孟庭鬆這麽關心她,自然不可能放任她獨自一人去京城闖蕩。

    蘇秀秀對別人都是鐵石心腸,卻唯獨麵對孟庭鬆,她實在不忍讓他失望。

    一來二去的,這麽一猶豫,蘇秀秀到底還是點頭答應了,就讓孟庭鬆先幫她找份工作了。

    大不了工作之餘,她再另想其他辦法。

    再一看,蘇秀秀雖然年齡不大,幹起活來卻實在利落。她做的粥、蛋餅、小菜,雖然清淡了些,卻正好合了五奶奶的胃口。又為了照顧容五爺和孟庭鬆,特意做了一個口重的小菜來。

    這才來一天,蘇秀秀似乎就把他們老兩口的習慣都摸透了。

    容五爺這才知道,他小看這丫頭了。

    吃早飯時,孟庭鬆和五奶奶都誇讚蘇秀秀做的飯好吃。

    那小丫頭不經誇,小臉都紅了,似乎還有些害羞。其他時候,她幾乎沒說話,臉上也沒什麽表情。

    容五爺實在有些摸不透她,就抬眼看了過去。蘇秀秀很快就發現,卻並不閃躲,就那樣坦坦蕩蕩地迎上了他的視線。最後,反倒是容五爺先別開了眼。

    他心中暗道,這蘇秀秀還真是個古怪的孩子,居然一點也不怕他?

    他倒摸不準,以後該怎麽同她相處了。

    *

    吃早飯的時間並不長,孟庭鬆很快就吃完了,他跟容五爺打了個招呼,就準備去趕公共汽車了。

    倒是容五爺拿出了早前備下的瓜果點心,讓他帶回去,給他爸媽吃。

    孟庭鬆隨手接了過來,又跟容五爺聊了幾句,就準備走了。

    蘇秀秀跟容五爺打了個招呼,打算去送送他。

    路上,孟庭鬆開口說道:“本來,我該再看你幾天才是。可假期又短,我又還有一些事。不過你放心,我大爺大媽定然不會苛待你。你踏實下心來留在這裏好好幹活,肯定不會讓你吃虧的。我過幾天,還會再回來看你!”(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