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愛我你怕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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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穆洗好澡出來的時候, 祁衡正坐在床邊,身上換了件白色寬鬆家居服, 腳下穿著軟底防滑拖鞋,是他以往在這裏慣有的打扮。秦穆走到床的另一側坐下,把半濕了的毛巾扔到一邊, 五指作梳抓了抓頭發, 語氣裏聽不出什麽情緒:“跟奶奶說了些什麽?”
“沒什麽,就是跟她嘮了一些家常。”祁衡拾起秦穆扔下的毛巾,視線在秦穆滴著水珠的頭發上晃了一圈, 抿抿唇, 道:“我幫你用吹風機吹一下吧。”
秦穆抬頭瞧了他一眼,昏黃的燈光下,青年目光沉靜專注, 眸裏流淌著繾綣溫存的柔光。
這種眼神對秦穆來說是極為諷刺的。
明明背叛的人是祁衡, 現在裝深情的人也是他。
秦穆很快避開祁衡的視線,“不用,我自己來就好。”他本來沒打算吹頭發, 嫌麻煩,以前祁衡在這種生活細節比較注意, 像個愛操心的老媽子, 時時刻刻關注他的身體健康狀況, 有時候感冒咳嗽之類的小毛病他自己沒發現, 都是祁衡第一時間察覺, 然後督促他吃藥的。
吹風機嗡嗡嗡的機器聲很快在周圍傳開, 秦穆站在一邊靜靜地吹著頭發,他知道祁衡在背後看他,旁若無人地擺弄著吹風機,沒有朝後麵投去一眼。
過了一會兒,身後響起了拖鞋摩擦地板的聲音。
秦穆轉過頭,剛好看到祁衡的身影消失在了浴室門後。他稍微吹了一下頭發,摸著頭發半幹了就把吹風機關了,脫了鞋靠坐在床頭,從床旁的茶幾上抽出一根煙點上。
浴室嘩啦啦的水聲一直持續著。
秦穆靜靜地聽著水聲,狠吸了口煙,白色的煙霧從他的嘴巴鼻子鑽出,在空氣中飄散開來,如此循環,直到一根煙燃盡。第二根煙沒抽幾口,浴室的門就開了,秦穆掐滅了煙,空氣中的煙草味讓青年踏出房間的步子頓了一頓。
拿起秦穆放在一邊的吹風機,打開開關,熱風送來的那一刻,祁衡聲音平和地勸了一句:“少抽點煙。”聲音不大,吹風機隆隆的聲音差點把他的聲音蓋過了。
秦穆扯扯嘴角,隨口道:“這不是跟你睡同一房間,心裏緊張呢嘛。”
他們距離挺近,秦穆靠坐在床上,祁衡就站在了床邊,交談的時候微側過身體麵向秦穆,他的目光虛虛地在秦穆的眉眼間掠過,隨即垂下眼不再說話。
空氣中就隻剩下了吹風機的聲音。
祁衡吹頭發的時間有點長,吹了將近十幾分鍾就才把吹風機關了。
嗡嗡的噪音一停,秦穆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壓低聲音道:“你也知道我們現在的關係,我不知道你今晚為什麽會選擇留下來,不過我從沒聽說情侶分手了還能同床共枕……”
說到這裏,秦穆歪了歪頭,笑容淡漠地瞥了祁衡一眼,“所以今晚就委屈你睡地板吧。”
這句話的意思已經說得很明顯了,祁衡卻像是沒聽到一樣,收好吹風機,脫下鞋直接上了床。秦穆臉上神色不變,隻是眼神幽深了幾分,他看到祁衡拉過被子蓋住了他們倆,然後伸長胳膊把燈關了。
房間頓時黑了下來。
四周安靜到兩人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秦穆扯出一個諷笑:“這樣有意思……”最後一個語氣沒來得及發出,一道黑影忽地竄了過來,秦穆剛要有所行動,身體就被祁衡死死地壓住了。祁衡用力將秦穆壓在身下,兩手如鐵鉗一般禁錮住秦穆的手腕,一向清冷溫和的聲音裏多了一絲壓抑的情緒,“你為什麽把邵擎宇帶到這裏。”
“放手。”
秦穆收起笑,語氣沒有什麽溫度。
“你真的愛上邵擎宇了?”
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祁衡心裏是否認的,他不相信秦穆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移情別戀,可他還是想聽秦穆親口說出來,於是他屏息以待,漆黑的雙眸緊緊鎖定住秦穆的嘴唇,企圖從他的嘴裏得到些什麽。
秦穆如他所願地張了口,“如果我說我愛上他了,你會相信麽?”
“不會。”
“嗬。”秦穆嗤笑了一聲,深濃的眉眼間透出稀薄的笑意,“即使我現在對他隻到喜歡的程度,愛上他也是遲早的事。”
話音未落,鉗製住他手腕的兩手力道陡然加重,祁衡壓在他身上,將唇湊到了的耳邊,看到那白皙的脖子印上了兩顆草莓,他臉上溫潤從容的表情扭曲了一瞬,隨即神色忽地放柔,溫熱柔軟的嘴唇貼在了秦穆的耳邊,緩緩廝.磨,感受著男人耳尖綿軟的觸感,啞聲呢喃:“我不準你喜歡他。”
灼熱的鼻息噴灑在了他的耳際跟頸部,帶來一陣怪異的酥.癢,秦穆掙脫開了右手,用力扯住他的頭發,“你又是我什麽人,憑什麽命令……嘶!”秦穆倒吸了口涼氣,肩膀上傳來的刺痛讓他下意識地揪住祁衡的頭發往外拔。
祁衡跟他較上了勁兒,秦穆越是用力,祁衡的牙關就咬得越緊,牙齒狠狠嵌進了肉裏,腥甜的鮮血在他口腔裏彌漫開來。
這個瘋子。
低咒了一聲,冷汗迅速濡濕了秦穆的鬢角,他很快改變策略,放開祁衡的頭發,轉而用手肘去頂他的胃部,一下又一下。胃部被頂的翻江倒海,酸水不斷上湧,祁衡將那些湧出的鮮血涓滴不剩的卷入嘴裏,悶悶地笑著:“果然我還是……太貪心了,既舍不得放棄手裏的權勢,又舍不下你。”
秦穆抵抗的動作停了一停。
“我知道,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你怎麽恨我都沒關係,最好恨我一輩子。”像貓一樣舔.舐著秦穆肩膀的傷口,祁衡低低地笑了笑,笑容苦澀:“有時候我忍不住會想,如果當初我沒有被人販子拐走,而是在父母身邊快樂幸福地長大,然後再跟你相遇、相知、相守,是不是結局就會不一樣了,可是……”
“沒有如果啊,如果沒有被拐到安平村的經曆,我又怎麽會遇見你。”
他也想健康快樂的長大,可童年的經曆造就了他早熟隱忍的性格,那時候他孤身一人置身在那個貧窮腐朽的村落,隻有秦穆陪在他身邊,一遍遍告訴他他不屬於這裏,將來會帶他去尋找親生父母。
秦穆對他來說就是一束光,給他帶來溫暖跟希望,他像抓住浮木一樣緊緊地攀附在秦穆的身邊,汲取著他身上的光與熱,他分不清自己對秦穆的感情是親情多一點還是愛情多一點,他隻知道他這輩子都不會放開他。
如果不是祁氏突逢巨變……
祁衡移開唇,虔誠而輕柔地吻上了秦穆被汗水濡濕的發跡,“秦穆,我愛你,盡管你可能不會相信。”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愛人有著這世上最英俊最完美的臉孔,他還記得在上大學的時候,秦穆每次出現在他學校都會引來全校轟動,後來他就不願意讓秦穆拋頭露麵了,隻想把他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見,即使秦穆想出去,他也會強製讓他打扮的老土點。
這個男人啊,就是他此生最美好的夢,可夢總有清醒的那一天。
是什麽時候有危機感的呢?祁衡想,也許是傳言說他身邊藏了個絕世美人開始,那時候他就告訴自己不能倒下,不管是為了秦穆還是為了家人 ,他都不能倒下,他知道自己一旦倒了,秦穆就永遠不屬於他了。
至於東山再起,嗬,十年還是二十年?一想到他要失去秦穆那麽久,他寧願出賣良心走捷徑。
所以,他可以忍耐,不管付出什麽代價,他都可以忍耐。
幹淨清秀的外麵下,那顆心早就被腐蝕的鏽跡斑斑,失憶時的秦穆看到的隻是祁衡美好溫暖的那一麵,而覺醒後的秦穆看到了祁衡冷酷陰暗的那麵,美好亦或是黑暗,這才是完整的那個祁衡。
或許更早的時候,祁衡就不如外表表現的那麽完美了。
秦穆不喜歡深究往事,他相信祁衡確實愛他,隻是愛裏摻雜了太多的東西。他把祁衡推開,肩上的那個血印子像是用鐵烙下的一個梅花印,也不知道會不會留疤。他還記得胳膊上到現在還有謝戈留下的那個咬痕。
幸好臥室就備有醫藥箱。
秦穆開了燈,拿出備用的醫藥箱開始清理傷口,平白無故被祁衡咬了這麽大的傷口,他心裏不是不怒的,隻是秦奶奶就睡在門口,他不好把動靜弄得太大,隻能暫且先把這口氣咽下。
“你說這裏會不會留下跟謝戈咬得一樣的牙印?”
耳邊傳來青年低柔暗啞的嗓音,秦穆猛地抬眼,擰緊眉頭麵露不悅,語氣裏帶著森寒的警告:“祁衡,你發什麽瘋?”
青年露出溫柔的笑,指尖在秦穆的肩上流連,秦穆不客氣地打掉了他的手,臉上沒有了以往慣有的笑容。祁衡收回手,垂下眼,嘴角又是那個雲淡風輕的從容微笑:“你可以咬回來。”
將染血的藥棉扔到垃圾桶,秦穆勉強扯出一個笑,正要回答,門口忽的傳來了叩叩叩的敲門聲。
聲音在這個寂靜的夜晚顯得尤為突兀。
秦穆跟祁衡同時朝門口的方向望去,以為是秦奶奶,秦穆匆匆拉好衣服,胡亂把桌上的碘酒藥棉一股腦兒地收進了醫藥箱內,餘光撇到垃圾桶染血的繃帶,他伸腳把垃圾桶踢到了床底下。
“誰啊?”
做完這一切,秦穆揚聲問。
“是我,邵擎宇。”
門外響起一道年輕沙啞的男聲。
祁衡臉色頓時變得不好看了,他目光詭異,瞳孔直勾勾地盯著秦穆,後者猶豫了幾秒,道:“太晚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他不敢保證放邵擎宇進來,他不會發現什麽,一旦發現了什麽,他不敢肯定邵擎宇會做出什麽事來。
這話說完,門外頓時安靜下來。
以為邵擎宇放棄了,秦穆下意識地鬆了一口氣,冷不丁聽到邵擎宇開口:“祁總,我有些公事想要跟你談,你不會不方便吧?”
祁衡麵色一僵,眼裏掀起了一陣颶風,他先是看了秦穆一眼,秦穆同樣也在看他,兩人兩兩相望,祁衡率先移開目光,起身走到門邊,哐當一聲打開了門。
“怎麽會不方麵呢。”祁衡穿著睡袍攔在門口,清俊的眉眼浮起清淺的笑意,“有什麽事我們去外麵談吧。”
越過麵前的青年朝裏望了一眼,邵擎宇眼底暗影沉沉,他隔開祁衡的手臂往裏踏了一步,“其實沒什麽事,我睡不著,剛好看到你們房間的燈還開著,就想過來找你們鬥地主。”
說罷,他從懷裏掏出了一副牌放在一張古色古香的紅木四方桌上,對著愣在門外的祁衡微笑著道:“不會打擾到你們吧?”
“邵總說笑了,怎麽會打擾呢。”
臉上重新武裝出完美無缺的笑容,祁衡輕輕把門關上,“不過一會兒我們聲音小一點,奶奶已經睡下了。”
邵擎宇微微頷首,將視線平移到床上的秦穆身上,隻見秦穆無所謂的勾了勾唇,兩腿盤坐在床上,跟往常沒有什麽異樣,除了臉色稍稍有些蒼白,額角還有未幹的透明汗水。
即使開了窗戶,他還是聞到空氣充斥著一股酒精的味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