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馮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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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映嵐見狀反手一個橫劈。

    玄燭避無可避,眼見那泛著寒光的劍鋒朝離她的麵門越來越近,腦子裏忽然又閃現了炙羽不緊不慢的聲音。

    “馮虛十二式,藤繞三膝。”

    玄燭猛然想起今晨炙羽走後,她在絲絹上所讀,也來不及多想,電光火石之間,步履輕退,複又左移。幾個步履後竟真避過了喬映嵐的劍式。

    雖是避開了,但玄燭不由得有些後怕,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好你個窮酸女,還真是有幾下子。”喬映嵐說罷,劍式變得更加狠辣,一招一式都朝著玄燭的命門而去。

    炙羽無意中開了神識想看看二人。花月性子頑劣,有時候過分了些,怕是會欺負玄燭。沒想到恰巧讓他看到了這麽一幕。

    問玉見炙羽仿佛開了神識在探尋什麽,望了望麵前的棋盤,棋盤上九顆黑子整齊排列,蓄勢待發。

    “還下嗎?”

    炙羽點了點頭,落下一子。

    “馮虛八式……二式……十七式……六……十五……”

    喬映嵐的劍幾度擦著玄燭的皮膚而過。玄燭來不及害怕,她此時隻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極度認真地聽著炙羽的指引,生怕稍有差池便命喪於此。

    “嘩!”又是一劍橫劈,將雅間裏一個青瓷花瓶劈了個稀爛。

    小二見到這番場景也慌了神,哭著喊著“別打了,別打了,哎喲……小心椅子……”

    見一直傷不到玄燭,喬映嵐一咬牙,左手悄悄撚了個決,一道不起眼的白光朝玄燭的左腳射去。

    “三式……”

    玄燭聽言正欲向右移步,忽然感覺自己的左腳被什麽東西束縛住了,動彈不得,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喬映嵐的劍鋒也隨之劈了下來。

    正當玄燭覺得徹底完了之時,隻聽“當”的一聲。喬映嵐的劍在劈到玄燭的一瞬間,她身上突然閃現出一層淡淡的紅光,喬映嵐的劍被這層紅光彈了出去。

    喬映嵐虎口被震得發麻,脫了力,手中的劍飛了出去,直直地插入了牆中半尺之深。

    “昊日宗……你是昊日宗的人?”喬映嵐捂住右手虎口,有些不可置信地望著玄燭。

    昊日宗?

    玄燭皺了皺眉頭。

    饒是她再不懂修行之事,卻也知道這天下統分六界——神,魔,妖,獸,人,鬼。

    人若修行天道,則可羽化登仙。仙雖不若神魔一般強大,但足以在其它四界橫著走。而其他修行之人,雖無緣登仙,卻也能延年益壽,並擁有一些普通人無法企及的力量。

    天下修行門派並不多,掰著指頭都能數過來,畢竟凡人窺得天道的機緣少之又少。這些門派中大多都會尋一靈山寶地建門立宗。唯獨這昊日宗有些與眾不同。

    昊日宗宗主原是一名普通女子,無意間窺得天道開始修行,百年前親手毀了昊日宗舊址,登仙而去,從此隱居世外。從那時起,昊日宗弟子開始散修之路。昊日宗弟子不多,不過數十人之眾。散居天下,也不以修行弟子自居,他們或是販夫走卒,或是達官顯貴,居於人間各處。據說這是那位仙人登仙時領悟到的獨特的修行之道。

    直至十年前那位仙人領著一位少年再次出現,召集一眾弟子,令少年執掌昊日宗。

    少年執掌昊日宗後,依舊秉承散修之道。但每至臘月,便召集弟子聚首一處進行同修。昊日宗也在少年執掌下實力大增。天下人皆敬稱少年一聲小公子。

    而玄燭身上那層紅光,便是昊日宗的護體之法,能在生死關頭避過一擊。

    喬映嵐怎會不知昊日宗?

    她仗著修行之人的身份橫行,卻也隻敢欺負欺負普通人。若是遇到其他修行之人,她也不敢如此蠻橫。

    更何況,她出山之時,師父千叮萬囑,這天下兩個門派萬萬不可招惹。一是丹熏,二是昊日。前者實力過於強大,與之爭鬥無異於螳臂當車。後者實力究竟如何,無人知曉,未知亦是可怕。

    喬映嵐正不知如何是好,朱羨魚卻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哭著說道:“嵐嵐你為何要動手啊……我……我隻是想要個雅間而已……他們不讓,我們去別間也是可以的呀……”

    喬映嵐當即黑了臉。

    當初可是她朱羨魚非要這雅間的,為何聽她這話,倒成了都是她喬映嵐的錯?

    “嗬……”一直未出聲的花月突然輕笑了一聲,接著道:“二位先別忙著推脫過錯,畢竟咱們昊日宗護短,二位無論怎麽推脫,到頭來咱們昊日宗依然一個也不會放過。”

    朱羨魚並非修行之人,聽到這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喬映嵐雖然心中害怕,卻還是強作鎮定地說道:“今日之事是我們的過錯,同是修行之人,還望師兄師妹海涵。”

    “什麽我海不海涵的,其實你也沒傷著我,倒也無妨。”

    聽到花月這樣說,喬映嵐鬆了口氣,正準備作揖告辭,忽然又聽花月說道:“我是無妨,隻是你剛剛差點傷了小公子唯一的親傳徒兒,不知道小公子能否海涵了姑娘?”

    聽了這話,玄燭更糊塗了。本來就莫名其妙地成了昊日宗的弟子,如今為何又莫名其妙地被稱作小公子的徒弟?

    她身上這道紅光很可能是花月所為,他言語之間甚是維護她,若不是他心中早知喬映嵐無法傷他,他又怎會對之前的打鬥袖手旁觀。

    如果正如她所猜測的,那麽花月定和昊日宗有所淵源,很可能是昊日宗的弟子。花月終日跟在炙羽身邊,而且如此輕易地謊稱她是小公子的弟子,自然是有自信不會被拆穿,也不會被小公子懲罰。如此說來,炙羽很有可能是昊日宗如今的執掌人。

    思及此,玄燭心中不由得一陣竊喜。

    如今炙羽的實力越是強大,那麽她便越是安全。

    金銀財富,名利聲望,她統統不在乎。現世安穩對她來說才是最可貴的。

    但這在喬映嵐看來,卻是挑釁。

    喬映嵐咬著下唇,一絲血腥味在嘴中彌漫開來。

    一定是故意的……這兩個人一定是故意的!若是她們進來之時二人便亮明身份,這場爭執定不會發生。二人不說反倒任由她羞辱,不過是為了最後看她笑話罷了。

    喬映嵐現在覺得自己就是個跳梁小醜,心中雖恨,卻知道此時絕不能表現出來,隻能走到玄燭麵前,福身一禮,說:“這位師妹,今日確是我魯莽,在這裏我給你陪個不是。”

    麵對雅山的人,玄燭怎可能不恨。但一來害他家破人亡的並非喬映嵐,二來她想要憑借自己的力量傷到喬映嵐一分一毫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玄燭冷哼一聲:“你們雅山之人何止是魯莽?何況,你們這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喬映嵐握緊了雙拳,咬牙說:“同為修仙弟子,我已道歉,你們也不要太過分。”說罷,轉身拔劍便走。

    朱羨魚見喬映嵐離開,立馬從地上爬了起來,跟了上去。

    二人離開之後,玄燭半晌沒回過神來。

    若說昨日炙羽讓她嚐試修行之時,她並未抱有多少希望,更多隻是覺得閑來無事罷了。

    可今日,不過是將《馮虛決》稍稍研習,算不得什麽修行。但她竟然在喬映嵐的劍下躲了如此多招。

    第一次嚐到了手握力量的滋味,雖然隻有一點點,甚至還不足以自保,但玄燭依然十分振奮。

    說不定……說不定她真能替爹爹報仇……

    而另一邊,炙羽關閉了神識,落下一枚白子。

    棋盤另一側,問玉手執黑子,麵色凝重,遲遲不肯落子。片刻後,她幹脆將手中的黑子扔入棋簍,說到:“不下了,你這根本就是在欺負人。讓了我九子,還一麵下棋一麵開著神識不知道在做什。居然還將我殺得片甲不留。你倒說說,你誆我來陪你下棋做什麽!”

    炙羽搖了搖頭,袖子一撫,黑白兩色的棋子立刻分開,係數落入棋簍中。

    “再下一盤。”

    “……”

    飯後,二人從酒樓出來一同去集市買了些食材,而後又前往西市的一家陶器鋪子。

    素暉釀對於修行之人來說是極為金貴的寶物,但盛裝素暉釀卻需用最為粗鄙的草木釉陶罐。玄燭挑了一個約摸能裝兩鬥酒的罐子,思忖著一個月釀這麽一罐子應該差不多了。

    等玄燭挑好罐子出來,已經黃昏。

    玄燭抱著罐子和花月出了城又繼續向南走,人煙漸漸稀少。走了約三裏路,四周便沒了人影。

    玄燭再也忍不住,在路邊找了塊石頭,一屁股坐了上去,逛了一天,她隻覺得腳酸脹得厲害,仿佛要斷掉了一般。

    花月見她坐下,朝著她微微一笑,接著足尖一點,瞬間向後退了三丈遠,將手中的罐子往上輕輕一拋,收入了乾坤袋中。

    玄燭還未看清楚他的動作,花月隨即翻身,抖開雙翅飛到了半空中。

    玄燭以為他迫不及待想要回去,望著他有些氣惱:“你飛那麽高,我怎麽上去?你趕緊下來,咱們回去了。”

    花月長鳴一聲,雙翅一揮,向涿光山飛去,絲毫沒有理會玄燭的意思。

    他簡直是瘋了,就因為她裝模作樣地哭訴淒慘身世,就動了惻隱之心。她不過就是九哥撿回來的一個無家可歸的小丫頭罷了。還……

    想到自己新得的名字,花月心中又有些憤恨。長鳴一聲,加快速度朝玖淵穀飛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