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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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小鶴刻意減慢了速度,並用靈氣護住玄燭,但回到炙羽的院子裏時,玄燭已經昏了過去。
小鶴化作人形,將喬映嵐扔到一旁,扶著玄燭進了竹亭。炙羽起身,手中撚訣,將玄燭平放在小塌上。又從乾坤袋裏掏出一件狐裘披風,蓋在了玄燭身上。
原本在小鶴身上吹了一路的秋風,驟然間的溫暖讓玄燭感覺十分舒適,雖然還在昏迷中,卻也不自覺地緊了緊狐裘,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依舊跪在池邊的花月見玄燭這一身的傷,微微有些吃驚。
炙羽卻神色不變,坐在塌旁,執起玄燭的右手,緩緩地將靈氣輸入進去。
玄燭隻覺得一股暖流自右手進入,在她周身遊走,不出須臾,身子便感覺沒有那麽沉重,緩緩地睜開了眼。
見玄燭轉醒,小鶴立即上前,遞了個迎枕放在她身下,讓她能坐起來斜倚在塌上。
炙羽見玄燭醒來,起身走到竹亭邊沿,望向倒在池邊的喬映嵐。
喬映嵐早在小鶴捆她時就暈死過去,此刻也已轉醒。
迷迷蒙蒙地睜開眼,她便見到了跪在自己身旁的花月。
花月前方池水漣漣,月影映照在水麵,微風輕起,將月影吹碎,隨著水波搖曳。
再順著花月跪著的方向望去,隻見池中一處竹亭,欄杆旁一男子負手而立。
月明星稀,喬映嵐目力不及,隻能隱約望見一個挺拔的輪廓。但那周身的氣派,讓她肯定這男人定然不簡單。又見花月跪著,心下了然,施施然爬了起來。
小鶴見喬映嵐起身,衝過去對著喬映嵐的膝蓋便是一腳。
喬映嵐脫力,膝蓋重重地跪在了青石板上。一陣劇痛從腿上傳來,她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膝蓋骨在跪下去的一瞬間被磕碎了。
喬映嵐知道那竹亭中的男人在看她。她忍著劇痛,盡量讓自己看上去隱忍堅強,又楚楚可憐。
這女童和少年看上去都是這男人的手下,保不定她辯解一番,這男人便信了他。更何況,世人誰人敢不給雅山一些麵子,這少年與女童無知,看這男人的氣派也不會無知到連雅山都不知道吧。
“公子,在下乃雅山弟子。今日與公子的手下有些爭執,卻不想公子的手下竟出口辱我師門。我一時不忿,才動了手。若有什麽誤會,還請公子見諒。”
玄燭本就傷了魂魄,剛醒來又聽到喬映嵐這般顛倒黑白,氣得她腦殼生疼。
“壞人,我讓你裝!”小鶴又是一腳踢在了喬映嵐的手臂上。
喬映嵐順勢一倒,身子嬌柔得令人不忍。
“嗯……”竹亭中傳來炙羽的清冷的聲音:“雅山……”
炙羽絲毫未動,身形卻浮在空中,朝喬映嵐而來。直至到了喬映嵐眼前,她依然看不清他的麵容。
這人的修為深不可測。
但看這情形,他該是聽過雅山名頭,看來不會過於為難自己。
喬映嵐心中稍稍鬆了口氣。
玄燭見炙羽已經出了竹亭,想要張口告訴他,之前追她的兩個臭道士也是雅山的。但是腦子裏有些混沌,張了張嘴竟沒有發出聲來。
炙羽將喬映嵐打量了一番。
喬映嵐麵容姣好,雙眼噙著淚,咬著下唇,在這月光下更顯動人。
炙羽盯著她瞧了半晌,臉上看不出喜樂,最終還是歎了口氣,轉身朝小鶴說道:“扔了吧。”
扔……扔了吧?
喬映嵐感覺自己似乎不能理解這三個字,她是人,修仙之人。為何聽這人的語氣,竟將她棄之如敝屣?
還有……扔哪?
還未等她反應過來,小鶴已經叼著她離開了。
玄燭覺得炙羽之前的沉默一定是故意的,在喬映嵐燃起希望後在親手掐死她的希望。
扔了吧……
這三個字還真是絕了。隻是不知道小鶴會將她扔到哪裏去,等小鶴回來她可要好好問問。
她現在很想大笑,可剛一張嘴呼氣,便引來一陣咳嗽,接著胸內一陣劇痛,神誌也跟著恍惚起來。緩了許久才緩過來。
處理了喬映嵐,炙羽又轉身望向花月。
“知錯了?”
“知錯了。”
花月這回沒有再頂撞炙羽。
當小鶴帶著全身是傷的玄燭回來時,他便開始後悔了。
他自小在玖淵穀長大,身邊除了炙羽便是小鶴。小鶴天賦過人,炙羽更是不用說。所以,他從未想過玄燭會弱成這樣。她不過是在外待了片刻,便惹得一身傷回來。
炙羽見他認錯,也不再多問:“去臨崖領罰吧。”
花月未作聲,起身便離去了。
玄燭雖不知臨崖,但也知道不是個好地方,想著以後還要與花月朝夕相處,便欲開口向炙羽求情,卻忘了自己還發不出聲。
恰巧此時小鶴回來,炙羽將眼光從花月身上移開落在了她身上。
“糖人?”
小雀聽到炙羽清冷的聲音飄出這兩個字,嚇得後退了兩步,扁著嘴有些委屈地哼哼道:“我……我錯了,我不敢了。”
炙羽也未多苛責她,摸了摸她的頭,便示意她退下。
小雀見狀拔腿就跑。
炙羽轉身,慢慢踱步複又走到小塌邊,雙眸似古井無波,盯著玄燭。
“燃生魂?”
所以,這是一個一個算賬,終於輪到她了嗎?
玄燭隻覺得腦殼突然變得劇痛無比,雙手扯了狐裘披風蓋在了腦袋上。
忽然她感覺全身一涼,狐裘披風竟憑空消失了。
玄燭無奈,隻能睜開眼瞪著立於塌旁的炙羽,沒好氣地說到:“那我能怎麽辦?我不燃生魂便被她殺了!而且我也沒燃盡啊,我隻燃了一魂,真的隻有一魂。我想著燃了一魂,變成個傻子,你總該趕過來救我了吧……”
“你就沒想過他們有三個人?”
玄燭一愣。
是啊,他們有三個人,若是她燃了生魂拖死了喬映嵐,保不齊她那個師兄會立刻殺了她替他的好師妹報仇。到時候她還能指望炙羽來救她?
當時自己究竟是怎麽腦子一熱就想著燃生魂了?
玄燭對於自己的愚蠢有些心驚。
“現在才知道後怕,是不是晚了?”
“那……那也不是我的錯!”玄燭一副理直氣壯的表情:“若不是你和花月指使,我又怎會得罪她?當時我若不是燃生魂,怕早就死了。”
炙羽隻是盯著她,卻沒有接話。
玄燭哭喪著臉,有些委屈:“我是真的沒辦法,他們都是修行之人,我是皎獸,除了能夠燃生魂,我和普通凡人沒有區別。你讓我怎麽辦……這吃人的世道,人家捏死我就跟捏死隻螞蟻一般。”
“別忘了,十年的素暉釀。十年內,我不會讓你死。”
“哈?”
炙羽勾了勾嘴角:“嗯,能說這麽多廢話,看來是緩過來了,回去休息吧。”
經他提醒,玄燭這才發現,自己剛剛還不能言語,現下竟然說了如此之多。
炙羽拿出剛收回去的狐裘,裹在她身上,將她打橫抱起。幾個呼吸間,便回到了玄燭的院內。
炙羽的懷抱比她想象中要溫暖得多。
習慣了漂泊無助的日子,玄燭突然有些貪戀這份溫暖。安靜地縮在炙羽的懷中,抬頭仔細打量著他,卻隻能望見炙羽半邊側顏與緊實的下顎。隻是即使隔得這麽近,也依然像是在霧裏,看不真切。
看來他是真不願意他人知道他的真顏。可越是這樣,玄燭心中越是好奇。
他說,他不會讓她死。
玄燭腦子裏一直回蕩著這句話,那清冷的聲音讓她的心不由得跳快了幾分,莫名地心慌又心安。
隻是這才認識兩天,便讓她感覺到安心?
玄燭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她何時這麽容易相信人了?似是要甩開這種想法,她用力地晃了晃腦袋,又感覺腦殼一陣劇痛。
炙羽見她這莫名其妙的舉動挑了挑眉,將她放在床上,也未多做停留便走了。
經過這一日,玄燭早就疲乏得緊,沾了枕頭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次日醒來,腦子裏依然昏昏沉沉。
玄燭知道,傷了生魂怕是很長一段時間都要這樣,不過沒有完全變成個傻子已經是值得慶幸的了。
此時已是巳時,昨日炙羽吩咐了她在院子裏將養幾日,不需要前去修行。
她向來不是個嬌氣的人,這麽多年的顛沛流離也沒有給她嬌氣的機會。身上雖然酸脹得厲害,但略微翻了幾個身,緩了緩也就起床了。
花月昨日將采買的東西都堆在一樓,雖秋日天寒,但若不早日處理怕都會壞掉。
“你還真跟個凡人一般。”
玄燭抬頭,便看花月斜坐在梨樹的枝椏上,雙手環胸,左手拿著一隻啃了一半的梨。
“凡人有什麽不好嗎?”玄燭停下了手中的活,眯著眼望著他。
“羸弱、矯情、虛偽、自私。”花月冷哼一聲。
“那神魔就不羸弱、矯情、虛偽、自私了嗎?世上強者無數,高峰之上更有高峰,對於神魔來說,凡人羸弱,可對於螻蟻來說,凡人與神魔都是無法超越的高峰。而神魔之上還有天道,與天道相比,神魔與螻蟻又有何區別。”
“再者,若說我見過最矯情、虛偽、自私的,怕都是些神魔。我皎獸一族為何會幾近滅族,都是拜他們所賜,可與凡人沒有任何關係。”
花月挑了挑眉。他在幹什麽?明明是來道歉的,為何又將這小皎獸惹炸毛了?
花月握緊了手中那枚小巧的發簪,一時尷尬得不知說什麽才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