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禍福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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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爺向景言去蘭庭院給哥哥嫂嫂問安,結果卻挨了兩巴掌,又被痛罵一通,最終紫漲著麵皮一臉狼狽地離開的事情以極快的速度迅速傳遍了整個向府。之後又有蘭庭院的小丫頭出得院來,去給四姑娘和七姑娘傳話兒,道是大夫人身上不好,今兒個下午的問安便罷了,改明日上午再過院子裏來吧。

    雖然眾人都覺得向景行這番安排做得不合規矩,但經過了上午的二爺被掌摑事件,任誰都不敢吱聲兒在大爺眼前多嘴兩句,敢開言申斥向景行的,例如柳夫人聽了丫頭原原本本學過來的話兒,卻隻以帕子掩唇冷笑道:“不知所謂的東西!既然沒人教會他怎麽說話兒,行兒這個做兄長的教訓教訓也是應該。”

    丫頭垂首聽著,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想了想,柳夫人又道:“去叫秋槿過來,就說是我的話,把新送到院子裏的這一季的新頭花兒給行兒媳婦兒送過去。”既然兒子媳婦兒受了委屈,自己這個做婆婆的總該給她些安慰才是。

    丫頭聽了,急忙應一聲去了。

    有人將消息送到翠鬆院,向老爺卻正在書房裏看老友新送來的曲譜兒,聽了下人的話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連一點變化都欠奉。那人瞧老爺的反應,也沒說話,靜悄悄地自下去了。

    且不論府裏如何暗潮洶湧,向景行把庶弟們都打發走,便將小孩兒抱進了裏屋,其他人都被他打發了下去,唯留下玉鐲一個人伺候著。

    一時服侍著喬致寧卸了妝,去了滿頭珠翠,換了件家常衫子穿了,又在房裏將早先預備好卻一直沒來得及送上的細粥小菜布好了,玉鐲這才握了小主子的一雙繡花鞋默默退了下去。

    站在門外,玉鐲一張俏臉上陰晴不定,手中的繡花鞋幾要被她捏變了形去。少爺代嫁時,衣裳內衣等皆不怎麽合體,唯有一雙鞋是合腳的,看來姑爺說得果然不錯,那些人是早有預謀的!隻可恨自己竟然直到今天方才曉得這些......

    又想起姑爺叮囑自己好生盯著鸚哥兒的事,玉鐲垂下眼,盯著自己蔥白一般的手指,唇角閃過一抹冷笑:這般該殺的奴才,早晚不得好下場!

    罷罷,姑爺總不會放過她的......

    不過,以後寧少爺在這向府中生活恐多艱難,自己一家當年受高夫人頗多恩惠,無論如何要好好護著小主子......玉鐲一行想著,轉身向外走,心中又計較著喬致寧沒有合身的衣物,不論男裝還是女裝,假手他人總是有些風險,既如此,以後便都由自己一力擔了吧......

    喬致寧並不曉得玉鐲正殫精竭慮地為自己謀劃,此刻他穿著好不容易翻出來的向景行八-九年前的衣裳,拉扯著猶然嫌長的袖子愁眉苦臉:“還是大了些......”

    向景行瞧著被裹進衣衫裏的小人兒,努力將想要上翹的唇角壓下去,口是心非道:“還好,並不怎麽大。”既然不想穿女裝,暫且也隻能湊合些了。

    喬致寧嘟著唇一臉不滿,剛要抬腳邁步卻踩到衣角,一頭就要紮到桌子底下去,卻被向景行眼疾手快地一把撈到了懷裏抱住。

    喬致寧癟了癟嘴,終於忍不住爆發了,在向景行懷裏炸毛道:“我為什麽要穿這些衣服?!以後還要見天的穿女裝,戴珠翠,裝女人!!什麽事都不能做還要被人比作青樓的妓子!我是男的!!是個男的!!!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為什麽是我?!為什麽偏偏是我?!!!”

    幾日來積攢的怒氣、怨懟、委屈與各種複雜的情緒接踵而來,加之今日所見所遇種種給他的壓力,喬致寧承受不住,在這一刻終是發泄出來。

    見他如此,向景行原本還帶笑的臉瞬間又陰沉下去,小孩兒一眼瞧過去心尖兒就是一哆嗦,對眼前男人的畏懼心理占了上風,炸開的毛兒登時就萎了下去,耷拉著眉眼,一副可憐相。

    向景行卻沒有絲毫憐惜的意思,他眉峰帶著鋒銳的厲色,伸手捏住小孩兒的下巴用力抬起,眯著眼盯著喬致寧霧蒙蒙的大眼睛冷聲道:“我來告訴你為什麽!因為你放任了你家姊姊的荒唐行為,因為你作繭自縛,因為你犯了錯,就該承受今日的苦果!!”

    “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向景行以拇指輕輕拂過小少年殷紅的唇兒,低低道:“也再沒有任性的資格。從今往後,要學著在這裏生存下去。”

    小孩兒的眼淚滾了出來。眼眶通紅,抽噎著說不出話來。

    他本想大聲申辯,想說自己沒有錯,可是想到之所以如今能夠保得性命在這裏全須全尾地衝著向景行大喊大叫的原因,卻又完全開不了口。

    他依然感覺憤懣不平,即便是被眼前的男人占據了身心依舊如此,所以才會在此刻爆發出來,可是爆發過後,他亦然心知男人的話並沒有錯。他需要在這裏生存下去,即便是以一個女人的身份。

    揪住男人的衣領,小孩兒掉著淚囁嚅道:“我以後......都要過這種日子麽?當......一個女人......”

    做向家的大夫人,學會如何掌管內宅,像自己的母親高夫人那樣相夫教子,管理丈夫的所有妻妾,打理向家的田莊鋪子,懲罰犯錯的家人仆婢,更要為夫家延續香火.....

    喬致寧是嬌憨天真,可不代表他蠢,一想起這些潛意識裏留存在他腦海中的東西,他就忍不住焦躁,更況且,他是個男的,怎麽給向景行生孩子?!

    見懷裏的小人兒終於軟化下來,向景行臉上冷硬的線條也柔和了些,原本要出口的無情的話在嘴邊打了個轉兒居然被他咽了下去,反不由自主道:“不會,我向你保證。”他說:“我會想辦法,不會勉強你做那些你不喜歡的事情......放心吧,一切還有我。”

    小孩兒含淚點了點頭,他向來都相信眼前的男人,既然向景行這麽說,他就相信。

    向景行要將他抱起來,小人兒也不反抗了,隻抓住他的手臂想穩住身子,卻不料下一瞬耳際傳來男人一記悶哼聲。

    小孩兒疑惑片刻,似想起什麽,猛地去撥向景行的衣袖。

    向景行也不阻止,隻那樣靜靜地看著他。

    喬致寧卷起男人左邊的衣袖,便看到了纏在小臂上的繃帶,還有那上麵暈染開的刺眼血跡。

    他想起早上那條血跡斑斑的素白帕子,還有丹桂興衝衝抱了匣子離開的背影,終於鼻子一酸,再次落下淚來。

    他曉得向景行對他是真的好。

    小孩兒無聲地哭泣,淚水止不住,向景行為他拭淚,腔中卻是終於放下一顆心來,從今往後,小孩兒心裏的不平與怨懟該是可以消散了吧。

    一時這般想著,向景行又慢慢皺起眉來。

    既然應了小孩兒的話,以後的路總該安排好了才是。若要對喬致寧食言,向景行是委實不願的,但若要將小孩兒的真實身份明朗化,自然需要好生一番周折,的確是件難事。

    喬致寧很快就滿十四周歲,他原本比同齡人發育得晚些,當年向景行十四歲時甚至比一些十六歲的少年還要高些,且已經開始變聲了。就算小孩兒長得慢些,到了十五六歲也該開始發育了,那時恐怕想再遮掩他的真實身份也是難了,所以,留給向景行的時間確然不多,他需要好好謀劃一番方好。

    “還痛麽?”

    小孩兒眼淚巴巴地仰起頭,打斷了向景行的沉思。

    男人笑了一下,逗他:“疼。”

    下一刻,小人兒低下頭,在纏著繃帶的傷處輕輕親了一下,再仰了下巴,巴巴問道:“這回還疼麽?”

    向景行忍不住笑出聲來,在他紅紅的唇兒上親了親,笑眯眯道:“這回不疼了,真的。”

    小孩兒於是笑彎了漂亮的眼睛,長長的睫毛上猶掛著淚珠三兩滴。

    向景行不由得心中暗歎,這小家夥兒似是有種與生俱來的,小獸一般的善於討好人心的本事,即便是自己這樣冷硬的人也無法抵擋,卻不知他那生身父親喬博年卻是為何不喜歡這個嫡子。

    不再多想,向景行將小孩兒抱在自己的腿上坐了,端了粥道:“早上就不曾好好吃飯,這會兒該餓了吧,先吃點東西。”

    小孩兒在他腿上歪了歪,猶豫道:“你胳膊疼,我自己吃。”

    向景行失笑,伸臂攬在他腰間:“傷的是左胳膊,右邊無礙的。”

    小人兒於是心安理得地呆在男人腿上,被乖乖投喂。

    兩人都餓壞了,幾乎將金燕準備的飯食吃得一幹二淨。吃完了,小孩兒也不急著上床補眠,隻提著衣角在屋裏溜達著消食。

    一會兒,小人兒似想起什麽,抬頭,小小聲喚男人:“行大哥?”

    向景行在床邊閉目養神,聞同未聞。

    小孩兒又叫了幾聲,見男人不理,眼珠兒滴溜溜轉了一圈,忍住惡心道:“那......夫君?”

    向景行唇角一勾,睜眼看過去。

    小孩兒頓時瞪眼。

    “怎麽?”向景行挑眉。

    “沒什麽。”小孩兒腳尖兒在地上劃圈圈,一會兒還是忍不住道:“你今天打了你二弟兩巴掌......”

    向景行截斷他的話,糾正道:“是我打了咱們二弟兩巴掌。”

    小孩兒扁扁嘴,也不爭辯,又想起向景行兩巴掌下去,向景言那俊秀非凡的臉立即成了豬頭,登時就把自己皺成了包子臉一張,還倒吸了一口冷氣,似乎切身感受到了向景行那兩巴掌的龐大威力。

    “你打了他兩巴掌,又把他臭罵了一通,該不會有什麽事吧?”小孩兒顯得憂心忡忡。若是在喬家他把弟弟兩巴掌打成豬頭,父親鐵定不會饒了他。當然,他也不可能去揍弟弟兩巴掌,即便是因他先冒犯了自己的妻子.....

    當然,自己以後估計也不會娶妻就是......

    “會有什麽事。”向景行笑得有些發冷:“與喬家結親本就是太太一手安排的,他今天那般說話乃是故意而為之。”

    作者有話要說:突然感覺這個故事太溫馨平淡了點,是不是該給倆人搞點狗血咆哮x啥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