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淩元說出了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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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冥蔬果園。

    院子裏除卻柳柔蓉最愛看的薰衣草,還種有其他花瓣飽滿的花朵,顏色多以黛色居多。

    今夜是孫兒離開的第二十三個夜晚,柳柔蓉心有寄盼,沒有了乖孫兒的陪伴,這半個多月以來,她過得很想念。不知這孩子一個人在路上能否照顧好自己,也幸得他曾經出去過,加上自己對淩元時常的告誡,柳柔蓉倒不怕淩元會在外頭吃什麽大虧。

    太陽剛落山,月亮早已掛在半空,柳柔蓉獨自在院子裏采摘著花瓣,摘下後一片片地湊近已泛花的眼前,挑選合格後才放進撐在腰間的簸箕裏。

    院門前傳來敲門聲,開門後發現是淩顏突然到訪,讓柳柔蓉深感意外。兩位年歲相差巨大的女子目光相視,柳柔蓉神情豁然,孫子、遺骸、將她關在此處的理由,淩顏該給她的都給了,今夜再來,卻是為何?

    提前收拾好簸箕,柳柔蓉將淩顏請進藥師殿。

    一代新人換舊人,當今天下最美女子與上任同坐屋簷之下,不管從衣著還是妝黛,自然是淩顏要精致些,但她眼中的光芒,卻要比柳柔蓉這位深居簡出的前輩要冷清些。

    “淩姑娘,你是元兒的母親,我是元兒的奶奶,我們見過多次,老婆子見你也不怎麽討厭我,叫你一聲淩姑娘不過分吧。”

    柳柔蓉的主動很貼時宜,見淩顏向她微笑,柳柔蓉輕吐一口蘭氣,繼續道:“淩姑娘此次來藥師殿,怎麽易先生沒有來?”

    “朕一個人來的,沒必要讓他也知道。”

    淩顏的回答讓柳柔蓉輕鬆了不少,至少不會又是什麽遺骸這類讓她吃驚的大事。

    柳柔蓉微微一笑,道:“那淩姑娘來,是為何事?”

    “元兒已到了克莫山脈。”

    柳柔蓉搭在腿上的手指顫動,說道:“元兒好快的動作,一個月不到就趕到克莫山,要是普通人騎著馬兒也要兩月的跋山涉水。”

    “這都不是主要。”不是來跟柳柔蓉談天說地的,淩顏望著柳柔蓉,說道,“朕知道元兒去克莫山是去找他口中的大叔,也知道柳前輩是支持他,不然元兒沒那麽大勇氣敢逆朕的意思。”

    柳柔蓉點頭,她未否認。

    淩顏道:“前方傳來消息,元兒在去的路上打架兩次,三天前,元兒背部以及左臂被陽家堡人重傷,不過因元兒自身體質緣故,加上有貴人相助,現已好大半。”

    柳柔蓉臉色凝重,她擔憂道:“元兒的脾性真不讓我省心,跟他說過打不了就讓他逃的話,估計早給忘了,這孩子……”

    柳柔蓉倒是聽得出來淩顏是在向她匯報元兒的情況,殿內的氣氛因這些話輕鬆了些,瞧柳柔蓉瞧淩顏的目光,隱約中有種婆婆望兒媳婦兒的樣子。

    淩顏接下來的話讓柳柔蓉陷入沉思 :“可柳前輩有想過,單允他既然都來星冥了還不肯認元兒,難道等元兒主動送上門去,單允就認了?”

    柳柔蓉一時間被問住,又聽淩顏說道:“朕跟他最後一次見麵沒多久,他便被冥君重傷,在靈神界昏睡了八個月,可他成親是距離朕跟他上一次見麵還不到一年的時間,僅是他醒來後的第三個月就與夏童成婚,若不算上他昏過去的八個月,能夠在三個月將朕的情誼拋之腦後,說他單允做得過分的確有些遷強,可不管從哪一麵來說,單允都是比較看重自己的家室的人。他的性子我了解,朕曾重傷他一次,他還不計前嫌來星冥做煉藥師,那是當時的他喜歡朕,可當朕無意間又傷他一次後,他還來星冥,那就是恨了。”

    所以淩顏自始至終都認為她與單允的最後一次見麵是個錯誤。

    淩顏繼續說道:“柳前輩也是熟知內情之人,幕彩兒被蒼靈門、左族、雲族以及靈龍族瓜分後,先是左族族長左方雄與妻子蕭閔被單允斬首,被其公布於蒼靈門,再者他大鬧墨靈頭七之事,麵對當時的眾多高手,單允幾乎成了整個道靈界的敵人,時過二十年,想要再讓他與留在星冥的孩子相認,可能性微乎其微。若朕帶著倆孩子歸隱山林還好,但此時的星冥帝國主張開疆擴土,暗地裏憎恨我星冥皇室的人一波又一波,要是讓別人知道星冥帝國的皇子是他單允的孩子,恐怕會給星冥惹來不小的口誅,屆時口誅變討伐,對我星冥大為不利。不僅如此,大將軍左尚尋在蒼靈門被單允當場用腳將雙親頭顱踢到麵前,光是這份仇恨,若是讓左尚尋知道澈兒跟元兒是單允的孩子,怕是這個小姨夫就做不久了。”

    柳柔蓉的出發點與淩顏天差地別,她從未想過的問題在淩顏解析出來,點點滴滴卻又實實在在,淩顏繼續道:“朕相信單允心裏頭有孩子,不然也不會冒著被夏童剝皮抽筋的可能來星冥觀孩子的成人禮。”

    “盡管他遲到了……”淩顏自語道,“可元兒還是很開心他能來。”

    柳柔蓉意識到淩顏出現在此沒那麽簡單,問道:“那淩姑娘今日到此,需要我如何做?”

    “易先生將柳前輩從地府帶回,有違天道,讓柳前輩再度投胎已是不能……”

    淩顏目光與柳柔蓉對上,唇齒輕啟:“朕要柳前輩魂飛魄散,將這份父子情,徹底破碎。”

    …………

    當淩元隻身靠近克莫山脈主山時,天色已近晚霞,望著自個兒為了避開看守才選擇攀登的懸崖,淩元咽下了口水。四年前,初生牛犢的淩元居然也是從這裏上去的,此時看這幾乎豎直雜草灌木叢生的懸崖,淩元竟有點心虛。

    心率逐漸加快,四年前漫無目的跑來想要瞎貓碰死耗子,在此刻看來,碰是碰到了,可大叔為什麽不認自己?

    想要一問到底的淩元抖擻身架,往嘴裏塞了大塊張莎送的肉幹兒,從身上撕下兩條碎布包裹雙手,猴兒似的四肢很靈活,雙腳一躍就往懸崖上竄去。

    趁著逐漸深藍的天空,淩元離自己的夢越來越近了。

    後山竹屋,夫妻倆剛用了晚膳,夏童在竹廳收拾碗筷,單允手中提著茶壺茶杯,走到燈火通明的門前走廊上,將茶壺茶杯擱在竹製茶幾上,再坐上躺椅慢悠晃了兩晃,單允的日子過得很清閑。

    屋內的妻子傳來話說:“你不是嫌棄父親送給我的茶具嗎,怎麽一個人拿去用了?”

    屋簷下躺著舒舒服服的單允嘴角帶笑,側過身拿過茶杯,抿了一口,反問道:“怎麽,我用了你心疼?”

    夏童端著收拾好的碗筷出客廳,嫌棄的笑容掛在臉上從丈夫身邊路過。夫妻倆心有靈犀,能讓相公逆著自己的毛捋,那種愉悅感占據自身一部分的情愫被夏童視為精神食糧。相公話裏的刺頭兒讓人又嫌棄又熱愛,對他脾性知根知底兒的夏童心中竊笑沒說話,往後廚走了去。

    天色暗下來,月亮升至當空,單允閉目沉思,想起了女兒單璠來。這才出去沒兩天,不知丫頭有沒有聽她軒哥的話,好在有夢禎在,這丫頭要懂事兒得多,也跟她父親雲錦遊曆過道靈界各地,靈識出奇地高,哥哥跟姐姐都在的情況下,單允比較放心單璠的安危。

    倒是遠在星冥的兩個孩子,淩澈四年前在單族已見過,健健康康的很乖巧,嘴巴也挺會說。而淩元這孩兒很黏自己,不僅不懂人情世故遇事還愛逞一時之勇。

    單允不願告訴淩元真相,心裏頭嘀咕著難道就這麽拖著麽?但眼下似乎也隻有這個辦法最穩妥,也最讓他內心接受。

    曾經單允想要將這個秘密告訴給了夏童,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單允總感覺妻子知道得那麽一星半點,但夫妻倆誰也沒捅破,因私生子一事的單允總是想得很多,會忐忑得會睡不著。夫妻倆風雨同舟近二十年,單允在不知不覺中地感受到妻子太愛他了,所以私生子一事也隻能拖著。

    好好地做淩元眼中的大叔,是單允覺著能給淩元最大的關愛,單允也覺著這樣大可滿足淩元的內心需求。兩年前去星冥賀淩元的成人禮,這小子也沒有向自己提過他的生身父親是誰,現在的單允內心抱著僥幸,覺著淩元有了他這個大叔後,已不在乎此事了。

    漆黑的天色,竹林間隻有丁點月光彌漫,當淩元一身雜亂不堪地出現在單允麵前時,後者的目光多有閃爍。原本欣喜往外的淩元臉色逐漸沉寂下來,同是男人,那一眼的對望可以瞧出太多的事來,淩元有理由相信大叔此時所想跟自己如出一轍!

    臉上肌肉抽動,淩元一笑後又不笑,神色異常難堪,就站在籬笆圈住的木門外,性子急切的他升高脖子踮起腳尖高聲道:“大叔,你就是我的親生父親,對嗎?”

    單允這兩年未曾被破過的脾氣在此時有些想要迸發的情緒,他從躺椅上站起身來,嚴肅道:“你說什麽?”

    淩元提高聲量,字字道:“我說!你就是我的親生父親!”

    深吸一口氣的單允將胸中怒火壓下,一口否決道:“不是。”

    大叔的回答言語平緩,看似毫無破綻,可淩元怎麽都覺得大叔如果真不是就該大吃一驚,並且笑著問他如何這麽認為,可眼前的大叔明顯就在抵賴!

    旁邊房間傳來碎碗聲,互相麵對的父子倆中,淩元置若罔聞,可大叔明顯很在意的樣子。

    籬笆圍成的院落裏,淩元從木門中一腳跨進,心中有火的他說道:“我去過舞藍殿,裏邊兒的第四座玉雕就是大叔你本人,可能你不知道,因為這座玉雕是你離開星冥過之後才雕刻的,我也找到了曾經的藥師殿,就是奶奶居住的蔬果園,我也看見了地毯下掩蓋的‘欺我負我’四個大字,字字深入地底三寸之多,而我從魚姐姐口中也得知,星冥自始至終就隻有過一位青年的國公,那就是被安排進藥師殿煉製丹藥的大叔你,單允國公。”

    兩腳並立,淩元咬著牙道:“大叔你還不承認嗎?”

    螢火之下的走廊上,單允望著眼前身影單薄的孩子,想著這孩子什麽時候也這麽高了,擠出一絲笑容,單允道:“我不是你的父親,如果淩元你是來找你親生父親的,上別地兒去吧。”

    憤腔難掩的淩元踏腳的同時暴喝一聲:“那這個你如何解釋!”

    腳下泥地深陷,淩元的樣貌大變,長長的獠牙附骨而漲,陰森顯眼,金黃的瞳孔在黑夜中發出幽幽光亮,淩元質問道:“當年單璠因我露出本來麵貌,她的母親是靈龍族,單璠周身上下的龍鱗自然好解釋,可為何她會有跟我如此相像的牙齒跟瞳孔,你敢說我不是你留在星冥的種?!”

    淩元氣不過,他繼續道:“來的路上我還在懷疑我到底真的是不是你的親兒子,直到二十多前天我無意中能夠控製自身體內的屍毒,看清了自己的症狀,才想起四年前的單璠跟我的模樣如此相像,再加上大叔你現在的表現,你叫我如何不去相信?”

    周圍寂靜著,風聲蟲鳴回蕩四周,廚房裏地夏童手裏拿著碗,卻沒有再洗。

    “因為我是星冥帝國皇子的緣故,從小到大沒人敢說我是個沒爹的野種……可那是我娘她一個人擋在我跟我姐的麵前換來的結果!”

    “她辛苦的樣子除了我跟姐姐她誰也沒給過,我很心疼她,所以我一定要找到你,但是現在我好恨你……”

    “大叔你居然不承認……”發泄完後覺得自己特委屈,怒火轉為哭腔,十八歲的少年在此時低著頭咬著牙 大肆哭泣,淚滴如泉湧低落在泥地。

    示了弱的淩元多麽地希望大叔能夠在此時站出來抱住他,給他一個堅定地回答,奈何聽到的卻是……

    “你走吧……”

    淩元抬起頭來,發現大叔已背向著自己,心如刀割的他抬起手來胡亂抹掉眼淚,濕潤的臉龐嘲笑道:“就像你不肯認我一樣,怪不得奶奶也不肯認你……”

    單允的背影突然間停住,猛地轉了過來,心中對此多少有些猜忌的他疑問道:“你說什麽?”

    “原來你也有在乎的人啊。”

    淩元咧嘴一笑,鼻息不屑地噴出一股粗氣來,神情頗為解氣。

    顛龍山的屍骨被盜,藥師殿內的神秘人總不肯與他碰麵,客棧裏淩元帶來讓他味蕾覺醒的糕點,以及此時淩元口中不肯認自己的話來,單允被震驚得無以複加,他急切地問淩元:“藥師殿內的神秘人就是我娘?”

    淩元麵無神情,奶奶讓他絕不口不提的事沒想到還是意氣用了事,見此事無法掩蓋,淩元幹脆爽快道:“我不知道奶奶是不是你娘,我隻知道奶奶姓柳,城郭城人士,十幾年前被人囚困在藥師殿。”

    見大叔有所行動,淩元警告道:“奶奶她還說了,你認不認我她不清楚,但她肯定是不會認你的,還跟我說過,就算我把此事說出來,你想要認她這個娘,她也不會認的,叫你更別去找她。”

    單允沒理會淩元,往旁處快步走去,是他遠行前給夏童打聲招呼。

    而後走出房屋依舊沒有理會淩元,單允一鼓作氣向著黑幕飛天而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