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 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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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防盜章 薑老太太欣慰的點點頭, “靜昭說的沒錯, 咱們一家子都是女人,大生意做不了,也不想沾,就這麽小打小鬧的,”
她衝許靜昭得意的一笑, “其實也不少賺錢!”
可不是麽, 尤其是許家洛河上還有幾艘貨船,那才是厚利的生意。
“嗯, 我覺得也是,而且咱們家的這些生意, 其實也是給咱們自己莊子上的作物找銷路呢, 兩下便宜, ”薛琰肯定的點點頭,那些重利的生意恐怕都是要有後台才能撐得住的,許家沒有當家的男人,真開了賭場當鋪, 也是給自家生事。
薑老太太已經笑的合不攏嘴了, “沒錯,我也是這麽看的, ”
可惜孫子卻成天嫌棄許家的生意太小, 沒有一樣他能看上眼的, 寧願去洋人的大學裏學國文, 死活不肯回來幫忙。
三人在自家的綢緞莊裏挑好了料子, 雖然薑老太太跟郭氏都不喜歡,但薛琰還是軟磨硬泡的叫鋪子裏的裁縫給自己做了兩身洋裝,尤其是褲子。
這會兒的人就算是穿了裙子,裏頭還是要穿綢褲的,這一層一層的,麻煩不說,還熱的很,薛琰其實已經悄悄的把襯褲給省了,如果能光明正大的直接穿褲子,那就完美了。
有薑老太太在,郭太太的位嚴母根本沒有揮的餘地,薛琰再三保證隻在家裏穿之後,她連教訓的話都隻能咽在肚子裏了。
整個下午薑老太太算是把兩條街上的鋪子都走了一遍,也間接告訴大家,她薑銀鳳的病好了,大家開開心心的回到許府的時候,已經到了掌燈時分。
徐申氏等的脖子都長了,才算是把人給等了回來,“喲,老太太今天心情好啊!”
徐申氏理了理衣裙,上前給薑老太太請安,“前些日子我過來,我們家姑太太說您還病著呢,我也不敢過去打擾,今天聽說您腿好了,我是更等在這兒不走,也要給老太太您請個安的。”
薑老太太一向不怎麽待見徐家人,她沉著臉剜了徐氏一眼,但伸手不打笑臉人,而且她說不再把許家的油料交給徐家榨油坊,徐家人也沒有鬧騰,這也挺叫她意外的,“嗯,多虧有靜昭,我這腿啊,算是全好了。”
徐申氏可不認為許靜昭去了趟汴城就真的會治病了,她衝許靜昭和善的笑了笑,“靜昭如今也是洋學生呢,這洋學堂真的是啥都教啊,連治病都傳?”
見薛琰隻是笑並沒有回答自己的話,徐申氏也不生氣,她走到薑老太太跟前,伸手扶了她的胳膊,“我今兒個過來,正巧有件事跟老太太跟二太太商量呢,”
她的目光在郭太太身後的仆婦手裏那一摞摞料子上飛快的逡巡了一遍,心裏嘖舌,怨不得小姑子心裏急呢,誰不知道許家的薑老太太手裏有金山銀海,卻是個錙銖必較的性子,想從她手裏摳出一個子兒都是本事,這上一趟街就恨不得把綢緞莊子都搬回來的架勢,她可是頭一回見。
薑老太太看著徐申氏堆笑的臉,“親家太太這是有事?”
徐申氏抿嘴一笑,“好事,我也是替人跑趟腿兒,”
她殷勤地扶著薑老太太往正院走,“您聽著要是覺得不合適,就當沒這回事就成!”
徐申氏話說到這份兒上,大家都能猜出來她是幹什麽來了。
徐申氏一心想把女兒嫁到許家來,自然不會親自上門給女兒提親,那她跑這一趟,肯定是為著許靜昭了,郭太太衝許靜昭道,“靜昭,你先回去吧,我們大人說的話,你小孩子也未必喜歡聽。”
薛琰可不是懵懂無知的真少女,“娘,我好久沒見過親家伯娘了,還沒給親家伯娘見禮呢,”
她搖著郭氏的胳膊,“你們說話我就聽聽,保準不插言,好不好?”
徐申氏在前頭噗嗤一笑,這女大不中留,許靜昭到了該說親的年紀,能不關心自己的婚事嘛?不過她聽聽也好,就憑蔡幼文的長相,相信還是能哄住這個沒啥見識的小姑娘的,“二太太,我也頂喜歡靜昭的,剛好也想跟她好好說說話兒呢,”
半個多月的相處,薑老太太對自己這個孫女的印象大為改觀,以前覺得她安靜的有些木訥,又不愛往她跟前湊,如今成天在一起,才現孫女雖然話不多,但性子其實挺開朗的,最叫的喜歡的就是這個孫女腦子清楚有主意,“嗯,靜昭想來就跟著吧,她也不小了,該知道的也得叫她知道。”
她不反對郭太太把女兒養成大家閨秀,但大家閨秀不等於任事不懂,孫女如今這樣子挺好的,天真可愛偏心裏敞亮,既是來提她的親事,叫孩子聽聽也沒有什麽好處。
自家大孫子成天喊著婚姻自主呢,小孫女就算是不能自主,起碼也得多聽見家,挑一家自己跟孫女都滿意的嫁了。
這才叫兩全其美呢!
……
等聽完徐申氏的話,薛琰有些震驚的看著她,原來給自己奶奶做媒,坑了她一輩子的人居然是徐氏跟她娘家!?
可是蔡家真的有徐申氏說的那麽好?
什麽成婚之後就分家,奶奶明明在蔡家當了多年的小媳婦,跟著自己的老奶跟蔡家長房的兩個保姆一樣,一直熬到爺爺蔡幼文升了少尉,才算是將家分了!
薛琰記得小時候回奶奶家的時候,親耳聽奶奶說過初嫁到蔡家的日子,一個新媳婦要下廚給一大家子人做飯,偏她是大家小姐,從來沒有進過廚房,切鹹菜絲都不會,又不敢叫人知道,隻要切出一根粗的,就趕快偷偷塞到嘴裏自己吃了。
當時奶奶笑言,可把她鹹死了。
而且她還曾經說過,因為公公早逝,爺爺又遠在陝西,她跟婆婆還有小姑在蔡家一點地位跟依仗都沒有,就是當家大伯娘家裏隨便來個親戚,都可以給她臉色看。
奶奶曾經感歎過,她是從嫁人那天起,才知道外頭的世界跟自己家裏是完全不一樣的,才知道自己在娘家的時候真的過的是大小姐的日子。
就這樣的人家,在這個徐申氏嘴裏,居然是人丁興旺,家底豐厚,當家王太太性子豁達,四太太劉氏厚道和善,蔡家男子個個有出息。
排行老四的蔡幼文不但一表人才,人品出眾,更是年少有為,在福音堂中學的時候就成績優異,還懂洋文,隻等成了親,就隨蔡家老三沙場上搏功名去,將來一定會前程大好!
嗬嗬,就算是自己的親爺爺,薛琰也不能不說,他實在不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
薑老太太聽徐申氏說的天花亂墜,並沒有表態,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媒人的嘴了,尤其是來說媒的還是徐申氏!
蔡家是個什麽境況薑老太太還是知道一些的,蔡家幾兄弟也都算是有出息,但徐申氏提的卻是最沒有出息的四房,孫女命苦,連親爹都沒見著一眼,跟著三個寡婦長到十六,難不成還要去伺候一個寡婦婆婆?
“那個劉四太太,我怎麽就沒見過一回?”薑老太太等徐申氏說完了捧著茶碗喝茶,才皺眉問郭氏。
郭氏也在想徐申氏的話,她對這個劉四太太根本沒有什麽印象,“媳婦也沒有見過她,”她赧然一笑,“要不是親家太太提起,我竟不知道蔡家還有這位太太?”
啊?徐申氏強笑一聲,“蔡家四爺去的早,留下一雙兒女,劉太太一直在家輕易不出門的,如今改元了,朝廷也沒了皇帝,不然啊,我覺得蔡家都會給她申個節婦的旌表了!”
劉太太是節婦?
這年頭兒隻要家裏養得起,有幾個願意再走一家的?
許家可坐著三個喪夫之人呢,薑老太太不以為然的扯扯嘴角,“聽起來這位四太太可是太軟和了些,就算是不為自己,也得為自己的兒女想想啊,這親娘都立不起來……”
她跟蔡家的王太太也是見過幾回的,那可不是什麽豁達人,確切的說是個勢利刻薄之人還差不多,跟這樣的人當妯娌,那日子可不會好過。
“娘您沒見過四太太,媳婦是見過的,有一次去廟裏燒香,遇見過,確實是個極好說話的,咱們靜昭嫁過去,上頭沒有厲害婆婆這一條,就夠享福的了,”徐氏忙替嫂子打圓場,她看出來薑老太太不怎麽動心,可越是這樣,她越是想把許靜昭趕快嫁了。
“大伯娘?您真的在廟裏見過劉四太太?”薛琰驚訝的看著徐氏,“哪間寺廟啊?”
徐氏以為薛琰不信她真見過劉四太太,“還能是哪間?就是咱家常年供奉的白馬寺跟香山寺嘛,喲,這一說,我還見過她不止一回呢!”
“這樣啊?”薛琰歪頭看著徐申氏,“親家伯娘剛才也說了,蔡家大爺是福音堂的會長,二爺是牧師,那蔡家應該一家子都是教徒了,”
她笑眯眯的回望徐氏,“劉四太太居然跑到廟裏燒香?”
當她傻瓜啊?
“你什麽你?你有靜安在,總有熬出頭的一天,我跟淑嫻呢?”還敢來自己跟前叫苦抱怨,找罵呢這是。
郭太太眼中閃過了抹隱痛,她跟許耀民相幼相識,成親之後感情融洽,原想著兩個奉養雙親,撫育兒女,能做一對白頭鴛鴦,沒想到天不假人,成親不到三年,許耀民一場絞腸痧沒救過來,連靜昭的麵兒都沒見,就這麽撒手去了。
“娘,您不是還要盤家裏的賬嗎?咱們先回去吧,我回去把帶的藥拿過來,這就給奶奶處理創口,”
郭太太也不樂意看薑老太太教訓徐氏,尤其是這個嫂子還成天跟隻鬥雞一樣盯著自己,好像自己管個家就把許家的錢都搬到自己的小庫房裏了一樣,“成,咱們跟你奶奶說一聲。”
等兩人從正房裏出來,薛琰還能聽見薑老太太罵徐氏的聲音,“娘,大伯娘是不是這裏……”
她點點自己的腦袋,徐氏腦子可不怎麽清楚。
郭太太嗔了薛琰一眼,“你啊,不管怎麽說,她都是你的大伯娘,以後可不許再頂撞她了,須知女子……”
薛琰可不像許靜昭那麽好耐性,“是是是,娘您說的對,我不是聽不下去大伯娘往您跟奶奶的傷口上撒鹽嗎?叫我說,你們三個人裏,其實她才是那個一點兒都不思念大伯的人,”
如果真的感傷自己的處境,思念故人,又怎麽會把“寡婦”掛在嘴邊?
在薛琰看來,“寡婦”這個身份不過是徐氏手裏的矛跟盾罷了,不過是矛還是盾,就看她需要用哪一樣了。
徐氏思不思念許耀宗郭太太不知道,但許耀民去的那一刻,郭太太是恨不得立時跟著丈夫一道兒走的,也幸虧肚子裏還懷著女兒,不然她真的挺不過來,“算了,她畢竟是長輩,她不懂事,你卻不能懂規矩。”
“女兒知道了,”郭太太是好心,薛琰也不忍太過拂逆她,畢竟她們隔的可不是一道代溝,薛琰並不指望自己能把郭太太給勸過來。
等兩人到了郭太太住的院子,見女兒要走,郭太太一把拉住她,“你對你奶奶的病真的有把握?”
汴城建了整個平南第一家女子師範,能入學的非富即貴,郭太太下大決心送女兒去汴城,除了希望女兒學知識開眼界,也有提高女兒身份,以後找個好夫婿的用意在裏頭。
並沒有真的指望許靜昭從裏頭畢業之後當什麽女先生,可她怎麽才去了一個學期,連醫術都會了?
“這治病的事哪能教一下就會的?你可別哄我,你表舅開的藥堂裏,光抓藥的都得先當三年學徒呢,”
郭太太可不信女兒真的能治好薑老太太的病,“那是你奶奶,你可不能胡來!”
“娘您就放心吧,”清創對她這個在三甲醫院急診科呆過幾年的前醫生來說,根本就是舉手之勞,“娘您不知道,我好像在學醫上頗有天賦,在學校教洋文的神父不停誇我呢,還借了許多西洋的醫書給我看,”
薛琰得意的衝郭太太眨眨眼,“我啊記性好,很快就記住了,可光看書有什麽意思?學校裏課業不緊,我就跑到神父開的醫院裏去幫忙了!”
自己可是理論實踐兩手抓。
郭太太將信將疑,她不放心的嗔了女兒一眼,“西醫就那麽好學?那咱們這兒福音堂的大夫怎麽看不好你奶奶的傷?”
汴城的其實也看不好,薛琰抱著郭太太的胳膊,“這大夫也分水平高低嘛,奶奶的傷真不是大事,”
薛琰現在最擔心就是她空間裏的藥品還能不能揮以前的藥效,“我回去了,就算是這帶來的藥對奶奶的傷口沒有顯明的療效,但控製住奶奶的消渴症我還是有些信心的,您就等著瞧吧!”
其實這個時候已經有不錯的方子來治療消渴症了,但薑老太太當家作主慣了,平時的飲食習慣上,她自己不注意,就沒有人敢管她,病人不注意,光靠湯藥也隻能是緩解一時,薛琰準備趁自己在家的時候,把薑老太太的飲食習慣徹底給調整好了。
等回到自己屋裏,薛琰叫青桃出去,關好屋門,心念微動,閃身進了空間。
她直奔奶奶留下的診室,從櫃子裏去出一個器械包來,又拿了雙氧水跟磺伏,想了想,又取了兩支慶大黴素,看著紙盒子裏的針劑,薛琰有些心疼,這年頭,抗生素還沒有被現,別說慶大黴素了,就是青黴素以後也價比黃金啊!
—
等薛琰再到薑老太太那兒去的時候,徐氏已經離開了,薑老太太看著薛琰手裏抱著的東西,“這都是你從汴城帶回來的?”
薛琰點點頭,俯身把薑老太太的撒腳褲給卷的高高的,完全將創口給露了出來,打開器械包開始給薑老太太清創,最後又敲了支慶大。
“靜昭,”薑老太太被孫女行雲流水的動作給驚的都顧不上腿上的傷口了,“你這是跟誰學的?還有,這都是啥東西啊,”
明晃晃亮晶晶的,饒是薑老太太見多識廣,也沒有見過這種東西,她拿起一把手術剪,沉甸甸的,這似鐵非鐵,似銀非銀的,“這東西怕不便宜吧?”
薛琰麻利的給薑老太太包紮好患處,打了個漂亮的結,才抬頭道,“可不是不便宜麽,奶奶,我上學這半年,每天都跑到福音堂開的西醫所裏給修女當幫手,還把自己半年的生活費都砸進去,人家才給的這些東西,”
她衝薑老太太眨眨眼,“咱們可得悄悄兒的,別叫旁人知道了。”
她初來乍到的,可不想被人注意上。
“那是,”
薑老太太肯定的點點頭,不說這些金貴東西,就是叫孫女去碰人家血乎裏拉的傷口,薑老太太自己就先不能忍,“你跟你娘一個樣啊,平時悶聲不吭的,可心裏孝順著呢,就算是奶奶這腿好不了,也不會忘了我有個孝順的好孫女兒啊!”
這個才是最叫薑老太太欣慰的地方,“都是奶奶不好,平時沒有多帶帶你……”
薛琰忙打斷薑老太太的懺悔,人各有所長,薑老太太一個女人撐起整個許家,其中的艱辛可想而知,怎麽還能再要求她忙完外頭的事情,回來之後還要做慈愛的長輩?
“奶奶,您要是真的覺得我孝順,那以後可得聽我的話,我說你吃什麽,您就吃什麽,不許背著我偷吃紅燒肉,小酥肉四喜丸子燉羊肉這些了。”
薛琰一本正經的給薑老太太提條件,她路上也大概問了郭太太了,薑老太太以前吃過苦,富裕之後,格外喜歡大魚大肉,但這些不說是糖尿病人,就是正常的老人,也應該節製了。
見薑老太太要撇嘴,薛琰忙抱著薑老太太的胳膊撒嬌,“您就先聽我一次,這樣吧,您腿上的傷口長好了,咱們再商量開不開禁?成不?”
薑老太太看著自己被雪白紗布包著的腿,她是個果決的人,“行,隻要我這腿能好,以後永遠都不吃肉我也答應!”
有了薑老太太的承諾,薛琰立馬行動起來,雖然沒有辦法查薑老太太的血糖值,但根本她的觀察,她的病並不算太嚴重,也幸虧這些年薑老太太一直在打理許家的產業,時常在外奔走,運動量足夠,身體各項機能都還不錯,所以治起來壓力要小上許多。
薛琰每天上午準時過來給薑老太太衝洗換藥,她腿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度慢慢結痂。
這下不說薑老太太,連郭太太都大為震驚,婆婆腿上的傷足足折磨了她近兩年,時好時壞的,尤其是近期,潰爛的傷口還開始流膿,也虧得老人堅強,一直咬緊牙關這麽挨著,有時候郭太太都在想,婆婆會不會熬不過這個坎兒,撒手去了?
薛琰心念一閃,回又到婦產樓裏,上午她隻看過放著b機的房間跟砸穿她的計生倉庫,她得再過去找一找,看看有什麽能救她於水火的東西?
仔細查了幾間屋子,薛琰算是明白了為什麽於主任她們不願意她往這裏來了,就這幾大屋子的安全套,避孕藥,事後緊急避孕藥,尤其是她在牆角居然還翻出來一大箱八幾年的安全套,那橡膠的厚度,簡直可以媲美手術手套!
這洛平計生辦的工作做的怎麽樣就可想而知了。
逛完計生倉庫,薛琰失望的推開走廊對麵的房門,卻被這間屋子裏的情景給驚呆了。
這應該是一間婦科診室:
靠門的地方擺著一張寫字台,寫字台後麵是一張藤椅,牆角的衣架上還掛著一件白大褂,薛琰看了一下上麵的名牌,居然是奶奶許靜昭的。
寫字台的玻璃板下壓著一張照片,照片中穿著白大褂的奶奶留著齊耳短,正麵帶微笑的看著她,薛琰下意識的低下頭,拉開抽屜,裏麵是一本《婦產科學》跟一本舊舊的硬皮筆記本。
薛琰翻開筆記本,娟秀的字跡寫滿了一張張方子:《三豆飲》、《調經促孕方》、《更年康》、《婦火洗劑》……
薛琰合上抽屜拉開懸掛在診室中間的白布隔離簾:
產床,立式檢查燈,操作台上的器械盤裏各種器械一應俱全,操作台下的櫃子裏還放著沒有用過的器械包跟常用藥品……
薛琰強壓砰砰的心跳,往檢查燈上按了一下,瞬間的光亮讓她喜極而泣!
這地方居然有電!
薛琰第一個念頭就是推一台b機過來試試看能不能用?!
“大小姐,”
薛琰連忙從空間裏出來,卻現她手裏還拿著一隻四環素呢,心念電轉,那隻藥又不見了。
“大小姐您好點了吧?太太說要是能起來了,就去老太太那裏一趟,”一個青布衣黑長褲,梳著獨辮的小姑娘進來,站到薛琰床前。
薛琰挑起帳子,打著哈欠道,“幾點了?”
這是“她”如今的丫鬟,青桃。
許家起床都是有點兒的,“已經六點了,老太太院子已經掌燈了。”
薛琰從床上起來,就見青桃捧著一套水紅色的衣裳,“太太說,老太太不喜歡您在洋學堂穿的衣服,叫您還穿上以前的衣服,”
青桃怕薛琰不答應,忙又道,“老太太腿疾又犯了,”
這會兒心情差的很。
薛琰正在端詳青桃,記憶裏青桃是跟她一起長大的丫頭,兩人關係很好,她長的還算不錯,黑黑的圓臉兒,濃眉大眼厚嘴唇一臉的忠厚相。
薛琰從小時候姑姑們講的故事裏,這個從小跟著奶奶長大的青桃,後來卻第一個跳出來指證奶奶欺壓百姓,掠奪人民,而她則是因為長的好,人又伶俐識字,就被搶到許家給許靜昭當了丫頭!
青桃也因為表現良好,在場場“運動”中脫穎而出,最後還成了洛平市的婦女主任,以革命幹部身份離休,享了大半生的榮光。
可在薑家人的嘴裏,青桃家幾代都是許家的佃戶,因為家裏孩子太多養不活,幹脆就要把她給賣了。
許家二太太也就是許靜昭的母親郭氏看不過眼,就把青桃給帶了回來,給許靜昭作伴,還讓她跟著許靜昭一起讀書識字,這次也是許靜昭去汴城上女子師範,帶著丫頭不方便,才把青桃留在了許家。
“嗯,我知道了,我這就換上去,”薛琰從青桃手裏拿過衣裳,轉身走到屏風後,“青桃,我不在家,可有人叫你受氣?”
見大小姐走了還惦記自己,青桃心裏甜絲絲的,“哪兒會啊,我可是大小姐您的丫頭,你就是不在院子裏,其他人也不能使喚我,二太太特意吩咐了,我隻用照看好您的屋子就行了。”
“大小姐,你走這小半年兒,老太太的腿疾越重了,一疼起來就罵人,您去了可得小心點兒,”作為忠仆,青桃不忘提醒薛琰。
薛琰的太婆許靜昭的奶奶薑氏有消渴症,青桃口裏的腿疾,是薑氏前年下鄉收租子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腿磕了。
這樣的傷換成別人根本不是大事,可是落到有消渴症的薑老太太身上,就成了症候,足足折磨了她兩年。
“我知道了,我會小心的,謝謝你啊,青桃。”
青桃沒想到自己隨口一說,小姐不但聽進去了還“謝謝”自己,激動的小臉通紅,撚著衣襟兒小聲道,“小姐可折煞我了,這不是青桃該做的嘛,老太太不待見您,我要是再不警醒些兒,您去了不是正好撞槍/口上?”
薛琰從小就從奶奶,姑姑口裏聽過,奶奶的娘家曾經是洛平城的富,隻是許家有銀洋卻沒有子嗣運。
薑老太太一生隻有兩個兒子,老大許耀宗沒過三十就病逝了,隻留下一個兒子,也就是許家的長孫,如今在京都上大學的許靜安。
而二兒子許耀民,連二十都沒活到,隻留下了許靜昭這個遺腹女,如今整個許家,都靠著強勢的薑老太太打理維持。
所以大家都要看著她的臉色,根據她的喜怒生活。
薛琰都要感謝老天了,在她被砸“穿”的時候,還記得給她開了金手指,把奶奶的記憶附贈給她。
可她的記憶也同樣告訴她,薑老太太對許靜昭這個孫女,並沒有表現出多少喜愛,而許靜昭似乎也挺怕薑老太太的,除了日常請安,幾乎不往老太太住的正院去。
“小姐穿這個真好看,”等薛琰從屏風後轉出來,青桃滿臉豔羨地迎了過去,“這衣服還是太太特意叫街上新開的成衣鋪子給做的,”
薛琰看著水銀鏡裏水紅薄綢大斜襟兒衫子,下配淡綠長裙的自己,心道果然還是年輕好,這紅配綠穿在身上,居然不俗豔,還透著幾分喜氣跟靈動,
“這閃光綢也是才從外頭傳過來的,金貴著呢!”青桃的手從絲滑的長裙上劃過,“也就是小姐您這天生的富貴命才趁的起,”
她見薛琰瞪著鏡子不說話,“小姐,這真是城裏鋪子上的新款,您看這腰身兒,專門按著最時興的樣子往裏掐了兩寸呢!”
薛琰擺擺手,打斷青桃的喋喋不休,她是被鏡子裏的自己給嚇到了,怪不得小時候在洛平,都說她最像奶奶,當時她年紀小不明白自己哪裏像一個老太太了,可現在看到十六歲的許靜昭,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是長得像奶奶了。
“別囉嗦了,這衣服蠻好看的,我很喜歡,”薛琰撫了撫年代感十足的裙子,率先出了屋門。
“記憶中”的大跟自己真的走上一遍,還是有很大的差別的,薛琰心裏唏噓,也怨不得小時候時時聽長輩們提起過去的“風光”了,她這都跟著青桃走了五六分鍾了,才算是走到跟自己住的最近的母親郭太太寒芳院裏。
“靜昭來了,”
郭太太已經收拾好了,毫不意外,她穿著一件團花的暗紫大襟兒上衣,衣袖窄窄的,裏頭露出兩幅假袖口。
高高的領子堅起來,幾乎掩了半個下巴,下頭是同色的八幅裙子,青色的繡鞋隻露出足尖來,一把烏黑的長梳成圓髻用隻用一支銀簪固定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跟溫潤的眉眼來,她看著女兒,“可歇好了?”
薛琰本能的給郭太太行了個禮,“娘,我歇好了,這幾天身上不自在,嚇著娘了。”
“沒事最好,”見女兒氣色不錯,郭太太攜了她的手,“快走吧,昨天晚上你奶奶的腿疾又犯了,直疼了一夜,你一會兒去了,說話小心些。”
許耀民去的早,郭太太隻來得及給二房生下一個女兒,也等於是絕了二房的後,雖然這跟她沒有關係,但郭太太在婆婆跟前頗有些抬不起頭來,就是許靜昭,也受到母親的影響,常因自己是個女兒而自卑,不太敢往薑老太太跟前湊。
但許家人丁太單薄了,就算是女兒,也是唯一的孫女兒,所以薑老太太對二房也不算差,二房該得的份例從來沒的缺過,甚至還越過大房太太徐氏,叫郭二太太領著許家的家務。
“是啊,咱家全不信,我也是不信的,所以幹嘛跟蔡家當親戚啊?他們可是連年都不過的,”
薛琰也不追究徐氏剛才的假話,起身走到薑老太太身邊,“奶奶,我才十六,還想多陪奶奶跟娘幾年呢,而且我還在讀書呢,您也知道我成績好,要是是就這麽半途而廢了,豈不是辜負了您跟娘送我去汴城讀書的苦心?”
“哎呀靜昭,叫我說,那汴城你可別再去了,這外頭亂糟糟的,你一個姑娘家跑那麽遠,我可是聽人說了,要打仗了,”徐申氏連忙擺手,一個賠錢貨,讀什麽書啊,淨浪費家裏的銀洋!
“真的要打仗了?親家伯娘哪兒來的消息?”薛琰似乎被嚇著了,瞪大眼睛道。
徐申氏得意的抿抿嘴,“還不是我那個表姐說的,我剛才不是說了,蔡家三爺在西北軍,他的消息能假?”
薛琰被徐申氏的話給氣著了,騰的站起身,“親家伯娘,您是不是一點兒也不喜歡我呀?所以才特意跑來害我的!”
“誒?你這丫頭說什麽呢?伯娘要是不喜歡你,看見個好小夥子,能惦記著你,巴巴地跑來跟老太太提嗎?”徐申氏不高興了,“瞧這丫頭,真是叫慣壞了!”
“您剛才也說了,馬上要打仗了,可您也說了,隻要那個蔡幼文一結婚,就跟著他三叔去西北軍,這戰場上子彈可不長眼,你是準備毀我一生的不是?”薛琰的聲音又脆又亮,她想不出當年徐申氏是怎麽說服許家人的。
“啊?那個,這個……”徐申氏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她可沒想這麽多,而且她們可是巴不得蔡幼文早早從軍去呢!
薑老太太已經摞了茶碗,“行了,你該說的也說完了,我該聽的也聽清楚了,今天就當你沒來過,我們靜昭年紀還小,正上著學呢,這婚事以後慢慢尋,”
她冷哼一聲,“說起來蔡家孩子那麽好,你們徐家還有三位小姐沒說人家的吧?親上加親也挺好的,我們許家就不摻乎了,”
“我們耀民雖然不在了,但我還有跟淑嫻呢,靜昭的親事我們會幫她張羅的,就不勞親家太太費心了,”
薑老太太扶著薛琰的胳膊站起身,“現在不都講民主了?靜昭你放心,你的婚事啊,你要是不點頭,誰也作不得主!”
“謝謝奶奶,”薛琰沒想到自己這麽順利就拿到了婚姻自主權,“我才多大,才不想這事兒呢,我要好好的陪著奶奶跟我娘,一輩子不嫁人才好呢!”
薛琰穿過來的時候已經三十歲了,男朋友談過幾個,但從來沒有想過結婚,現在成了許靜昭,十六七歲就嫁人,那是萬萬不行的,她還是花骨朵兒呢,得好好享受青春時光。
“那怎麽成?人還是要嫁的,真不行啊,咱們就招一個,”薑老太太是越來越喜歡孫女了,就憑她問徐申氏的幾句話,句句都在點子上,就充分說明孫女腦子夠用。
徐申氏跟徐氏眼睜睜的看著薑老太太被許靜昭扶著進了內室,不由麵麵相覷,徐氏看了郭太太一眼,“淑嫻,你可得好好考慮,咱們許家也就趁些錢,蔡家跟洋人關係好,西北軍裏還有人當著官,”
郭太太確實有些動心,但打動她的並不是蔡家人當不當官,可婆婆跟女兒態度明確,“我知道了,不過娘都過話了,我也舍不得那麽早把靜昭嫁出去,就照娘說的辦吧,”
她衝徐申氏一曲膝,“勞煩親家太太了。”
徐申氏萬沒想到這麽幹脆的碰了個釘子,她可是在王太太那裏拍了胸脯的,幹脆也不著急離開了,挽著徐氏又回了她的富榮院,“你們家真是越沒規矩了,這樣的事都能叫一個小丫頭插言?”
徐氏冷笑一聲,“你沒聽那死老太太說了,講‘民主’呢!”民主是啥她不懂,但薑老太太的意思是要聽著許靜昭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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