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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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姨,或者是媽?鬱禾忽然覺得包廂裏的空調開得太高,有點躁熱了。

    “怎麽,見麵了,連媽都不叫。”中年婦女說。

    “媽。”鬱禾開口。

    中年婦女嗤笑一聲,“我還真當你不認我這個媽了。電話不接,短信不回。你好歹是我拉扯大的。現在,你過上好日子,說不認就不認我這個媽了。”

    中年婦女一頓搶白。

    鬱禾心裏無比尷尬,不知道許安與他的親媽之間又有著何種恩怨。而且到了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

    餘勝生識趣地站了起來,與吳軟軟一起到外間鬥地主去了。

    “你怎麽會找到楚……先生那兒的?”鬱禾問。

    “你小子不接我電話。又說現在跟著楚先生在做事,我就四下打聽,摸上門了。”

    鬱禾不由瞄了楚淩冬一眼。

    楚淩冬正巧也正在看鬱禾,衝他問:“阿姨怎麽稱乎?阿姨來的時候,隻說是你的母親。一直都沒機會問阿姨的名字。”

    其實在許安第一次上門時,就自己報過家門。楚淩冬還讓餘勝去當地查證過。證實確實是同一個鎮裏,同宗的遠方親戚。楚淩冬才默許了許安的上門認親。

    現在,鬱禾看著他。即不能說出這個女性的名字,也不知道其實楚淩冬是早知道她的名字。

    楚淩冬笑笑。

    意料之中,不以為怪。

    鬱禾看向中年婦女,動了動嘴角,想說什麽。

    中年婦女倒是口快:“楚先生您客氣什麽。我大名叫陳蘭芝。你就叫我蘭姨好了。”

    “蘭姨。”楚淩冬叫了一聲。

    “你媽小的時候,我還見過兩麵呢。都是一個鎮上的。論輩份,他還是他長輩。不過現在都不講究這個了。”陳蘭芝擺了擺手,從手邊的一個仿皮包裏,摸出盒煙,抽出一支男式香煙。

    “蘭姨,小安有身孕。”楚淩冬阻止了她。

    陳蘭芝的手一抖,香煙掉在了茶幾上。一雙眼睛蛇一樣咬在許安的身上。

    許安的外套在進來的時候,掛在了衣帽架上。現在是件黑色毛衣。毛衣十分寬鬆,又是粗線。隻看得出腹部是突起了一塊。

    陳蘭芝隻當是他日子過得好,長胖了。可這個人剛才說……

    陳蘭芝的手去摸索落在茶幾上的香煙,但手指哆嗦著,沒摸起來。“好,好。”她連聲說。

    接著,她看向楚淩冬,“孩子是?”

    “我的。”

    陳蘭芝擠出一個笑容。

    這個不男不女的怪異玩意,因為生下了他,陳蘭芝吃不了少苦。為了給他看病,許安七歲的時候,陳蘭芝便帶他一邊打工,一邊看病。

    大大小小的醫院跑了幾家,但檢查結果,除了手術別無他法。手術再加上激素、藥物。需要的金額是個天文數字。

    她中途也帶著許安看了一位中醫。

    那個中醫倒是好心,不像別的醫院,先讓她買一堆藥,最好才說沒辦法。

    那位老中醫,隻告訴她:順其自然。

    日子不僅苦,而且看不到希望,陳蘭芝便不再跟自己過不去。前幾年給人洗頭,接著是洗腳。麵上的工資少,但出台服務還是有不少的一筆收入。靠著這些亂七八糟的錢,讓許安上了學。隻是沒讀幾年書,許安聽了別人的煽動,去了家傳媒公司。因為長得不賴,簽了約。但混了近十年,至今隻是在群演裏打滾。

    無以生計,許安又喜歡和三教九流紮堆,染了一身惡劣習氣。指望著被哪個金主看上,就此鹹魚翻身。

    有段時間,他一直打聽她的那個家門姐姐的事。問得十分詳細。一直到後來,陳蘭芝才知道那個家門姐姐是這位金主的母親。

    許蘭芝上上下下地打量許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這孩子生下來就是個怪物,一個讓她無法接受的存在。但現在,這個怪物卻利用自己的劣勢,打了一個漂亮的翻身仗。

    陳蘭芝發出個沙啞的低笑聲。青出於藍勝於藍。這個兒子,確實像她。

    現在,她再看楚淩冬就有些微妙的改變,依然是討好的,透著股油膩的親昵。

    “楚先生,小安遇到你可算是撞了大運。”陳蘭芝說。

    對,就是這個樣子。與許安一樣的,低賤而討好的微笑。讓楚淩冬覺得即可憐,又厭惡。

    陳蘭芝又瞅著鬱禾,“難怪,這是有了楚先生當靠山,就覺得當媽的是個累贅不。”

    鬱禾是能不開口就不開口。也就不辯解,就安靜地坐著。

    陳蘭芝見自己的挑釁,並沒太大作用,心裏怪不是味,鬆馳的嘴角浮起一個嗤笑。

    楚淩冬把話題岔開:“蘭姨說說我母親的事吧。”

    “你母親啊。”陳蘭芝眯起了眼。

    她活了半輩子,生活在最低層複雜的環境,為了生存,擅長察顏觀色。

    許安能闖了進來,還不是因為她與楚淩冬的母親那麽點一絲半縷關係。

    “你媽陳桐君在村裏可是遠近聞名,人長得漂亮,學習也好。她算是我遠房的姐姐。因為她打小上學去了,話倒是沒說過幾句。不過我爸,我媽老當我的麵提起她。也沒啥,我們村裏,哪戶人家都是把你媽當榜樣,誇得像朵花一樣。當時老一輩的都說,就你媽那副模樣,嫁個有錢人家是遲早的事。這不,可就應了。”

    楚淩冬隻是默默地聽著,並不接腔。

    陳蘭芝繼承說,“有一次,她從城裏放假回來,和我在路邊遇上了,她還誇我長得俊呢。我看她抱著一隻貓。我說姐啊,您大老遠地從城裏回來,就帶隻貓啊。這玩藝在城裏是個寶貝,可在咱們農村,那不到處都是嘛。你媽就說,不是從城裏抱的,是路上撿的,腿受了傷,就給抱回來了。”

    鬱禾心裏一動。似乎有些理解楚淩冬為什麽能對許安如容忍了。

    基於他對母親的強烈的思念,隻要能抓住與她母親一絲一毫的聯係,他都不會錯過。所以,才會讓許安有機可趁。

    這次,也讓陳蘭芝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

    鬱禾知道在楚淩冬很小的時候,父母便離世。

    鬱禾雖然從小也沒怎麽享受到父愛與母愛,但那兩個人隻是離開了他,機緣來了,也有可以會再見。再加上鬱千裏的疼愛,對於小時候的鬱禾,並沒有多大的心理陰影。

    而楚淩冬卻在幼小的年齡與父母死別。

    楚淩冬那麽看重許安肚子裏的孩子,也是想把自己沒享受到的親情,轉移到他自己的孩子上。

    鬱禾再看楚淩冬時,眼裏不免流露出幾分憐憫。

    這讓正對上鬱禾目光的楚淩冬一怔。居然有些不敢直視的感覺。

    楚淩冬避開了鬱禾的目光。

    陳蘭芝一說起來便沒完沒了。楚淩冬明顯有些出神,神思不知飛到了哪裏。也就沒人再打斷她。直到服務員上菜。

    吃飯中,鬱禾謹遵言多必失的原則。三緘其中,埋頭大吃。期間陳蘭芝倒是沒少看他。隻覺得這個兒子哪裏不對勁。

    從小到大,兩個人一見麵,像仇人一樣互相指責抵毀,這半年沒見,像是哪裏不對了。

    期間陳蘭芝免不了對鬱禾問東問西。鬱禾能搪塞就搪塞。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他糊弄不過去的時候,楚淩冬總會有意無意地岔開話題,無形中給鬱禾解圍。

    但這種錯覺,隻是讓鬱禾更不安。

    是不是楚淩冬發現了什麽,並確認了什麽?

    終於挨到飯畢,吳軟軟已給陳蘭芝安排好酒店。

    陳光芝頗為遺憾,她本意是想打聽鬱禾住哪兒的。

    這個怪物,從小讓她吃了多少苦,現在總算熬出了頭,攀上了這個高枝,現在,卻連住處都不讓自己知道。

    楚淩冬與鬱禾送陳蘭芝到酒樓門口。吳軟軟去發動車,送陳蘭芝到酒店。

    陳蘭芝衝著鬱禾說,“我明天就走了。你不送送我?”

    鬱禾還沒開口,楚淩冬攬了攬鬱禾的腰,“抱歉,蘭姨。明天我要帶小安到醫院。我讓小吳送你吧。”

    陳蘭芝嘴唇一掀,笑笑,“好好。這是感情真好。”忽然神秘地衝楚淩冬招招手,“姑爺,我有些話想單獨對你說。”

    鬱禾臉色有些難看,雖然他對陳蘭芝不甚了解,但上行下效。許安是個什麽樣,他還是知道的。

    他就要出言阻攔。楚淩冬卻用手攔了攔,“你在屋裏呆一會兒。外麵冷。”

    鬱禾看著陳蘭芝把楚淩冬拉到了一處無人的包廂。

    鬱禾想要跟過去,但又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資格去幹涉這件事。

    八九不離十。他知道陳蘭芝要幹什麽。

    鬱禾頭忽然有些心煩。這段時間,已漸漸適應的新生活忽然麵目可憎起來。

    以後隨時都有可能遇到許安諸多的人際關係。這些人中,也會利用他與楚淩冬的這層關係,來謀取最大化利益。

    陳蘭芝把楚淩冬叫到一旁,是免不了索取些好處的。

    她能靠著與楚淩冬那層是是而非的遠親關係,找上門,她也能靠許安與楚淩冬的實質關係,提出別的條件。

    而且有了一次,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這點錢對楚淩冬來說,可能並不算什麽,但鬱禾就是覺得很糟心。

    他可以想象當許安第一次上門找上楚淩冬時,他的感受。

    在這個問題,他站在楚淩冬的一邊。對於當冤大頭的楚淩冬,心裏又升起了幾分同情。

    因為心情煩躁,鬱禾向酒店的後門走去。一股香氣撲麵而來。在進來的時候,鬱禾已聞到這股香味。在因為夜深人靜,香味便更加的濃烈。

    “什麽味道?”他小聲自語。

    “梅花。”楚淩冬不知什麽時候跟了上來,“後麵的園子。要不去看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