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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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你好心情了嗎  鬱醫生摔倒的時候, 隻是腦部受了點外傷,別處檢查都沒什麽問題。就是不知為什麽, 一直沒有醒過來。現在隻是掛著營養針,在觀察室裏觀察。

    “如果一直醒不來呢?”鬱禾不由問了一句。他這個意識回不到自己的身體裏, 極有可能就是一直這樣,像植物人一樣,處於暈迷狀態。

    “怎麽可能。”小護士白了她一眼。“而且, 鬱醫生的爺爺也是個老中醫。他也會能好地照看鬱醫生的。”

    爺爺, 也來了。

    因為鬱禾的特殊身份, 他被安置在單獨的vip房間。但鬱禾並沒有進去。他從窗子裏看到一個六、七十歲的老人, 背對著門, 坐在病床前。

    病床上躺著自己的軀體, 鼻子裏插著氧氣, 手腕上連著心電圖。

    他像是隔著一個世界,看著病房裏麵的一切, 有種膨脹的怪異感。

    但見看到床邊老人的背影, 鬱禾的眼圈紅了。

    鬱禾是在離異家庭長大, 他才出生, 父母因感情問題,便好離好散了。五歲時,他父親出國求學, 學成後, 留在了國外, 娶妻生子。與國內幾乎割斷了一切聯係。

    鬱禾打小跟爺爺長大。

    他們家是醫學世家, 爺爺鬱千裏更是業界有名的老中醫,有自己的診所,享有很高的口碑,在不孕不育方麵很有一手,每天上門求子的婆媳絡繹不絕。

    鬱禾自小耳孺目染,又有爺爺的親自教誨,從小便立誌從醫,勤奮加上天份,讓他如願以償地按自己的人生計劃,一步步推進。

    他如願以償考入醫大,並以26歲的年齡被省三甲醫院聘請為外科部主任醫師,就在他覺得人生順風順水時,沒想到出了這個岔子。

    鬱千裏的背影很顯老,駝著背,有點不堪打擊的樣子。

    鬱禾一直都還算鎮定,看到鬱千裏那一刻,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流了出來。

    爺爺雖然年過70,但因為日常調養有術,麵色紅潤,精神飽滿,看起來仙風道骨,但現在像是一夜之間,老了很多。

    鬱禾默默地看了會兒,便轉身悄悄地離開了。他還沒有強大到看到唯一親人還能保持鎮定的地步。而他現在這副樣子,也並不真能給老人以安慰。

    既然器官檢查不出毛病,沒準哪一天忽然就醒過來了。鬱禾隻有自我安慰。

    從醫院出來。他一個人信馬由韁地走了很長時間。

    他的身體由鬱千裏看顧,是最好的結局。他相信爺爺會好好看護自己的身體。

    看來他並沒有與原主互換身體。他的意識隻是暫時存在了這具身體上。隻是自自己清醒過來那一會兒,一些原主的記憶流灌過來以後,以後再也沒出現這種狀況。

    那個藏在身上的原主似乎消失了。

    看來自己要以原主的身份生活一段時間。但原主這亂七八糟的生活狀況,對鬱禾而言,完全是個光怪離奇的異世界。金主、包養、雙性人、懷孕。任何一個關鍵詞對他都是匪夷所思。

    而且,他還要麵對原主的一個個人物關係。

    在這些人物關係的重中之重便是楚淩冬。他的金主。不過楚淩冬根本不把他放在心上,這讓鬱禾鬆了口氣。

    他並不想與楚淩冬有過多的牽扯。

    他雖然喜歡男性,但楚淩冬這樣的高冷人設並不是他的類型。

    他喜歡陽光的家居暖男。

    鬱禾在路上溜達了兩個小時,開始接受了自己的現狀,心情也慢慢平複下來,這才注意到口袋裏的手機一直在振動。

    手機上楚淩冬的五個未接電話。他回撥了過去。

    “你在那兒?我去接你。”那邊依然簡潔冷淡的聲音。

    “不用。我自己回去。”鬱禾回答。

    “你在那兒?”楚淩冬又問了一遍。

    雖然鬱禾想一個人靜靜,但考慮到今後的一段時間生活來源,鬱禾並不想與楚淩冬關係弄得太僵。雖然鬱禾並沒打算在楚淩冬那裏長住,但一時半會兒,對未來並沒有什麽長遠規劃。

    鬱禾左右看了看。沒發覺,自己居然信步到了自己小學校園一側小路上。

    道路兩邊種著參天的梧桐樹。

    已是深秋十月,葉子都黃了,天空碧藍,白亮的陽光從稀疏的葉子上傾泄了下來,迷離疏遠,有種恍若隔事的感覺。

    鬱禾說了地名。

    “你在那兒別動,我十分鍾就到。”楚淩冬平淡,但不容拒絕地說。

    楚淩冬讓司機把車停靠在路邊,就看到了鬱禾。

    十月的陽光明亮地落在他的肩頭,給他打了一層朦朧的柔光。

    一陣風吹過,他的風衣與頭發,輕輕地搖動,看起來有著幾分夢幻般的寥落。

    楚淩冬明不得不承認,如果不開口說話,這人的模樣挺能唬人。

    不過,自從這個人醒來後,便十分沉默。

    他不僅態度情緒都不對頭,連整個人的氣質都陡然一變。

    以前他對著自己時總是一臉討好,又賤又騷的樣子。現在神情肅然,連眼神都幽幽的,收斂沉靜。

    鬱禾左右張望了一會兒,才猶豫地過來。他似乎不太確定這輛賓利的車主是誰。直到看到楚淩冬。

    門被推開,鬱禾低身鑽進去的時候,發生他要與楚淩冬並坐在一起,當下有點後悔。

    楚淩冬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正不動聲色地盯著他。

    “我不是交待了你這這幾天不要出門嗎?”楚淩冬語氣平淡,但已有點興師問罪的意味。

    “我臨時有點急事。”鬱禾應付了一句。“而且如果隻是輕微出血,也沒有伴隨腹痛,不用過多擔心。”

    “臨時什麽事?”楚淩冬盯著他。

    “也沒什麽事。就是一直呆在屋裏覺得悶,想出來走走。”鬱禾遊刃有餘地回答。

    楚淩冬看不出這個安靜的地方對鬱禾有什麽吸引力。以前,這個人的興趣就是商場、酒吧、喝酒、聚餐。這個人天□□熱鬧,好交際。這些天被他圈養在屋子裏,可把他憋壞了吧。

    “我記得三個月前,你跪在我麵前說沒有安靜的地方養胎,我才特意把那個地方收拾好,讓你住進去。每次你見到我都會說,這個地方你特別喜歡,住一輩子都不會生厭。現在,就覺得不耐煩了。”

    楚淩冬目光灼灼。

    鬱禾懶得理他。隻是說,“懷孕會影響人的情緒與想法。”

    “你是說你現在的情緒與想法與以前不一樣了?”楚淩冬寸步不讓。

    鬱禾真不好回答。雖然原主給了他一些記憶,但都是大致的,籠統的方向。並沒有細碎到日常這種細節。

    回答不出來,鬱禾保持沉默。

    一到屋,李媽就一臉悻色,“小許,你怎麽一聲不吭地就出門了。楚先生不是交待讓你在家好好呆著嘛。”

    李媽一肚子氣。楚淩冬走的時候交待她,讓她看著許安,讓他這段時間不要亂走。自己不過是出門買了點菜,順便給他買衛生巾,回來就不見他的蹤跡。

    想到楚淩冬的交待,生怕許安肚裏的孩子有個閃失,她可擔當不起,忙不迭地給楚淩冬打了電話。

    雖然楚淩冬並沒有說什麽,但李媽總覺得老板心裏對自己的工作肯定不滿,於是便對鬱禾窩了一肚子的火。

    “楚先生,外麵冷不冷?”她討好地說。

    “晚上我在這裏吃飯。”楚淩冬說。

    李媽十分誇張地露出了驚訝的神情。的確,許安在這裏的三個月,楚淩冬沒在這裏吃過一頓飯。

    李媽雖然脾氣不好,但手腳麻利,不過半個多小時,飯菜擺放在了餐桌上。鬱禾隻來得及進屋換了件衣服,以及衛生巾。

    換的時候,他心裏再次升起了不真實的異樣感。他使勁捏了自己一把,很疼。

    自己沒有做夢。

    他心如死灰地換了衣服。裏裏外外,都讓他別扭。

    別扭得難受。那件繡花亮片的襯衣,裏麵那厚厚的,刮蹭著他大腿兩側最柔嫩皮膚的衛生巾。

    但更難受的是,他要和楚淩冬一起吃飯。

    他盯著楚淩冬,目光在空中撞在一起。沒有火花,沒有躲閃,也沒有諂媚的喜悅。

    鬱冬慢慢地彎下腿,整個人跪在枕頭上,但身體忽然一歪,雙手抱著肚子。

    “肚子痛。”鬱禾一臉痛苦地說。

    明知道鬱禾是在裝,但又怕萬一是真的呢。楚淩冬蹲了下來,抓住鬱禾肩膀,盯著他。

    “這些天我看了一些書。關於孕婦的。像我這種不穩定的狀況,隻要情緒激動,就容易引起出血。現在,我又有點出血症狀。這種狀況,我覺得我們都應該為孩子的健康克製一點。”

    鬱禾的目光真誠。

    “要叫醫生嗎?”

    “我覺得隻要休息就夠了。”鬱禾說。

    楚淩冬盯著鬱禾。透過那件廉價的睡衣,他能清晰地看著對方身體的器官,以及形同虛設的內褲。衣品還是那樣的廉價。如同這個人。

    但他的神情卻放鬆而淡定。目光幽幽的。

    而在此之前,這個人的眼睛裏總像是泛著光。亮而淺。

    現在所有的光都被他深埋進了眼底,隻留下深水般的漆黑。

    楚淩冬忽然挑起嘴角,輕輕一笑。他蒼白的臉頰一瞬間居然有些鮮活。

    他拿起沙發上的衣服,“你說的對。從這裏上班太遠了。”

    說著,不回頭地拉門,走了出去。

    鬱禾輕輕地呼出一口氣,整個身體軟了下來。這次算是度過一劫,但以後呢。

    在原主為數不多的記憶裏,楚淩冬連根手指頭都不願碰他,這次為何?

    出了門的楚淩冬正在給他的高中同窗兼家庭醫生李誠誌打電話。

    “懷孕期間,會不會讓人丟失一些記憶?或者改變一個人的性格。”楚淩冬問。

    電話那頭李誠誌的聲音:“懷孕期間,孕婦的激素都會有一個很大的升高,激素的異常會讓孕婦的情緒出現波動,所以脾氣不會好,極少數的孕婦甚至會產生抑鬱傾向。所以,你縱然再瞧不上對方,要對人家有耐心點。畢竟那孩子是你的,是不?記憶嘛,不是有一孕傻三年的說法嗎?懷孕期間,確實可能會導置一些健忘的事情出現,這也是正常的。不過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平時注意適當運動,再多補充些水果,維生素之類。”

    李誠誌漫不經心地回答楚淩冬,順便開導他。因為有同窗這層關係,他又是醫生,許安從懷孕期間的體檢都交給李誠誌負責。所以,從頭到尾他也知道這筆糊塗帳。

    自己的朋友攤上這樁倒黴事,被一個雙性人給訛了,還懷了孕,都不敢這麽寫的。

    隻是那人再怎麽不堪,現在肚子裏有個小孩,李誠誌從醫者仁心的角度,開導楚淩冬。

    與李誠誌結束談話,楚淩冬掛了電話。

    李誠誌的解釋並不能讓他釋懷。

    他沒法說出現在許安給他的感覺。那種從裏到外,本質的變化。並不是像李誠誌所說的,隻是由於內分泌影響影起的情緒波動。

    有趣。真的有趣。楚淩冬冷漠的嘴角,彎起了一個笑意。

    接下來的幾天,鬱禾不敢亂動。一來是症狀還沒消失,二來他也在努力適應這具新軀體。異乎尋常的大肚子,任何時間突然湧上來的饑餓感,以及尿頻。

    五個月的孩子已有了10cm那麽長了吧。這讓增大的子宮壓迫膀胱,會出現尿頻現像。

    種種狀態讓鬱禾精疲力盡,心灰意冷。同時認識到女性的艱辛與努力。

    喝藥、吃飯、上床。陽光好的時候,他就是在外麵走上幾步。由於作息規律,又放平的心態,鬱禾身上終於幹淨了,沒有出血現象。

    鬱禾挺喜歡屋外那方草坪,躺在上麵,曬著太陽,也挺舒服的。隻是心裏的事太多,讓他不能充分地享受這種悠閑。

    這兩天鬱禾都能從本地app新聞上看到自己的消息。

    鬱禾年輕、優秀。美好事物的毀滅,更容易引發看客的悲劇情懷。媒體對此更為敏感,連續做了幾期跟蹤報道。

    這天,鬱禾卻從自己的新聞上看到楚淩冬的名字。(www.101novel.com)